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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實主義泥淖中彳亍崴行——阜陽中篇小說大賽部份獲獎作品管窺

2024-04-27文化

新時期以來,現實主義創作一直都是阜陽小說創作的主旋律、主色調,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現代主義先鋒文學的崛起,尋根文學、意識流、新寫實主義、零度寫作等風行,但在阜陽的作家群裏卻水波不興,雖有個別作家在創作中也時有嘗試,但浮光掠影,淺嘗輒止,更獨木不成林,始終沒有在阜陽形成氣候。

如是,現實主義小說創作一統天下的格局,在阜陽不見改觀。新近,為改變阜陽市中篇小說創作的窪地之勢,市【清潁】雜誌社舉辦了全市第三屆潁淮中篇小說大賽,作為一個內刊,活動舉辦之難可想而知,拉贊助、邀評委、促作品,勤鼓舞,多促進,共計收到參賽中篇小說38部,大為可觀。評委們很興奮,評委王秋生先生大喜過望,在【阜陽日報】副刊座談會上放言:「這次小說大賽將改變阜陽小說方陣的格局。」眼下,賽事塵埃落定,我有幸受邀閱讀了部份獲獎作品,並要求我寫出評述。因我不參與評獎,只談一些讀後感,似無甚壓力。當然,說真話也會得罪人。

在安徽,阜陽是農村題材小說創作的重鎮,有著根深蒂固鄉土文學寫作的傳統。僅我所看四部中篇小說,均為農村題材小說,然而,遺憾的是我沒能看到緊扣當下阜陽轉型期農村景況的現實呈現與精彩描摹。小說小說,從小處說起。然而,很多作者似乎有一種割舍不下的史詩情結,起筆便拉開宏大敘事的架子,結果將中篇寫成一部長篇小說的片段,顯然有違中篇小說的藝術規律。中篇是生活「橫斷面的承載形式」,有獨立的主旨思想與哲理思考,其主題的開鑿絲毫不弱於短篇小說的要求。

比如趙豐超中篇【滾滾淮河】,為了宏大的氣勢渲染,開頭的段落顯然多余,小說語境也不對位,只到那句化用馬奎斯【百年孤寂】著名的開頭,寫出「趙同至今也沒有忘記追趕白帆的那個下午」之後,才進入小說敘事語境,找到故事脈絡推進的節奏。作者顯然創作經驗不足,故事進展緩慢,鋪陳也不抓人,別說中篇,長篇小說這樣鋪陳,讀者也要放下書了。不過,作為一個80後作者,其沈著的敘述語態,對地域生活氣息的把握與展現,還是尚可圈點的。我想,我在作者的年紀時,還沒有他敘述的淡定與沈著。不過,我讀這部小說,有點年代倒錯的恍惚,好像他寫的不是當下的農村,而是久遠的歷史。再者,這部小說作為中篇,實在太長了。對刊物來說,是一個很尷尬的字數。作為中篇太長,作為長篇太短。除非你特別精彩,無以倫比,否則一般刊物均不會接納。

寸言【傻啊愛情】是從一封美國來信開始的,寫了一段貌實實虛的愛情故事。作者一敘到底,不見描寫,顯然作者還沒分清小說敘述與描寫的關系,作者初次寫中篇,尚不具備架構中篇格局的從容力態,更少有質地生活實感和人物性格的性格塑造與闡發。自然,也不見深邃主旨思想的挖掘、呈現。這是一個不錯的題材,角度很刁,只是沒能把握好,在平白的敘述中讓故事顯得平白。好的小說,幾乎都具有實感的生活品質,也惟有從生活實感和人物性格生發出的觀念或思想,才有其藝術生命力。

祝寶玉的【孤曉】,還是有具有相當敘事功力的,他的這部小說似乎更具小說樣貌。完整的故事、循序漸進的情節進展,很有板有眼,這完全是一個虛擬的山裏故事,但這樣一部老實的小說,恰恰很難寫出新東西。我所有的失望,幾乎都在這故事沒有給我新鮮的感觸與生活實感。王宇【過年了,別想煩心的事兒】,很生活的故事,很生活化的內容,可是在有難度、高度的寫作已蔚成常態的今天,讀者顯然不會滿足這麽平庸地說故事,作者似乎自得其樂,故而忽略了剪裁,忽略了虛構的傳奇性,更忽略小說所要表達的主旨。我可以看出,作者寫得很輕松,也很自在,但這實在不是我喜歡小說類別。

實話說,因是「屏讀」,我讀得很粗疏,也只能談一些粗枝大葉的泛泛之感。但僅就四部中篇觀感而言,阜陽新一代小說作者尚未形成自己的小說觀,更少有作者具有自覺的現代小說的自主意識,小說視野較為逼仄(自然與其閱讀有關),更鮮有現代小說開放詭異的創作意識,因而傳統的現實主義創作方法便成了不二之選,可他們寫實技巧稚拙,白描功力欠缺,有的作者初次接觸中篇小說創作,尚不具備故事的架構能力,故而,行文中時見捉襟見肘的怯處,多見作者在現實主義的泥淖中彳亍崴行,少見其從容酣暢的文字步履。

當然,這與作者的小說語言的修煉息息相關。龐德說:「不折不扣地準確陳述,是對寫作的唯一的道德要求。」「準確陳述」,顯然是對小說作者最基本的要求。小說是語言的藝術,語言關是有追求的小說作者必過的關口,小說敘述的故事情節的進展是作者語言技巧馳騁的天地,小說好讀、耐讀、吸引人,除了情節編織之外,更多的來自語言敘述的魅力。在此,現實主義寫實風格在藝術表現上有極大的限囿,它雖低空俯瞰生活,很「接地氣」,但少有寓言式闡釋,荒誕變形的解構,象征的思想寓意,幾乎切斷小說虛誑的多意性,其內蘊的豐富性也消失殆盡,小說語境的詭異魅力也隨之打了折扣。小說本身具有發現生活問題,並開掘出新的生活意義為主旨的功能,同時,它還具有構築當下一種意義生活領域的景況,它不限於再現與描摹,更重在提升與哲理引導。

此文寫完,我曾與某評委交換意見,他很不高興,說我批評太多,應多鼓勵,有打壓青年作家的嫌疑。但我固執己見,絕不無原則地向青年諂媚。好作家是打壓不住的。我在小說裏摸爬滾打幾十年,甘苦寸心知,自然樂見阜陽小說界的晚輩後生有出藍之境,更期望他們中能夠多多湧現優秀的小說人才。無論怎樣,此次潁淮中篇小說大賽是一次對阜陽文學力量的檢閱,更一次重大且豐碩的收獲,它對阜陽文藝的發展將有鋪路架橋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