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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倩:革命歷史題材舞劇創作的突破與反思

2024-01-31文化

舞劇【騎兵】海報

革命歷史題材舞劇創作的突破與反思

——以【騎兵】為例

文/龔倩

【內容提要】在當代革命歷史題材的舞劇創作中,如何將藝術精神的顯現、人性光輝的對映、民族情懷的彰顯與舞劇的技術手段、符號語言等進行有機融合是值得創作者們再度思考的問題。革命歷史題材舞劇【騎兵】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一部藝術實踐案例,在一定程度上,給當代革命歷史題材的舞劇創作以借鑒:第一,該劇體現出國家認同視域下民族集體記憶的傳承。第二,該劇對革命英雄人物於動態成型中進行微雕。第三,該劇在挖掘有別於「文學構成戲劇性」的「舞台呈現戲劇性」方面進行了探索。第四,該劇對典型藝術形象塑造與文化符號建構進行了探索,如對民族文化基因傳承與典型形象塑造、文化符號構建進行連通等。

【關鍵詞】【騎兵】; 革命歷史題材; 舞劇創作

在中國舞劇發展史上,湧現出較多優秀的革命歷史題材舞劇作品,在培根鑄魂、弘揚紅色精神等方面起到重要作用,舞劇【騎兵】便是其中一部比較富有代表性的舞劇佳作。該劇是中國舞台藝術史上首部以騎兵為題材的大型原創民族舞劇,生動再現了人民解放戰爭時期草原騎兵精神。舞劇【騎兵】在人文關懷的浸入、藝術精神的顯現、人性光輝的對映、民族情懷的彰顯與技術手段、符號語言的有機融合等方面有較好探索與突破,能引發起我們對當代革命歷史題材舞劇創作的進一步思考。該劇由內蒙古藝術劇院出品,由何燕敏任總導演,趙大鳴任編劇,是2017年度國家藝術基金資助的大型舞台劇,於2020年獲得第十二屆中國舞蹈「荷花獎」舞劇獎,入選2022年度國家藝術基金資助傳播交流推廣專案,並於2022年榮獲第十七屆中國文化藝術政府獎文華大獎。本文主要對這部作品的創作進行分析,挖掘其成功之處,為當代革命歷史題材舞劇創作提供借鑒;同時,對當今革命歷史題材舞劇創作的一些問題進行反思,對創作策略與方法進行探討。

一、國家認同視域下民族集體記憶的傳承

歷史記憶具有重要的國家認同功能,能激發起廣大人民群眾為祖國奮鬥的信念和勇氣。作為一部優秀的革命歷史題材舞劇作品,【騎兵】對喚起民眾的革命英雄記憶與民族記憶,增強國家認同感起到一定作用。

(一)革命英雄記憶與民族集體記憶的再度喚起

在大眾文化擴張和膨脹的情境之下,一種文化上的物質主義和享樂主義影響了人們的觀念。「崇高的退場和英雄的消解,是一種消費主義意識形態的勝利。」 [1] 然而,革命英雄記憶承載著國家和民族的集體記憶,是實作中華民族偉大歷史復興的珍貴記憶。英雄主義崇高需要被再度被喚起。革命歷史題材舞劇負載國家意識形態,強化著人們對紅色歷史的集體記憶,能激發廣大百姓的國家認同感。舞劇【騎兵】是一部傳承民族集體記憶,反映中國革命非凡歷史的優秀作品。它以藝術創作的方式對革命記憶進行挖掘,對革命精神與民族精神進行傳承。

(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藝術實踐

中國革命的歷史和民族集體記憶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起到重要作用,激勵著廣大民眾形成強烈的國家認同感。內蒙古騎兵部隊是一支很特殊的部隊,為中國的解放事業作出了重要的貢獻。這支部隊以快速、驍勇、靈活,擅長遠距離奔襲、馬上射擊和劈刺等著稱。解放戰爭時期,他們參加了震驚世界的遼沈戰役、平津戰役和綏包戰役。在中國共產黨成立一百年之際,內蒙古藝術劇院以舞劇【騎兵】來獻禮,以此致敬革命先烈和人民騎兵,是一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藝術實踐案例。面對逐漸遠去的歷史,如何以革命誌士們的英雄事跡為牽引進行紅色舞劇的當代創作,如何進行革命歷史情懷的當代表達,如何兼顧好革命歷史敘事與時代精神傳達等,都是當代藝術創作者們需要思考的問題。舞劇【騎兵】講述了解放戰爭時期以蒙古族青年朝魯為代表的內蒙古騎兵部隊的英雄事跡,歌頌了波瀾壯闊的歷史洪流中蒙古族同胞的家國情懷,該劇創作的成功之處可以為我們當代舞劇創作帶來一定借鑒與思考。

二、對革命英雄人物於動態成型中的微雕

「故事要素由表及裏的構成是背景、事件、人物和性格,但構思舞劇故事時,切入點往往是人物及其性格。」[2]13悉德ž菲爾德關於電影編劇創作中如何創作一個出色人物所需具備的幾項因素的觀點也特許以給舞劇帶來啟發。如他提出主要人物「都有一個強烈和堅定的戲劇性要求」 [3] 72 (即人物的目的、使命和動機),要有「一個個人的觀點」 [3]72 (即信仰體系),體現「這個人物個人化的態度」 [3 ]72 (即行為方式或意見),以及「這個人物總要經歷某種形式的變化或轉化」 [3]72 。舞劇【騎兵】中對主要人物即革命英雄朝魯的塑造充盈著深入人心的思想力量,劇中的朝魯既有成長的使命與動機,也有自己的信仰並以行動踐行,且在一些沖突與事件中經歷了人生的成長與蛻變。該劇在對人物在動態成型中進行微雕的方式可以給我們帶來思考。

(一)人物角色的塑造處於一個動態成型過程中

人物成長是結構藝術作品的集結點與引導線。在舞劇創作中,人物角色的塑造處於一個動態成型的過程中,只有較多關註人物在劇情發展中的前後變化,洞察人物在環境變化之時的細微改變,對人物的成長進行微雕,塑造的人物才能有血有肉、真實可信。舞劇【騎兵】無疑在這方面是有所探索的,對主角朝魯的塑造是比較「立體」的。該劇並未把朝魯塑造成為一個被神化的、萬能的英雄,而是更多給予他人性的展現。朝魯有他的個性、缺點,如一開始,他並沒有多少革命熱情與革命思想,但在經歷了鼠疫爆發、愛人染病、愛人獲救、英勇參軍、頑強奮戰等各種考驗和磨難之後,其狀態、品質、性格等發生著具有內在聯系和邏輯性的變化,實作了人性的昇華。而這些行為變化都有著一定的鋪墊與基礎,從而使得朝魯這個人物既可信又有感染力。可以說,這種動態成型過程讓英雄人物變得更加鮮活可愛、有血有肉,從而也為該劇「戲劇性」的發展起到推動作用。

(二)於詩意化藝術語境中呈現人物成長的軌跡

舞劇【騎兵】中,英雄人物朝魯人物成長的軌跡蘊藏於舞劇詩意化的藝術語境之中,主人公朝魯每一次的成長與蛻變都有詩意化的舞段呈現為其作鋪墊。該劇為了體現英雄人物朝魯在經歷了各種考驗和磨難之後,其狀態、品質、性格等發生著具有內在聯系和邏輯性的變化,在敘事細節的處理上賦予了一些詩化的處理。如舞劇一開始以騎兵們馳騁疆場的場景拉開序幕,接著在低回婉轉的馬頭琴聲中,身著濺有血漬的偽滿軍官學校制服的朝魯走來,這是他的第一次出場,只見他用袖子擦地,拔起地面的草嗅一嗅,像聞家鄉的味道,蒙古族少年的形象映入眼簾。又如黑死病的侵襲及解放軍的營救是引起朝魯思想轉變的重要因素。舞劇在表現黑死病來襲的草原之殤時,用具有象征性的舞蹈進行呈現:人群在大塊的黑布中掙紮,蒙古族女聲長調印襯出恐怖與蒼涼,百姓托起病逝同胞的遺體為其送行……此時的場景似一首悲歌。接著,畫風漸轉,解放軍醫療隊為遭受黑死病肆掠的大草原帶來轉機,解放軍的善行和「民族區域自治」的政策讓朝魯深受感動與鼓舞,由此立誌加入解放軍,這是朝魯在思想和行為上發生的一次重要轉變。當朝魯於征戰沙場之中歷練成為一名真正的鋼鐵戰士之時,也體現出朝魯的進一步轉變。戰火紛飛的影像化舞蹈場景似一首悲壯而雄渾的詩歌,為朝魯的轉變進行細節的鋪墊和氛圍的營造,也讓朝魯於「氣吞萬裏如虎」的奮戰中進一步凸顯其英雄氣質。特別是當戰馬犧牲,一地血光的那一刻,劇情推向最高潮,悲壯的詩情宣泄得淋漓盡致,英雄朝魯的形象也得到進一步昇華。

三、挖掘有別於「文學構成戲劇性」的「舞台呈現戲劇性」

舞劇自身的戲劇性並不等同於文學構成的戲劇性,是一種舞台呈現的戲劇性。「是文學構成的戲劇性在舞台呈現中的進一步實作。」 [4]70 舞劇自身的戲劇性一方面顯現出文學劇本中蘊含的精神內涵和本質;另一方面則要透過舞劇舞台的特有手段和獨特方式來呈現。它有著舞劇舞台特有的呈現邏輯與規律,是一種由導演、演員、舞美等多方面因素共同營造的戲劇性。舞劇【騎兵】在舞台呈現的戲劇性上有如下探索。

(一)組織劇本中的情節與行動以創設舞台情感意象

「無論是在事件的推演歷程中展開性格,還是在性格的生長行程中鋪陳事件,我們都需要設計一個邏輯序列,這就是舞劇構成的情節。」 [2]14 舞劇自身戲劇性的形成則需要組織文學劇本中的情節與行動以創設舞台情感意象。多個情感意象的連結形成一種內在的情感邏輯。舞劇【騎兵】講述了英雄騎兵朝魯的故事:熱血男兒朝魯厭惡了在偽滿軍官學校屈辱的生活,參加「八·一一」起義之後回到家鄉,與美麗善良的姑娘珊丹相知相戀。鼠疫爆發後,解放軍醫療隊治愈了患病的珊丹和牧民們。朝魯由此受到感召,立誌加入人民解放軍,帶上珊丹贈予的蒙古馬尕臘奔赴解放戰場奮勇殺敵,最後尕臘血灑沙場。該劇透過舞蹈與舞美的多方位配合展現了人物的情感沖突,並透過蘊於情節背後的這條情感沖突線來打造舞劇的戲劇線,在提煉和結構出該劇的舞蹈段落同時,創設了不同的情感意象。如在【男兒歸】這一幕中營造了「遍天涯,眷故鄉」的情感意象;「從軍別」這一幕中營造了 「從此生死長別離」的情感意象,「戰馬情」這一幕營造了「戰馬跋扈挾風鳴」的情感意象;「英雄淚」這一幕營造了「莫譴沙場匹馬還」的情感意象等等。

(二)以敘事功能舞蹈的發掘形成舞劇的敘事性

舞劇的戲劇效能得以舞台呈現的一個重要因素就是以敘事功能舞蹈的發掘來形成舞劇的敘事性。「抓住幾個主要人物的舞段,同時處理好群舞和主要舞段的關系」 [4]69 ,編創巧妙的、有敘事功能的舞蹈,以舞蹈的敘事性推動舞劇戲劇情節的發展。舞劇【騎兵】中較多挖掘了舞段的敘事功能,在群舞段與主舞段的關系配置中講故事,突出事件沖突,透過獨舞、雙人舞、三人舞與群舞互相穿插,展現劇情的遞進與人物關系的發展。

首先,舞劇【騎兵】中,三位主要角色的雙人或三人舞段構成舞劇情節連線線的重要「環珠」。劇中有多段關於主人公朝魯、珊丹、尕臘之間的雙人或三人舞段,對展現劇情的遞進與人物關系的發展起到作用。以第一幕「男兒歸」為例,該幕中女主人珊丹與愛馬尕臘的人馬雙人舞與表現草原人民日常生活的群舞相配置,一方面揭示了女主人珊丹與愛馬尕臘的深厚情感,同時也為後續珊丹將愛馬尕臘贈與朝魯的情節發生做了鋪墊。同時,第一幕中珊丹、朝魯與尕臘的三人舞形成了舞劇的一個小沖突,表現的是珊丹幫助朝魯調教桀驁不馴的蒙古馬尕臘,並以尕臘的臣服為小沖突的解決,這為後來朝魯帶上蒙古馬尕臘參軍的事件做了鋪墊。

其次,舞劇【騎兵】設定了多個具有戲劇沖突的舞段,並進行群舞段與主舞段的有效配置,以一些巧妙而富有創意的舞蹈細節設計來表意敘事,在情感波瀾大的地方用群舞來抒情表意,加強效果。劇中表現沖突的幾個重要舞段如解放軍營救身染鼠疫的珊丹、朝魯從軍、騎兵激烈抗戰等舞段,其中以騎兵和戰馬舞段尤為突出。以第五幕「英雄淚」為例,這一幕展現了騎兵在硝煙彌漫的炮火中奮勇殺敵的動態景象,特別是慘烈廝殺的場面、戰馬將士兵在地面拖行的情景、戰士和戰馬一個個跳下舞台的場景等等,無不讓每位觀眾為之動容。該幕中的擔架舞設計頗為巧妙,舞蹈透過豎起的擔架的翻轉和不同傷兵在被鮮血染紅的擔架上的交替出現與倒下來進行戰場敘事。可以說,在舞劇【騎兵】的舞蹈敘事中我們能看到很多人物的性格與心思,有的人物出現不多,但也給觀眾留下了較為深刻的印象,如解放軍醫務兵、想當兵的兩兄弟、躺在擔架上的傷員、緊握戰刀的烈士……

(三)以主要人物心理的外化推動劇情的戲劇性發展

進入改革開放以來, 國外「心理舞劇」的理念對中國舞劇創作產生了重要影響。舞劇中,用舞蹈將主人公的內心世界進行外化呈現的方式,有利於對該人物進行更為深度的刻畫。舞劇【騎兵】多強調主人公心理的外化和情感的凸顯,從而有利於該劇自身的戲劇性表達。如第二幕「草原殤」中,解放軍醫療隊救治了珊丹,這進一步激發了朝魯參加解放軍的願望。在解放軍給牧民講述「民族區域自治」的舞段中,加入了一段朝魯內心獨白的獨舞,表達他急切地想參加解放軍的願望。如第四幕「戰馬情」中有一段透過珊丹的出現與消失來表達朝魯對珊丹的思念,是表現朝魯內心外化的舞蹈。再如第六幕「騎兵魂」中,用象征思念的大雁群舞和蒙古馬尕臘若隱若現地閃現來表達珊丹與朝魯對尕臘的思念,這也是珊丹和朝魯內心的外化。

(四)以「影像化」與「蒙太奇」表意開拓舞劇的敘事路徑

第一,舞劇中,「影像化」技術手段的運用讓舞劇畫面具有電影質感,有利於舞劇的敘事表意,開拓了舞劇的敘事路徑。本文中所說的「影像化」手段特指舞劇【騎兵】中的部份片段,是在舞台上透過舞美效果與舞蹈的配合形成一種電影畫面般的效果。技術手段的進步對舞劇的創作產生重要影響,致使舞蹈呈現方式發生變化,而這種變化也進一步倒逼舞蹈編導層面的創新,讓其在新技術的呈現邏輯之下進行自我重構。舞劇【騎兵】一開始的引子中,編導在被遮掩下半截舞台螢幕的限制性空間裏,讓扮演騎兵的演員們做上下起伏的騎馬動作,結合宏闊而雄壯的音樂以及聲光電畫面,營造出一種鐵甲飛騎、戰馬奔騰的遮幅式電影銀屏效果。第二,電影「蒙太奇」技術手段的運用讓舞劇中意象的組合形成可能性,同時也對舞劇立體時空的呈現產生作用。蒙太奇(Montage)在法語是「剪接」的意思,舞劇【騎兵】主要借鑒了電影中的心理蒙太奇方式,用類似於電影鏡頭組接的方式在舞台同時呈現不同時空場景。「舞蹈的時空,是舞蹈家對現即時空感知之後的主觀再造。」 [5] 心理蒙太奇在表現人物的想象、回憶、閃念或潛意識活動的同時建立藝術作品的多重時空。如該劇第五幕「英雄淚」中,舞台上呈現出兩個時空,一面是騎兵戰場,一面用蒙太奇的方式插入父老鄉親們的畫面,這其實是騎兵們內心的幻化,以表達他們的思鄉感情。

四、對典型藝術形象塑造與文化符號建構的探索

文化符號是一個民族、地域或國家的獨特文化的抽象體現。典型藝術形象的塑造與文化符號的構建發生著聯系。在藝術實踐中,一個典型藝術形象的誕生往往要在漫長的建構過程中完成。如何打造典型的藝術形象,如何進行文化符號的建構也是歷史革命題材舞劇創作所需要思考的問題,舞劇【騎兵】在這方面的探索可以給我們帶來思考。

(一)民族文化基因傳承與典型形象塑造、文化符號構建之連通

在中華文明這個大符號圈中,蒙古馬有其獨特的文化意蘊,同時經過歷史積澱,形成「堅韌不拔、勇往直前、忠於職守、甘於奉獻」的蒙古馬精神。舞劇【騎兵】中的草原戰馬正是這種符號與精神的彰顯。「皮雅絲認為,根據與物件的關系,符號可以分為三種:像似符號(icon)、指示符號(index)、規約符號(symbol)。」 [6]76 「像似符號指向物件靠的是‘像似性’。」 [6]76 舞劇【騎兵】中,演員們用形象的動作、造型以及流動的隊形、排程等所塑造的草原戰馬形象作為一種像似符號給觀眾留下極為深刻的視覺印象。該劇在草原戰馬的形象塑造上之所以如此形象而生動,這與編導與對蒙古族舞蹈文化基因與民族因素的挖掘是分不開。文化基因是「可以被復制的鮮活的文化傳統和可能復活的傳統文化的精神性因子。」 [7] 「民族因素,包括特定民族的文化性格、文化習俗、文化心理以及文化價值觀,是所有典型形象生成的重要根源,更是典型建構過程中與時代因素同等重要的決定性因素。」 [8] 該劇的編導在對草原戰馬動作形態的模擬和融入現代舞元素的同時,強化了蒙古族舞蹈元素的運用,將蒙古族文化基因的傳承與典型形象的塑造相連通,對精神內涵積澱與舞蹈語言創新的協同進行了探索。該劇以形象而極富有視覺沖擊力的戰馬舞蹈動態隱喻了蒙古馬勇往直前、忠於職守的精神,從而也使得該形象具有了指示符號的意味。這些都對內蒙古草原上戰馬的典型形象的塑造與文化符號的構建起到積極作用。

(二)以「格式塔」表意凝練典型形象和凸顯文化符號

「格式塔」這個術語在視覺領域的研究中是指形狀、形式和結構等視覺影像構成成分被分割和被分離之後又趨向於完形或形成完整之意。舞劇【騎兵】中多處將蒙古馬群體舞段透過舞蹈形態與動作各部份的組接形成一個整體的視覺意象,以「格式塔」視覺表意來凝練與強化一種民族精神——蒙古馬精神,同時也強化了內蒙古草原上的戰馬這種文化符號。如該劇第四幕「戰馬情」中,編導對既往蒙古族馬舞中悠然的步態進行突破與創新,用類似於碎形變化的手法將舞者們的身體局部如脖子、腿、腳等進行卡農式的連線舞動。同時,舞者身體不同局部的連線和變化讓十六匹戰馬凝練成一個可以流動的整體,形成一個個具有沖擊力的整體視覺圖形。馬兒的颯、馬兒的忠誠都體現在舞者的表情、姿態與動作之中,融匯在集體構成的格式塔視覺表意之中,顯現出昂揚、堅挺、豪邁的氣派。同時,群馬和騎兵的舞動組成了一曲渾樸雄厚的視覺交響,給觀眾以視覺震撼。舞劇中戰馬的舞段凝練成了一種表達中國意象的典型形象,讓人們在視覺感知中創生這種文化意象,是對藝術形象與文化符號典型建構的一種探索。

可以說,舞劇【騎兵】在典型形象的塑造與文化符號的建構上可以給我們帶來一定啟發:在當代革命歷史題材的舞劇創作中,我們可更多關註民族文化基因傳承與典型形象塑造、文化符號構建之間的連通;關註精神內涵的積澱與藝術語言創新的協同統一;尋找現代化表現方式與民族化舞蹈語匯相融合的門路;對民族因素、民族文化基因與革命歷史文化相結合進行更為深入的探索;尋找革命歷史題材與時代精神相契合的門徑;對以「格式塔」表意凝練典型形象和凸顯文化符號等方面進行更為深入的探索等等。

結語

舞劇【騎兵】是一部革命歷史題材的舞劇佳作,讓我們感受到那個特殊年代裏,內蒙古騎兵和戰馬用生命與鮮血所譜寫出的感天動地、蕩氣回腸的英雄史詩。當然,該劇還有一些不足之處可作進一步提升,如劇情稍顯單薄,有些地方的敘事稍顯直白,一些劇情的轉折和情緒的變化還稍顯生硬,各幕劇情的獨立性比較強,因而整體上還有一些分割感,昇華主題部份略顯粗糙,對蒙古族文化還可作更多挖掘等。

在革命歷史題材舞劇創作中,關註精神內涵積澱與舞蹈藝術創新的協同對中國紅色文化的接續與復興都將起到重要作用。中國舞劇藝術有其自身的特點與審美規範,受制於本民族的文化傳統與欣賞習慣,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藝術樣式。中國的革命歷史題材舞劇要實作藝術創新,在借鑒外來技術和藝術手法時,還須立足於中國自身的歷史文化背景、藝術審美與藝術創作傳統,形成標識性鮮明的藝術語言以及進行自我話語的建立。

【註釋】

[1]周憲.文化表征與文化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304.

[2]於平,邱宇.舞劇構思的文學表達教程[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20.

[3]菲爾德.電影編劇創作指南[M].魏楓,譯.北京: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6.

[4]張麟.舞劇藝術論[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19.

[5]胡爾巖.舞蹈創作心理學[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16:91.

[6]趙毅衡.符號學原理與推演(修訂本)[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6.

[7]趙傳海.文化基因與社會變遷[M].鄭州:河南大學出版社2010:38.

[8]李震,李牧澤.典型建構論:從藝術形象到文化符號[J].中國文藝評論,2021(7):8.

龔倩,中南大學教授,中國藝術研究院舞蹈學博士,南京藝術學院出站博士後。入選湖南省「五個一批」人才、「湖南省高校青年骨幹教師」、「長沙市文藝新人」。主持國家社科基金專案、教育部人文社科專案等課題二十余項,完成專著3部,發表論文六十余篇。獲首屆「啄木鳥」杯「中國文藝評論推優優秀作品」獎、「2019年中國舞蹈評論年度推優優秀文章」獎、第五屆湖南文藝評論推優活動優秀作品獎,入圍第八屆「啄木鳥杯」中國文藝評論推優終評。曾任多台舞蹈專場晚會總導演、多部舞劇編劇與執行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