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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子牙·封神

2023-12-15文化

商紂暴虐,周文王決心推翻暴政。太公姜子牙受命下界幫助文王,於是在文王回都途中,在一河邊,用沒有魚餌的直鉤釣魚。文王見到了,覺得這是個奇人,於是主動找他交談,發現此人乃有用之才,招入麾下。後來姜子牙幫助文王推翻商紂統治,建立了周朝。這便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壹

農夫在河邊垂釣。

半晌無魚,農夫昏昏欲睡,忽魚線猛地繃直,似有大魚咬鉤。農夫驚醒,趕忙收竿連拉帶拽,魚未見到,卻從水裏拖出來個姑娘。

姑娘昏迷不醒,一身嫁衣紅得惹眼。農夫勒住她的腰,見她把腹中水吐出大半,鼻息好轉,將她背回家。

姑娘轉醒,農夫向她遞了碗熱茶:「小姐為何會掉進河裏?」姑娘看他一眼,低眉不語。農夫詫異,還未來得及問,姑娘忽然說淚漣連:「說來荒唐,恩公……其實我是你前世救下的野狐,如今見恩公轉世,特來報恩,不想掉落河中,又欠下恩公一個人情。」

農夫大驚:「竟有此事,可你為何一身嫁衣?」

「此番前來,願以身相許。」

「大可不必,」農夫忙推脫,想了想,嘆氣道,「你看小人粗布麻衣,家徒四壁,大仙若要報恩,不如舍我些山中珍寶,或是指點些生財妙道。」

「這……」女子捧著茶碗楞了楞,農夫急急追問:「大仙不願?」

「並非不願,只是天機不可泄露,命理自有定數……」姑娘目光躲閃,話外間 似有難言之隱。

農夫打斷她:「是逃婚吧。分文未帶,一時賭氣就跑出來跳河。你這樣的姑娘,我這月都撈三個了。」

—————— 貳

農夫人很好,不問她過去,也不趕她走。看得多了,姑娘覺得農夫的樣貌也是極順眼,情願留在他身邊。農夫上午鋤地,下午釣魚,雷打不動。農夫鋤地,她便給他送飯,農夫釣魚,她就在旁邊看著,農夫看河,她看他。半天沒一條魚上鉤,百無聊賴,農夫找她搭話:「你老是看我做什麽?」

「看你呀,」姑娘笑嘻嘻地,「也沒見你釣上來過一條魚。」

農夫氣急,也不看竿了,只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盯得姑娘臉羞紅。「你,看我做什麽?」

「看你呀,臉皮是真厚,賴在我家這麽多天,連房錢都不付。

姑娘撇撇嘴,見農夫不願搭理她,姑娘搖頭晃腦地念了一段詞,忽然睜開眼,語氣篤定:「我剛才算過,明日恩公要走大運。」

「裝狐妖不成,又扮起巫了?」農夫冷笑。

「你不信,等明日自見分曉。」姑娘鼻裏哼了一聲,拍拍身上塵土爬起來要走,忽然眉頭緊蹙,捂著心口倒在地上。農夫趕忙將她扶起:「怎麽了?」

「算卦實乃窺測天機,耗損心力、斷送性命都是常有的事。」姑娘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拽住農夫衣襟,一副玉殞香消要死不活的樣子,「要不……剛才那一卦,當房錢抵算?」

「你一天天的,哪兒來這麽多戲癮?」

第二日,農夫果真釣上一條紅尾鯉魚。

魚口中銜帛,農夫將帛書展開,上只一字:止。

農夫將魚放生,一言不發地回家收拾行李。姑娘一大早便跑去鄰村

換米,回來便看見農夫換了一身素凈白衣,發髻高束起來,滿臉胡須剃

盡,竟有幾分指點江山的謀士模樣。

見她望著自己,謀士窘迫地捋了捋衣袖,臉色有些慌亂:「幾年前的衣服,不大合身了。」

「合身的,好看。」姑娘定定地看了一陣,上前幫他整理衣衫,「你不釣魚了?」

「不釣了。你那一卦算得很準,我師父捎信來,叫我不須等了。」謀土答道,垂眼間目光瞥見她空蕩蕩的耳垂,忍不住問,「你的耳環。

「估計是路上不小心掉了,不值幾個錢。」姑娘略微楞了慣,不在的地擺擺手,又問他,「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謀士卻不言語了,只是低頭整理包袱,姑娘心裏一沈:「你不回來了?」

「回來的,後山上的地可不能荒。」謀士搖頭,「只是四處兵荒馬亂,世事難測,我不哄騙人,我不能答應你一定會回來。」

「你要去戰場?」姑娘錯愕,「可,救命之恩尚未報答,豈能取拳靜看著恩公赴死?」

「國無定日,何談家安?」謀士嘆息,「姑娘若執意要報恩,可幫我辦件事。」

「什麽事?」

「替我看家。」

「這算什麽,我又不是狗……」姑娘不高興地嘟囔著,謀士戲謔地朝她鞠一躬:「大仙見諒,小生失敬。大仙要是不願,只好請您今晚拿了幹糧趁早走,我好鎖門……但你要是願意,住這裏多久都隨你心意,不收房錢。」

——————肆

數年後,謀士功成名就,回到河邊的小茅屋,卻只見院門緊鎖,蛛網盤結。

村裏賣魚的嬸子說,他走後沒多久,逃婚的姑娘就被抓了回去,嫁給了遠在朝歌的商王。

謀士趁夜色禦風而行,攀上朝歌的摘星樓。

商王早已爛醉如泥,姑娘也有些醉態,撐著腦袋望向謀士,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笑起來:「你胡子變長了。」

「沙場裏過活,保全性命已是不易,哪有時間顧及容態。」再回頭時,竟見姑娘眼裏有淚:「明明有飛天道地的神通,為何……不直接來取了這商王的首級?非要經歷這數載戰亂,從屍山血海裏把城池奪來?」

「有天數。」謀士看著姑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原先河邊垂釣,是因天時來到;四處征伐,是為討得地利;大軍將至,是因民心所向,人和已歸。」

「那今夜呢?」

「是來救姑娘。」謀士從懷裏掏出一張巾帕,帕裏包著兩只耳環,「村裏賣魚的嬸子耳上掛著你的耳環,想必當日是被她撿去了……對你不住,我來遲了。」

姑娘盯著帕上兩只耳環看了許久,笑起來,抽掉絲帕拭去眼角淚痕。兩只耳環滾落在地上,姑娘只是看著,並不撿:「怎麽救?我若走了,商王必起疑心。」

「我現下便殺了他。」

「明明是我喝多了酒,怎麽你也說起醉話來了?」姑娘坐直身子湊到謀士面前,笑瞇瞇的,絲毫不像身陷囹圄之人,「早前我便聽聞先生曾拜天人為師,以後是要封神的人。當年一時好奇,誤了先生好些時日,沒想到現在還能得先生掛念……我名聲不好,先生在外想必也有所耳聞,莫要因小失大,使數年經營付之東流。」

「可明日大軍便要打來……」

「先生信我嗎?」姑娘忽然問了一句,謀士一時楞住,並不言語。

姑娘搖頭笑笑,「我就知道先生不信。但先生不騙我,我也不再調先生,先生依神旨伐,我亦是受神所托,暗中推波助瀾夾幫先生。此役關系重大,封神並非先生一人……我確是狐妖。」

「天數不可違,明日都城攻陷,商王將焚於此樓。」姑娘整理好衣衫。跪於地上向謀士行下大禮,「封神須舍肉身,到時還望先生念及舊情,叫刀斧手快些砍下我的頭,免得多添痛楚……此番暫別,期以封神時與先生再會。」

——————伍

「我信你。」謀士點點頭,縱身躍下窗台,留姑娘一人長跪月夜。第二日,大軍攻城,商王果真自焚於樓台。一切塵埃落定,謀士持封神榜於雲端等候,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一一受封,名簿到最後,仍不見姑娘。

謀士有些慌了,他飛身下雲,都城內外屍骸遍野,僅有幾個散兵在清理戰場,不知名的屍體一摞堆進土坑,分不清哪個是姑娘。

謀士楞楞地回到雲上,一直等到日落。

他想起姑娘那對耳環,他贖回來花了不少錢,還沒來得及給她戴上,她就抽走了巾帕,耳環也不知掉到哪裏去了。

謀士立於雲端,仿徨無依,鬢髯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