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的抹額,高高束起的發,眉眼清冷。
是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今日穿了一身紅衣,如抹額的暗紅,混在黑夜裏讓人覺得深邃的暗紅。
她說過,會穿著紅色嫁衣,站在洛溪畔等,等他回來,娶她。
星亦看著洛溪裏的自己,紅色嫁衣啊,如染了血的紅,刺目蒼冷。
淺喜,我回來了。
「星亦啊,你不是說三年嗎?跟著師傅學功夫,三年就回來啊?可是為什麽變成了七年?為什麽啊?」
喜伯佝僂著的身體微微顫動,垂暮的老人哆哆嗦嗦伸出只剩下嶙峋的手臂,一下下鑿在跪在腳邊的人。
只是喜伯老了,那狠狠地「鑿」落在少年身上,變得如浮塵落地。
那一下下,鑿進了少年的心裏,鑿出了淚,鑿出了心尖血,鑿碎了魂。
少年低著頭,緊緊抱著懷裏的暗紅嫁衣,酸了眼眶。
「那本是大紅的嫁衣啊,淺喜穿上的時候,那是真好看啊!」
喜伯老淚縱橫。
「星亦,我等你回來啊,你還沒見我穿過紅嫁衣呢。我穿著紅嫁衣等你回來娶我,可好?」
「現在,現在,那上邊全是淺喜的血啊!」
那孩子,穿著紅色嫁衣,被血一點點染成暗紅的嫁衣,硬是拖著最後一口氣走到了洛溪。
血啊,都是淺喜的血。
星亦雙眼染紅,嘴角滲出點點殷紅。
淺喜,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四年前,有一惡官看上村裏的地,想據為己有。淺喜出來反抗,惡官見淺喜頗具姿色,又心生色意。淺喜抵死不從,惡官見狀綁了淺喜,劃了她腕脈,暴曬日下,震嚇村民。
血一點點浸透嫁衣。
那一日,淺喜穿了紅色嫁衣,甚是好看,正要去洛溪等她的星亦。
淺喜的血流盡了,星亦沒有回來。
那個四年前害死淺喜的惡官死了!
那個四年前害死淺喜的惡官死了!
那個四年前害死淺喜的惡官死了!
小村裏的人從鎮上回來了,帶來的訊息震動了這座沈靜了四年的村子。
那個惡人,被人放了滿身的血,死得極慘。
人們奔走相告,流下喜極的淚。
喜伯望著洛溪的方向,淚眼婆娑。
孩子,你聽到了嗎?
星亦穿著暗紅的嫁衣,站在洛溪畔,靜靜地看著溪水裏的臉。
淺喜,我回來了,我回來娶你了。
那身嫁衣,是淺喜的。
喜伯說,你穿上嫁衣很好看。
可是,我還沒看到呢?
淺喜,我回來了,我回來娶你了。
洛溪畔,一柄長劍,孤零零得,聽著洛溪淺淺低吟。
那一年,洛溪畔,淺喜流幹最後一滴血,沒有等來星亦,不悔。
那一年,洛溪畔,星亦流幹心裏的淚,尋不到他的淺喜,恨遲。
淺喜,你莫要喝孟婆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