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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我偷走了妹妹的信物,代她認親入侯府當千金

2023-12-09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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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醒來,我偷走了妹妹的信物,

代她認親入侯府當千金。

我倒要看看,

我雪地撿來如珠如寶養了十三年的妹妹,

怎麽進你們平陽侯府當了一年千金大小姐,

就遍體鱗傷,

「暴病而亡」。

01.

「侯府新接回的庶女福薄,還沒享兩年福就沒了。」

「可惜了,聽說是那接回來庶女的姐姐,逼著侯府交人吶。」

「什麽福薄,我看就是被磋磨死的。」

「你可別瞎說,平陽侯夫人有名的慈悲人,最愛吃齋念佛呢。」

「哼,人家在鄉下活得好好的,怎麽進府一年就暴斃。」

「我看啊,她再跪下去,明天也得暴病而亡。」

「哎?你可別害人,我可什麽都沒聽見。」

「走了走了,我兒子還等著我做飯呢。」

......

「姑娘,您別跪在這兒了,就是跪死您也見不到二小姐,您還是顧好自己吧,侯府不是尋常老百姓惹得起的。」

我擡眼看身前的綠衣丫鬟,她面目不清,米粒大的珍珠耳墜悠悠晃著。

日頭曬得我有些昏沈,我剛要搖頭,一陣眩暈我險些倒地,被她扶住了。

我耳邊嗡嗡作響,借著她的手臂站了起來,瞇著沾了汗水的眼睛一步一晃地轉身往前走。

我什麽都聽不清,手裏緊緊捏著她塞給我的五兩銀子,耳邊來回響起那丫鬟借著扶我悄聲說的話。

「您去郊外亂葬崗看一看,節哀。」我猛地驚醒,大口大口喘氣。

眼前是斷了一半框子的窗戶,風一吹便吱嘎吱嘎地響。妹妹被接去侯府的那天,我明明叫人修好了。

外面有鍋碗碰撞的聲音,難道那人說的是真的?

我顫著聲音沖外面喊「寶兒?是你嗎?」

「來啦來啦」妹妹腳步輕快地掀了門簾進來,圓圓的眼睛亮晶晶,嘴角還殘留著笑意。

在看到我的一瞬間慌忙沖進來抱住我,「姐,怎麽了,你別嚇我,我在這兒呢。」

我哽咽地說不出話,才發現我已經淚流滿面。原來那人沒有騙我,只要我願意用十世榮華換一次重生的機會,就能再看到妹妹。

我擦幹眼淚,抓著妹妹雙肩仔細檢視。

真好,我們寶兒脖子沒有紫漲的勒痕,手腕沒有可怕的燙傷,肩膀沒有惡心的牙印,腰間大腿沒有銳物紮傷,還來得及,都來得及。

我哄寶兒是因為做了噩夢,小丫頭安下心又開心起來。我看著寶兒毛絨絨的頭頂和尖尖的小臉,心裏軟成一片。

「阿姐,嗯......今天李嬸說雲城有個老大夫可厲害啦,十裏八鄉的人都去找他看病,而且......而且」她小心翼翼偷瞄著我,像是鼓起了勇氣,「而且聽說他收女學徒。阿姐,我想去!」

原來我重生到了這天嗎?上一世我聽到這話跟妹妹吵了一架,第二天侯府就來接人了。這一世,我決心不再重蹈覆轍了。

門外突然傳來妹妹的驚呼,是陳長柏,他緊緊攥著妹妹的手,紅著眼角不住地說,「寶兒你沒事,太好了,太好了.....」打發走了一頭霧水的寶兒,長柏冷靜下來,「阿姐,你也回來了。」

長柏啊,這孩子一直喜歡寶兒,如果沒有後面的事,他們會是一對璧人。

寶兒死後,長柏跟我斷了聯系。上輩子我隱隱覺得危險,被人淹死前把侯府罪證送到長柏手裏。

死後我的魂魄帶著不甘一直悠悠飄在京城。

京城一直沒有平陽侯府被查辦的訊息,卻聽說新科狀元陳長柏要娶妻了。

十裏紅妝,喜樂吹奏,鞭炮震天。

我飄到狀元府打算問一問陳長柏他是不是忘了寶兒,卻看見儀式沒有新娘,長柏捧著牌位拜了堂。

後來啊,後來我渾渾噩噩再也飄不動了。聽說新科狀元去告了禦狀,狀告平陽侯府欺男霸女,縱奴行兇,謀殺狀元亡妻。

聽說平陽侯府死了個主母,案子不了了之,聽說狀元被貶斥郊縣做知縣,赴任途中意外身亡。

好一個意外身亡。

「阿姐,我們帶寶兒走吧。」

「走去哪裏,他們要一個有侯府血脈的庶女去替嫡小姐做大皇子的妾。」

長柏握緊拳頭,「舍不得他們女兒當那瘸子的妾,寶兒便活該嗎?」

我嗤笑,「沒辦法啊,誰讓嫡小姐被大皇子看上了。」

「長柏,你帶寶兒去雲城,就說我同意她出去學醫了。」

「那侯府呢?」

「我替寶兒去。」我定了定心,「我拿著信物他們不會細究,寶兒本就長得不像那平陽侯。」我強硬勸走長柏,拿著信物只等第二天侯府的人上門。

02.

我坐上了侯府徽記的馬車,故意做出貪婪地樣子東摸西看,果然收獲了丫鬟嬤嬤鄙夷的眼神。

馬車震了一下,停了下來,我掀開簾子和來人對上了眼。

劍眉星目嘴角天生含笑,好一個鮮衣怒馬少年郎。他騎著高頭大馬,許是太急,馬蹄踏翻了路邊的菜攤,擋住了侯府馬車。

少年眉目冷漠,漫不經心的向我這邊掃過一眼,點了點頭,向小販扔下了一個銀錠揚長而去,菜攤小販嘴裏不住地千恩萬謝。

「這位啊,可是當今最寵愛的五皇子,先皇後所出嫡子,誰人不知聖上與先皇後鶼鰈情深,先皇後故去後聖上傷心欲絕,越發疼愛五皇子。殿下驚才絕艷,十五歲帶兵平叛,十七歲擊退北狄,戰功赫赫,可不是什麽人都能肖想的。」說完,這嬤嬤意有所指似的覷了我一眼。

可惜,誰能想到這樣一個意氣風發的天潢貴胃,在戰場上毒發,吐血而亡。

我終於到了侯府門前,深吸一口氣,走入了這上輩子如怪獸黑洞洞的巨口一般吞食了我們姐妹和長柏的平陽侯府。

「小姐當心不要亂走,我們侯府有些地方連大管家誤入了都要挨板子。」小丫鬟眼帶鄙夷地看著我四處打量。

我低下了頭,仿佛被嚇住了。

上一世,妹妹死後我混入這偌大的侯府做了三年粗使丫鬟,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

多可笑啊,沒有人認得我是那個為妹妹討公道的可憐姐姐,也是,那些貴人誰會註意到螻蟻的死活。

丫鬟領著我跪拜了平陽侯夫人宋氏。

宋氏並不要我起身,一邊轉著佛珠一邊刻意柔聲說道:「可憐的孩子,那挨千刀的刁奴將剛滿月的你偷走,你姨娘本就體弱,竟急地生生血崩死了。」

她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如今可好了,你跟你嫡姐都是一樣的,往後你就當是自己家,侯爺說,你以後跟你大姐姐一樣,從清字,叫沈清棠。書澤,清雪,快見過你們妹妹。」

宋氏旁邊站著一男一女。

女子是沈清雪,那位被大皇子看上的嫡小姐,下巴高高揚起,看著我一臉鄙夷,上輩子聽聞她如願嫁給了她心心念念的三皇子。

男子眼裏閃過驚艷,這是宋氏嫡子,沈清雪的親哥哥沈書澤。明明是端正的樣貌,卻因為眼神裏的邪氣平白讓人不喜。

我陪著宋氏做了會兒戲,扯著沈清雪的衣袖說,「哎喲夫人,這就是那麽什麽蜀錦吧,我嫡姐有嗎?給我也做幾套吧!」沈清雪一臉嫌惡,抽走袖子倒退了兩步。

「怪不得說侯府富貴,這丫鬟身上都有金釵銀鐲吶。」我站起身環視一圈,盯住宋氏,「夫人,聽說我嫡姐她月月都有二兩月錢,可憐我這麽多年沒見到我爹,要不然這月錢我也能領十幾年啦。」

宋氏像是吞了蒼蠅,一通作戲像是媚眼拋給瞎子看。她像打發乞丐一樣給了我五十兩銀票,就讓我走了。

損失了銀子宋氏並不會讓我好過,她派來了錢嬤嬤美其名曰「教規矩」。

錢嬤嬤借口我行禮行的不好,不斷用指甲掐我腰間軟肉、用鐵尺打手心的時候,我只覺得難過。

我養的珠圓玉潤撒嬌怕疼的妹妹,進了侯府以後也被這樣「教規矩」嗎?她疼嗎?

就這樣教規矩教了一個月,我在錢嬤嬤掐我的時候突然發難,劈頭蓋臉幾個耳光把她扇的臉頰高腫。

她懵了一瞬,瞬間爆發,我跟她一路撕扯著走到了宋氏的會客室。

錢嬤嬤披頭散發沒看清楚,闖進會客廳,哭天喊地捶胸頓足:「沒天理了啊!老奴盡心盡力地教二小姐規矩,竟被她連踢帶打,夫人啊,您救救我吧,老奴要被二小姐殺了啊!」

房內人轉頭看向房門,錢嬤嬤看清屋裏眾人,像被掐住脖子的雞一樣收了聲。

我假作不知屋裏有外客,沖去房內,扯開袖子,露出這些天新舊重疊顯得有些駭人的傷痕,向房間正中的宋氏哭喊:「夫人,這嬤嬤借口教規矩,日日磋磨我,知道的說是這老奴心思惡毒,不知道的以為嫡母容不下庶女啊!」

「住口!」宋氏看我說的不像話,趕緊打斷,「來人,把錢嬤嬤拉下去。」

她看了看我,強壓怒氣假作柔聲說「清棠,錢嬤嬤我以後管教她,別哭了,快收拾收拾見過三皇子、五皇子。」

我心下驚訝,竟又見到了五皇子。

我擡頭向兩位皇子行了禮,轉向宋氏說「夫人,您說以後是什麽時候,管教又是怎麽管教?誰不知道您菩薩心腸,若是被這刁奴糊弄過去,再有姐妹被她欺負可怎麽辦。」

宋氏剛要說話,左邊傳來一聲輕笑,「府上二小姐說的有理,奴大欺主後患無窮啊。」五皇子懶洋洋地斜倚著雕花檀木椅,笑吟吟接過話頭。

我心下大定,成了。

宋氏咬著後槽牙說,「殿下說得對,來人,把這刁奴拖下去發賣。」

事畢,我走出房門心中不斷盤算著接下來的事情,一時不察竟走到了兩位皇子身後,兩人談話中提到了我。

「三哥,你外家這位新來的二小姐怪有趣的。」

「潑辣村婦罷了。」

「哦?我倒覺得有勇有謀。」

03.

我看著跪在我面前的綠衣丫鬟萱草,米粒大的珍珠耳墜輕輕搖晃著,她的臉逐漸和前一世的那個綠衣丫鬟重合起來。

「你可會怨我沒早幫你?」我問道。

「奴婢知道二小姐想讓我看清夫人,徹底死心。奴婢在她門前頭磕出了血求她預支五十兩工錢給哥哥治病。她扔給我一兩銀子,說銀錢實在不湊手。」萱草強忍著淚水,「可是,可是小姐與手帕交詩會玩鬧,隨口一個彩頭竟有一百兩。」

我嘆口氣,宋氏眼裏螻蟻的命怎麽能算命呢。

「好姑娘,快拿著錢救你哥哥去吧。」

萱草重重磕了頭,轉身無聲出去了。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樣坐在酒樓二樓廂房喝茶,來人坐在我對面,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

我擡眼看向來人,「殿下倒是不見外。」

「沈小姐日日到我的酒樓來,不就是為了蹲守我?」五皇子戲謔的看著我。

「不過,我很好奇,」他傾身向前,「平陽侯夫人打死了一個心腹陪房,聽說是偷了府裏的東西。你怎麽做到的?」

直接打死啊,便宜她了。

我思緒飄遠,上一世,錢嬤嬤素喜飲酒,一次多喝了一些,竟為了敲打我們一眾粗使丫鬟,說漏了嘴。

「別以為你們一群賤蹄子能攀上府裏的爺們兒就能當主子。當了主子又怎麽樣,那庶出的野種還不是上不得台面,勒死她跟勒死一只貓兒沒什麽兩樣。」

我回過神,說道:「殿下訊息靈通,竟不知道那陪房偷東西是一場誤會麽?」我擡眼看向眼睛亮晶晶的俊秀少年,「不過,平陽侯夫人倒是因禍得福,揪出了那陪房偷偷變賣府上細軟,一個月竟有近千兩。夫人向來慈悲,偷了東西的下人慣是打發到莊子上,可吃裏扒外卻是犯了死罪了。」

「哦?」

「聽聞那陪房的兒子不知怎的染上了賭癮。」我垂眸看向他腕間被摩挲地光滑溫潤的檀木舊手串。

「原來如此,」他大笑,「說吧,找我什麽事。」

「殿下舊疾可會在飲酒時加重?舊疾發作時可會咳血昏迷?」我盯緊他的眼睛。

他嘴角仍殘存著笑意,眼神卻冷了下來,「誰派你來的?」

我深吸一口氣,眼神不閃不避,「殿下手串的香味有異,臣女不才,略懂一些香料。此香尋常人聞了無事,若是飲酒後再聞必中毒咳血,毒素長時間積累,神仙難救。殿下若不信,盡管將手串泡入酒中,餵給活物。」

五皇子命人拿走手串,不多時手下便與他耳語幾句。

他自嘲一笑,好像有些難過,「他們倒是好算計,在我母後留給我的東西裏下毒,邊關苦寒,只能喝酒暖身。」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是那個驕矜的五皇子了。

他擡眸向我看來,起身向我一禮,「多謝沈小姐相救,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做的,盡管開口。」

我知他心裏仍有懷疑,心裏一陣嘆息,但不後悔,我做不到看著這樣一個目若朗星的少年將軍去死。

「請殿下借兩個有些功夫在身的丫鬟給我。」

「本王的命不止換這麽點要求,我許你一個承諾,想好了找我兌現。」

又過了幾日,我把幾張銀票交給長柏的時候,他嚇了一跳,「阿姐,你哪來這麽多錢?」

我一哂,「我那侯爺親爹給的嫁妝錢。」

「那唯利是圖的老匹夫竟舍得?」

「我問他是要一個怨恨娘家的皇家貴妾,還是要一個背靠娘家的柔順女兒。」

馬車搖晃著,我看著窗外的街道陷入沈思。

上一世,南方水浸,過幾個月生絲在市場上幾乎絕跡,偏遙光錦在京城大熱,高門貴女競相追逐,囤積生絲的商人賺得盆滿缽滿。

我讓長柏分散在各處收來生絲,只待幾個月後大賺一筆。馬車忽地一震,打斷了我的思緒,原來是兩姐妹五兩銀子賣身葬父。

04.

我看著眼神過分活泛的圓臉姐姐,疏離地笑著說;「我家不缺丫鬟,實在抱歉。」

她眼珠一轉,「我們姐妹吃得少又能幹,您要是不嫌棄二兩銀子就行。」

見我沈默不語,她似是急了,拽了從頭到尾沈默的妹妹齊齊跪下,「一兩!一兩銀子也行。」

那一臉冷漠的妹妹對她翻了個白眼。

我噗嗤一笑,「行吧,一兩銀子買兩個丫鬟還算值。」

我給圓臉姐姐取名環兒,沈靜妹妹取名圓兒,小丫頭氣得跳腳,「這也太敷衍了!」

我斜睨著她,「反正也用不了多久。」

「你,你怎麽知道?」環兒瞪圓了眼。

「呵。」圓兒又翻了個白眼。

我看著窗外悠悠飄下的雪花呵了口氣,寺廟裏的香火味和上好的銀絲碳蒸散的熱氣,混著女眷們駁雜的熏香讓人昏昏欲睡。宋氏很是虔誠,下雪天仍舊帶侯府女眷上山禮佛。

「聽聞榮安長公主也在此祈福,隨我去請安。」

不復上輩子憔悴瘋癲的模樣,此時的榮安長公主驕矜如烈陽,眉目舒展,眼神銳利,讓人不敢逼視。

我覺得透不過氣,轉身出門卻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那兩個人可得用?」

「殿下的人真是活潑可愛。」

好像想到了什麽,五皇子挑眉一笑,「可別小看十七,我那兒拿她取笑的都被她揍了個遍。」

「要求你可想好了?」他不似初見時銳利如刀鋒,穿得像閑散世家公子,劍眉入鬢,唇若塗朱,唯有雙目若寒星點點,像蓄勢待發的豹子。

「我手下有一商人,名叫張堯,請殿下允他隨北上商隊一同販些貨物,用以糊口。」

「準了。」

張堯,上一世家中有些產業,無奈被人設計,債主上門逼死其病中父母,後孤身一人北上,竟讓他找到一支善養馬的部落,靠販馬成了當地豪商。

這一世我救下他父母,助他北上開辟商道,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沈清雪帶人攔住我,「怎麽,如今二妹妹出息了,勾搭上了五皇子,下次再見面,說不得姐姐要向你行禮了?」

「姐姐言重了…」話還未說完,我就被沈清雪一巴掌打偏了臉。

「賤人,拿你逗趣你還當真了?你是什麽身份,這條賤命倒是硬,你當年早就該跟你那爬床洗腳婢娘親一道化成白骨!」她轉頭一巴掌扇在身上的丫鬟臉上,「廢物,沒看我打的手疼嗎?還不快去教訓她!」

這個名叫綠竹的丫鬟臉色煞白出汗如漿,竟就此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裝什麽裝,還不快起來!」沈清雪柳眉倒豎。

「有血!」環兒驚呼,只見大片大片的血跡從綠竹裙下暈開。

「小姐,你不知道,那綠竹竟滑了胎,我去看的時候到處都是血,那侯夫人竟沒讓醫治,命人把她扔掉到了柴房自生自滅!」

我嘆口氣打算帶著懂些醫術的圓兒去柴房看一看,卻聽到一陣淒厲的哭喊,「大小姐,夫人!您行行好,讓我把綠竹接走吧!我們保證不會再回來了,我們躲得遠遠的,求求您了!」

沈清雪皺著眉頭用帕子捂著鼻子,像看到了臟東西。宋氏眼皮未動,看都未看那在地上不住磕頭的老婦,「管家,什麽不三不四的人都放進來,打出去!」

兩個健婦從柴房擡出了蓋著白布的屍體,青紫的手臂垂下,露出斑駁的發簪紮痕。「我的女兒!」老婦泣血呼喊,跌跌撞撞地撲向屍體,「你們!你們不得好死!」

她木楞楞地擡眼看向眾人,眼珠充血像厲鬼一般,「你們逼死了她!」她抖著手拿出一個錢袋,竟笑了起來,「什麽腌臜的侯府,我可憐的綠竹,大公子強逼,大小姐虐待打罵,佛口蛇心的貴婦人不讓請大夫,生生拖死了我的女兒!」說罷她瘋瘋癲癲地出了府。

不多時環兒回來復命,果然如我所料,如果不是環兒去的及時,綠竹母親險些被人滅了口。

我看著目無焦距的綠竹母親,上一世的我也是這樣狼狽吧。

「呼……呼,寶兒再等等,就快……就快到了。」

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擋住視線,我彎著腰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我的寶兒妹妹像小時一樣,乖巧地伏在我背上。

「天哪,她。。。她背了個死人。」有路人驚呼。

我充耳不聞,像小時候一樣哼著歌輕聲哄著妹妹。

路過的好心人許是看不過眼,借給我了一輛板車,好叫我天黑之前把妹妹送到了醫館。

「姑娘,您這又是何苦,她……唉,她早就死了。」我認得這位大夫,他曾笑著誇妹妹在醫術上有些天賦。

「我知道,」我緩身下跪,「我只想知道我妹妹到底是怎麽死的,死前受過哪些罪,求求您。」我俯身叩首,再擡頭時眼睛亮的嚇人。

「這……姑娘,不是我不幫,您何不去衙門找仵作。」

「衙門若是管,我妹妹就不會死了。」我哂笑,嘴唇幹裂,不等笑開嘴角又垮了下去。

「罷了,隨我來。」老大夫閉了閉眼向醫館後院走去。

「您說什麽?她竟有三個月身孕!」我耳畔嗡嗡作響一時間好像什麽都聽不到了,抖著手想摸一摸妹妹的臉,卻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05.

許是妹妹身上的傷太過觸目驚心,老大夫面露不忍,嘆口氣對我說道,「姑娘,活著的人要緊。」

我像行屍走肉一般,拜別老大夫,怎樣拖著身體一步一步安葬妹妹我已經記不得了。

我回過神,看著攥緊袖口用力到發白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別著急,一步一步來,他們一個都逃不掉。

元宵節這日街上熱鬧極了,我借故甩掉眾人在一處攤位附近站定,心裏默默計算著時間。

嘈雜的人群中立著一個黑色勁裝的少年,天生上翹的嘴角微微抿著,明滅的火光映在他銳利的輪廓上,顯出一種與世隔絕的矜傲冷漠。

他似要開口說什麽,攤位老板卻正好伸手遞給我一把弓箭,「姑娘要試試嗎?今天的彩頭是那盞翡翠琉璃燈,那可是內務府出來的孤品。」

我推拒了老板後再看過去,原處已空無一人。

我慌忙四處逡巡,卻看到暗處五六歲小姑娘在一個粗糲男人懷裏被捂住口鼻拼命掙紮。

我等的時機來了。

救下女孩後,她抽噎不止,我抱在懷裏柔聲哄了兩句,轉頭向環兒叫來的衛隊首領道:「大人,這孩子衣著也不似尋常人家,不若私下尋了她的家人,大肆宣揚冒犯了貴人反倒不美。」

不多時,女孩臉色煞白的乳娘尋了來,隨後我在一處酒樓見到了低聲哄著女兒的榮安長公主。

「多謝沈小姐,若不是你救了福柔,後果不堪設想。待料理了這群人販子,本宮必有重謝。」

我看著眼角尤掛著淚珠,在母親懷裏甜甜安睡的小姑娘,想起上一世母女二人慘烈的結局。

上一世,只聽說長公主丟了女兒,多方尋找無果。

再聽聞,卻是長公主一把火與駙馬同歸於盡。

旁人說,原來小郡主廟會被拐竟是駙馬與外室合謀。幾年後,與公主長相極其相似的花魁出現。

公主不顧駙馬反對接回女兒,已是貴妾的外室竟以辱沒門庭為由,日日羞辱郡主致其自盡。

我假作踟躕,看向無知無覺的公主,「殿下,我觀此次小郡主被拐似有疑點。」

「什麽疑點?」長公主眼神仍沒有離開女兒,隨口應道。

「小郡主衣著非富即貴,這人販子竟敢下手,實在有異。」我越說越聲如蚊吶,強笑道「臣女猜錯了也不一定」。

我起身行禮,點到即止。身後突然傳來碗碟破碎的聲響。

高門貴女一行與我在酒樓大堂迎面相對,我的嫡姐沈清雪瞥了一眼送我出來的公主侍女轉身的背影,嗤笑,「怎麽,二妹妹又搭上了長公主?」

「大姐姐言重了。」我低頭似謙卑,余光看向她身後,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音道,「怎麽都比你天天做夢都成不了三皇子妃來得好,大姐姐。」

「你這賤人!」沈清雪氣血上湧,擡手就要扇我耳光。我順勢跪在地上,捂住臉。

「攀上了公主你也是個賤婢生的卑賤庶女!」沈清雪上前一步還要再擡手。

「住手!」長公主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我勾勾唇角。

沈清雪連忙下跪,吶吶不能言。

「她是我兒的救命恩人,我看誰敢傷她?」公主冷聲說,「本宮明日便上書父皇,為這個低你一頭的庶女請封縣主!」

待人都退下後,我連忙跪下,「臣女知罪。」

「哦?何罪?」

「臣女故意作態,借了公主的勢。」

「哼,你倒是機靈,還不謝恩?」

「臣女謝公主大恩。」

我叩謝封我為縣主的聖旨那一日,聽聞長公主殿下將駙馬打了八十大板,上書休夫,那有了身孕的外室被杖斃。

我輕舒一口氣,終於,扭轉了一些人的命運。

06.

是夜,我點著上好的鵝梨香昏昏欲睡,朦朧中兩個黑影跳窗而入,我拼命想發出聲音,卻聲若蚊吶。

兩個黑影將我粗暴地拖到了板車上,顛簸中像是出了城。

「大哥,這小娘皮遲早得賣到下等窯子,上頭特意囑咐讓她一刻也不得閑,不如。。。。。。。」一把粗糲的聲音淫邪地笑了起來。

「給我管住你的褲腰帶!貴人說了得給她挑個最臟最下賤的新郎官,萬一出了差錯後頭的銀子你來給嗎!」

我被蒙著雙眼,反綁著雙手,兩人的對話斷斷續續傳入我耳中,突然,板車重重顛簸兩下停下,伴著一陣腐臭作嘔的氣味,人的呻吟聲、呼痛聲、求饒聲像沖天的濃霧張牙舞爪地將我包裹其中。

一陣從後背處傳來的戰栗迅速蔓延至指尖,四肢百骸像被沁入刺骨冰水,胸口處滿腔仇恨讓我喘不過氣,我竟低估了宋氏的狠毒。

「侯爺,大事不好了,清棠失蹤了!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跟她死去的姨娘交代啊。我已經命人報官了,侯爺您與衛隊相熟,不如讓衛隊也派人一起尋找,多一些人清棠就多一分機會找到。」

「夫人,您有事找我嗎?」宋氏看到我完好無失真回來好似見了鬼。

「真是奇怪,家裏女兒丟了,您不命下人悄悄去尋,卻偏要大張旗鼓報官。」我歪頭看向宋氏,展顏一笑,「夫人,我不過是看書太晚在偏房睡著了,倒是大姐姐,怎麽從早上就沒見到她?」

宋氏顰眉看向我,像是意識到到了什麽,猛地轉過頭盯著我,「你敢!」我無害地笑笑,走到她身邊悄聲說,「這會兒大姐姐都已經入了洞房了吧。」

宋氏一聲尖叫向外沖去,我平靜的向平陽侯行禮,轉身回到屋內。

當晚,平陽侯府愁雲慘淡,有望嫁與皇子的沈氏大小姐被歹人擄走賣入最低階的瓦舍,被找到時已經出氣多進氣少。

「趁著天黑把清雪送到廟裏修行,以後就當沒這個女兒。」平陽侯一甩衣袖,不顧宋氏的哭喊,轉身便走。我沒錯過宋氏看向他眼中閃過的怨毒。

07.

我開啟不知道何時出現在桌上的匣子,一陣頭暈目眩呼吸困難。

我按著桌角借力站直身體,抖著手從匣子裏拿出寶兒沾了血跡的發簪,強壓著心悸開啟了放在匣底的紙條,紙上寫著「戌時,太白舫」。

我腦中一片空白,不知怎麽趕到的太白舫,回過神左肩一痛,不知在何處已擦破大片。

此處一片寂靜,空無一人根本沒有寶兒的蹤影。

身側圓兒和環兒與五個黑衣人打鬥起來,武器破空聲與悶哼聲接連不斷,我握緊匕首目光緊盯對方破綻。

草叢微動,一個細瘦黑影從後方欺身上來,我瞪大眼睛想要呼救,卻見樹影翻轉,後重重落入水中,冰冷的湖水在落水的一瞬猛地灌入口鼻。

我拼命掙紮,卻不受控制地沈向更深處。似有人在我耳邊低語:「癡兒,眾生命該如此,一切都是徒勞。」我胸口因無法呼吸似要痛苦炸開,眼皮卻越來越沈。

還是這個結局嗎?上一世,我便被人按在水中溺亡。外面的人們說,平陽侯府的粗實丫鬟一腳踏空落個淹死的下場,被發現時屍體都泡爛了。

那天的水真涼。

眼前又閃過長柏聽到寶兒死訊時似要滴血的雙眼,「阿姐,我們無權無勢便活該去死嗎?他們都說寶兒命苦,我偏不認命!」

意識飄遠之間忽然被渡入一口空氣,有人拉住了我向上遊去,我昏迷之前好像看到了遠處漸漸逼近的光。

眼前的光越來越刺眼,我突然起身大口的大口吸氣,透過眼前模糊的淚水,看向眼前靜靜坐著的人。

「殿下,我的妹妹!求求你,我的妹妹寶兒還在他們手裏。」我惶惶然抓住他的衣袖,傾身向前,手抖得不成樣子,大顆的眼淚不住地從眼角滑下。

「你不必對我這樣。」

我楞住了,一時間停止了抽泣,「什麽?」

「你不必對我用盡心機,我總會幫你的。」他嘆了口氣,好看的眉毛輕撅,盛滿意氣的眸子此刻滿是認真。

我沒由來的感到一陣怒氣,滿臉嘲諷冷聲道,「臣女向來機關算盡,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您是風光霽月的君子,自然不懂我等小人耗盡心力才能求活的艱辛。」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擡手擦了眼淚,起身一拜,「謝殿下救命之恩,他日必備上厚禮登門謝恩。」

五皇子看著臉上尤有淚痕卻冷漠如冰的我,張了張口,片刻才道:「罷了,你好好修養。」轉身離開了房間。

我這才塌下了脊背,抱住自己雙肩,不受控制地無聲哭泣。

他是清朗端方的君子,是鮮衣怒馬的少年將軍,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貴胃。

我是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是地府爬出的惡鬼,是索命的陰魂,我用盡手段,耗盡心力甚至保護不了重要的人。

「姐姐,你怎麽哭了?」

我猛地擡起頭看向來人,竟然是寶兒,她臉頰光潔,頭發一絲未亂,長柏淺笑著隨她進了房門。

「姐姐!長柏都告訴我了,嗚嗚嗚嗚……你為什麽要替我進侯府,你……你要是受傷了怎麽辦……」寶兒一邊抽噎一邊抱著我。

「我不是讓長柏送你去雲城了嗎?」我輕輕給寶兒順著氣。

「我們在雲城遇到了一夥賊人,幸而有人救下了我們,說是五皇子派來的。他們一路護送我們到這裏來。姐姐你如何認識的五皇子呀?」寶兒仍睫毛上掛著眼淚,笑道,「我姐姐清麗動人,怪不得五皇子如此殷勤。」

我心中裝著事,沒有理會寶兒的打趣。

08.

「小姐,蕊夫人派人送來了謝禮,說祺哥兒順利拜了師,改天要再備了厚禮跟您這個親姐姐好好親香親香。」

「打聽好了我那位好大哥什麽時候再去柳先生那拜訪求學了嗎?」

殺招已經備下,我妹妹的血親們,準備好了嗎?

「以後萬事以先生為要,你在先生門下行事務必要謙遜有禮,不能墮了先生清名,知道了嗎?」我低頭對祺哥兒囑托道。

「學生久仰柳先生大名,多次請先生指點,先生放出訊息說要收關門弟子,明明他對我贊賞有加,怎麽突然改了主意了,請您代為通報,我想見先生一面。」我聽到一道強自壓抑怒氣的聲音,假作驚訝的擡頭看去。

「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聽到沈書澤的問話,沖他微微點頭以作回應,低頭對祺哥兒說:「去吧。」

那個攔在沈書澤身前的門房向沈書澤一禮,轉身為祺哥兒開啟了大門。

「姐姐!祺哥兒會好好跟著先生進學!」

好孩子,我心下嘆息。

上一世這孩子怎麽樣了呢?

這孩子十二歲時考上童生,平陽侯喜不自禁,與宋氏商議要接蕊夫人母子兩個入府。

祺哥兒卻在入府前一天意外被失控的馬車撞死,蕊夫人整日以淚洗面,抑郁而終。宋氏為母子二人厚厚備了喪儀,仍舊高高在上的做那個菩薩心腸的主母。

「清棠,你如何與柳先生熟識?」宋氏垂眸斂目,手裏撚珠串的動作未停。

「這賤人就是故意的,母親,她必是知道我想拜柳先生為師。」

「是我讓清棠幫祺哥兒拜師的。」

「父親。」我擡頭看向沈書澤身後大步走來的平陽侯,躬身行禮。

宋氏攥緊了珠串,強笑著看向平陽侯,「侯爺,您說的祺哥兒是?」

「祺哥兒那孩子聰慧知禮,很是肖我,」平陽侯似有些窘迫,「你選一個黃道吉日,迎蕊心他們母子進門。」

宋氏平靜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下去了,她顧不得維持素來端莊的表情,嗓音有些尖利,「一個外室子,你竟讓他頂了書澤的機會?!」

平陽侯惱羞成怒拂袖道,「說什麽外室子!待進了府就是名正言順的世家公子,此話休要再提!祺哥兒剛九歲就出口成章,進退有方,正是需要進學的時機。書澤早有才名,有的是機會延請名師。」

「你已經放棄了清雪,連我兒都要任人欺辱嗎!」宋氏表情猙獰,聲音越來越高。

「清雪是自甘下賤!」平陽侯一把將桌上物件掃向地面,劈裏啪啦的碎瓷聲有些刺耳,家奴皆惶然下拜,「宋氏!既你覺得外室子的身份上不得台面,擇日將祺哥兒認在膝下作嫡子!」

「否則,」他陰沈著臉冷笑道,「平陽侯夫人的位置是時候換人坐了。」

說罷,平陽侯穿過一眾下跪的奴仆,徑直了出府。

回房後,我叫來萱草:「傳聞禮部侍郎下葬當日,府上竟有孤兒寡母打上門來,虧得侍郎夫人素有手段,那母子半點便宜沒有討到,被灰溜溜趕回了莊子上。古人雲,丈夫素憐其少子也,若是禮部侍郎活著,誰能討得好也未必。」

「是,奴婢明白。」萱草緊抿唇角,彎腰告退

「小姐,您說她敢嗎?」環兒滴溜轉著眼珠。

「只是開始罷了。」我淡笑。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幾日後,環兒從外間沖進屋,說著不好她嘴角卻止不住地壞笑。

「冒冒失失的做什麽,害小姐把花剪壞了。」圓兒作勢打她。

「這不是有好訊息嘛,」環兒眼放精光,耳語道,「平陽侯,急病沒啦。」

「該我們出場了,走。」我扔下剪刀,施施然走出房門。

我在正房外截住沈書澤,笑道:「大哥,恭喜了。」

「你胡言亂語什麽。」他皺眉看向我。

「自然是恭喜大哥即將承爵,不過。。。。。」我欲言又止,看向沈書澤。

「前幾日,我的人竟在京兆尹府門口截住一個叫萱草的丫頭,那丫頭語無倫次瘋瘋癲癲說什麽侯爺被夫人害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你想幹什麽!」沈書澤握緊有些顫抖的右手,怒道。

「大哥放心,那丫頭已被我看管起來,」我皺眉假作著急,「可是我擔心萬一被她跑了出去胡言亂語怎麽辦?到時候,旁人若是信了她的瘋話,說大哥有個謀害親夫下了大獄的娘親,這承爵的事可是不成了。」

「你敢!」他咬住後槽牙,伸出手揪住我的衣領。

我用眼神示意環兒退下,表情不變看向暴怒的沈書澤,「我與大哥無冤無仇,清棠先恭祝大哥順利承爵了。」

回房後,我彎腰笑出淚來,連指甲掐進了肉裏都沒發覺。

發現寶兒懷孕,慌忙勒死她為自己兒子遮醜的平陽侯夫人,這次你們母子怎麽選呢?

09.

兩日後,我便接到了宋氏悲傷過度自縊而亡的訊息。

「沈書澤倒是果斷,」我轉頭看向圓兒,「給我大哥遞句話,告訴他我送他一份大禮。」

沈書澤通紅著眼睛一身酒氣闖入我的屋內,「你滿意了嗎!萱草在哪,給我交出來!」他握緊拳頭向我逼近。

「大哥,我說的禮可不是這個,」我擡眼看向圓兒,「把他綁了。」

「你倆誰閹過豬啊?」我蹲下用匕首拍著沈書澤的臉,問向圓兒環兒。

「嗚嗚嗚嗚!」沈書澤睚眥盡裂,拼命掙紮。

「豬倒是沒閹過,我只閹過人。」

圓兒轉頭震驚地看向說這話的環兒。

事畢,我取下封著沈書澤口的抹布,他眼裏盡是血絲,滿頭大汗恨不得生啖下我的肉來,「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敢對平陽侯世子下手,你等著被五馬分屍吧!」

「哦?就是說大哥準備把平陽侯世子是太監的事大白天下了?」我一有所指地看向他還在滲血的下身。

就這樣平靜了幾日,我恍然間發現,自上次爭執後,已許久未見到五皇子了。

「什麽?殿下竟在與皇上議事時當眾吐血!」

「不會又舊疾又復發了吧!」

「聽說殿下昏迷至今未醒,一眾禦醫束手無策,皇上發了怒,命人在民間搜羅名醫。」

兩丫鬟一邊一唱一和,一邊偷偷瞟向我。

我嘆口氣,「帶我去見你們殿下吧。」

明知這很可能是他一步棋,我仍坐立不安,心中茫然不定。

我看向斜躺在榻上略帶病容的五皇子,長睫低垂,鼻梁秀挺,他目光微微出神看向窗欞,燭光搖曳,面容時而隱沒在陰影之中,恍然不似塵世中人。

聽到動靜,撅眉看向門口,見到來人是我,整個人被燭光點亮,那光點亮了他舒展的眉頭,點亮了他黝黑的眼眸,點亮了他翹起的嘴角。

我無端想起了童年時撿到的那只白色小狗,糯米團子一樣的它,無論在哪裏聽到我的聲音,都會跌跌撞撞地向我跑來,黝黑的圓眼裏除了我裝不下其他,好像我是它一切開心的源泉,是它的全部。

我動了動手指,想起了小狗摸起來毛絨絨的手感,我看著五皇子頭頂悄悄翹起的碎發,看起來很好摸。

「我……上次,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什麽事都可以讓我幫你,不用任何交換。」那少年磕磕絆絆地還未說完,耳朵卻先紅透了。

他嘆口氣,擡頭堅定地盯住我的眼睛,我的身影映滿了他的眼眸,少年的盈盈眼波盛滿星光,「我的意思是,我心悅你,林珠兒。」

我突然聽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聲,你栽了,林珠兒,我對自己說。

「然後呢,然後呢?」寶兒晃著我的手臂。

「然後啊,皇上查出了三皇子毒害親兄弟的罪證,三皇子被貶為庶民。平陽侯府被苦主告了禦狀,世子褫奪爵位,秋後問斬。」我笑著捏了捏寶兒的鼻子。

「姐姐!我明明不是問這個!別的呢?」

「然後下月要送我們狀元娘子出嫁啦。新娘子嫁衣繡好了嗎?」

寶兒紅透了臉,偷偷瞄了一眼長身玉立的長柏,轉身跑了。

我輕搖羅扇,閉上眼睛擡頭迎著柔柔的風。

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又是好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