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宇影
每至中秋,家鄉的田野仿佛被大自然這位神奇的畫師潑上了一層金黃的顏料,那是花生成熟的訊號。家家戶戶都沈浸在收秋的忙碌與喜悅之中。
每年到了花生成熟的季節,父親就套上我家那頭紅毛騾子,拉著鐵犁,一壟一壟把花生翻出來。鐵犁翻過的花生壟十分松軟,直接用手一提,一棵花生就連秧帶果一起出來了。母親領著我和妹妹,跟在父親身後拾花生。也有一些「搗蛋鬼」賴在土裏不出來,這時就需要用一種只有三根齒的小鐵耙仔細地找,確保花生顆粒歸倉。
收花生是一件很繁瑣的活,從第一天開始,人們就晝夜不停地忙碌著,從田間到場院,再從場院到家裏,來來往往,一刻不停,有時候忙起來連飯都顧不上吃。中午時分,父親不舍得回家,就讓母親一個人回家做飯,然後送到地裏給他吃。到了周末,做飯、送飯的活由我負責,父母都在地裏忙著。
一堆堆花生被裝上架子車,拉到場院裏曬,曬得半幹時,再用叉子拍,把花生秧和花生果分開。有些拍不掉的花生果需要用手摘下來。晚上的場院和白天一樣忙碌,到處都是摔花生、摘花生的人,男女老幼齊上陣,隨便拽一把花生秧就坐下來,手裏劈裏啪啦地摔著花生,嘴裏也劈裏啪啦地嘮著嗑兒、吃著花生。這時節的月兒格外亮、格外圓,照在一片繁忙的場院上,仿佛是誰在寫著一首五谷豐登的詩。
漸漸地,月兒西沈,露水打濕了衣裳,父母抱起早已倒在花生秧上睡著的孩子,放在架子車上,回家。忙碌的一天終於結束了。
到了中秋節這天下午,母親早早地從地裏回家,張羅著蒸月餅。等母親蒸好了月餅,父親也回來了。他把小院打掃得幹幹凈凈,在院子中央擺上一張小方桌,擺上母親蒸的大月餅,再擺上買來的細月餅,以及蘋果、橘子、柿子等水果。等母親收拾妥當,全家圍坐在一起吃月餅。
此時,皎潔的月光灑在小院裏,像給小院披上了一層潔白的輕紗。一向嚴厲的父親,這一天會格外溫和,和我們姐弟聊聊學習,和母親聊聊莊稼。我們圍坐在父母身邊,嚼著美味的月餅,感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家裏的雞鴨牛羊以及貓狗也安靜在臥在欄邊、院裏,吃著母親特意給它們準備的食物。屋檐下掛著火紅的辣椒和金黃的玉米,散發著濃郁的味道,那是秋天的味道,是收獲的味道。
又是一年中秋節,遙望夜空中的那輪圓月,我更加懷念兒時懸掛在小院上空的那輪圓月,懷念那些回蕩在夢中的花生味道,還有母親蒸的那美味的月餅。無論歲月如何流轉,那份對故鄉的眷戀和對親人的思念,都如同皎潔的月光,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