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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道士和梅精故事,討論世間上的因與果,也是討論太上忘情

2024-02-03文化

雪落之下,一個騎著牛的道士進了安寧縣城。

道士不稀奇,牛也不稀奇,但雪天騎著牛的道士就有點稀奇了,特別是這道士看起來氣質端是出塵,出現在這小地方總歸是讓人感到一些意外。

不過這騎著牛的道士稀奇歸稀奇,倒也不太會引起更多的波瀾了,在人們的驚訝聲後,生活該如何如何。

畢竟讓大家都有著各自的生活,生活都有那麽多事情了,何必去多加關註一個道士呢?

此時此刻,呂純陽閉目養神,任由那老牛慢慢前行,上次斬殺邪道之後,他想了很多。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可卻忘了這個不爭是為無不爭而無所不爭,試問世間萬物可有活物能離得開水嗎?

這就是不爭的爭

「人間,真挺好。」

坐下老牛對於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畢竟從它被呂純陽點化後 第一次來到這煙火人間之處。

集市,孩童,人與人之間,燈紅酒綠人間。

呂純陽聽到了它的聲音,笑著說道。

「戀上人間了?」

「人間好玩,喜樂多不勝數,為何會不喜歡?」

坐下老牛掃眼一圈,只見得一片歡喜,本就性子溫和的他,很是喜歡這種感覺。

「人間不僅僅有喜樂,也有哀怨,並非你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呂純陽摸了摸老牛的腦袋說道: 「如今你不明白,往後你看多了,便明了吧。」

「哦。」

老牛點頭預設

行走之間,忽聞旁邊有路上私語,說道鬧詭之事。

「詭?」

呂純陽有點好奇了,只是不知酒鋪說的這事是真是假,還得先打聽打聽一下,他拍了拍老牛,向著路旁酒鋪走去

酒鋪吃酒烤火的眾人見道一個騎牛的道士過來,瞬時消了聲響,好奇的看著這名氣質非凡的道士有何動作。

吩咐老牛在外等候,呂純陽走了進去,那酒鋪掌櫃搓著手從櫃台後面小跑出來,他臉帶喜色

「哪裏來的仙家,快請,快請,小鋪承蒙仙家臨幸,真是蓬蓽生輝,福也!福也!」

酒鋪掌櫃趕緊把呂純陽迎到一處幹凈的桌子邊

呂純陽取下劍匣上的大葫蘆遞給掌櫃 ,「勞煩店家給貧道裝滿」

酒鋪掌櫃雙手接過,問了一句 ,「道爺,要那種酒?」

「最好的」

「得了,道爺你先坐著,馬上就好!」

待落了坐,酒鋪那些人才緩神過來,繼續交談,這道人雖然看著不一般,但關他們何事?

「我說,吳展,那梅林之事可是真的?」

「嘿,你當我騙你不成?我們安寧城往年來一直有冬日觀梅之景,一般到了這個季節這城西十裏外的梅林早已擠滿了看梅的人群,可現在了?」

吳展喝了一口酒,咂巴咂巴嘴,又道了一句 :「空蕩蕩,搞得今年這個年都不肥了!」

「唉,誰說不是啊,往年人多,我這擋雪紙傘都不知買了多少,今朝這個冬梅之季確實不好過,那些踏雪尋梅的貴人們都聽聞了這個事,都不敢來了!」

一旁的行腳商,端著酒碗,滿臉愁雲的搭上話來

「哎,說來也是奇怪,今年有些不太平,隔壁縣張家不就出了妖人,要血祭三千童男童女,幸虧得仙人出手,要不然就是一場慘案。」

「是啊,這事我也聽聞過,聽那些人說那個呂仙人,神光奕奕,極為不凡,不知我們是否能見上一見仙顏!沾一沾福氣」

「滋,就你汪鐵牛也想見仙人!」行腳商瞟了一眼腳夫汪鐵牛,有些不屑。

「唉,世間妖鬼鬧人心,仙人下凡救世間,不知是好還是壞」最裏面的一個書生模樣的老者,一口悶下酒去,連聲哀嘆,是有故事一樣

「哼,藺先生,這些狐鬼妖魔就是不安生,何該被仙人降伏,我說這就是好事!」

蹲在外面外面竄弄火堆的店小二這時也插上了嘴

「嘶…你們這麽一說,我也覺得今年有些奇怪,湖州洪災,遼州旱災,各地也都有妖魔鬼怪之事發生,古人雲:國將亡,必有妖……嗚嗚」

這個書生打扮的酒客突然被一個老農打扮的老漢捂住了嘴巴

「我說,潘家小子,你想死,可別帶上我們啊!」

語罷,鋪中客人都狠狠瞪了一眼潘書生,於此也閉口不言這事了

「道爺,你的酒」

接過酒葫蘆,呂純陽道了一句謝,他走向剛才談的最歡的一桌,先打了一個稽首,「貧道見過幾位居士,敢問這梅林有何靈異?」

那幾個客人見到呂純陽走過來打招呼,他們也是嚇了一跳,趕緊起身回禮

「見過道爺」

幾人互看了一眼,還是那行腳商開了口:「道爺,可是要去降妖除魔?」

呂純陽搖了搖頭,不一定這個「鬼」就是壞的,他也沒什麽道理滅人家啊!

這些又是互相看了幾眼,想來也是,這麽年輕的道人應當沒什麽法力

「那道爺,可是問個情報,好報於仙家前輩?」,行腳商又試探著問了一句

呂純陽點了點頭,對啊,貧道就是來問個情報的,所以呂純陽點頭搖頭間沒有一絲謊話,無愧於心。

幾人有些欣喜,這道人看著就不凡,他家長輩定然更是厲害,若能除掉梅林鬼怪,倒也能讓他們重新過起往年的好日子,所以他們趕忙回答

「這梅林之事,還要從月初說起…………」

「哦,照諸位所說,這梅林確實是有鬼怪?」

呂純陽內心幾番思索,若按這些人的說法來看,這梅林的確是有靈異,但不是那種兇殘之輩,要不然早就出了人命。

「那可不,易員外都因這事病倒了好幾天,官府派去查案的捕頭捕快都被那梅林鬼怪戲弄了一番,連續幾天都下不了地,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的地方。」

「可曾請得法師?」

「怎麽沒請,就前兩天,還大辦了除魔法會,佛道巫祝,鬼婆神漢輪番上陣,可不消幾分鐘一陣陰風吹過,各方人馬都被掀翻在地,丟死人了!」

行腳商拍了拍桌子,很是惆悵,今年囤積了很多東西,就是因為這梅林鬧鬼,今年沒有來往客商觀雪賞梅,所有物品都沒有賣出去幾個,這可愁死他了。

農夫打扮的老漢這時接了話題,他神神秘秘的說道:「這位道爺,你也許不知,但老漢可是聽過一則小道訊息,說這梅林鬼怪並不普通,而是那梅樹成精」

「哦,梅精嗎?多謝!敢問那梅林在何方?」

「城西十裏外,便是我安寧縣的三十裏梅景,只可惜現在賞不了這雪中梅景了,唉,這該死的鬼怪!」

老漢一聲長籲,也頗為惆悵

「貧道謝過幾位」

說罷,就往門外走去

「道長慢些,老漢有事要說」

那姓藺的先生突然追了出來

「老丈,慢些,貧道還沒有走」

呂純陽停在雪下,鵝毛大雪不得入他身半寸

那藺姓先生叉手施禮,開口道:「道長,老漢知道您是個高人,還請您莫要去管梅林之事」

雪花覆在老者頭上,本就花白的頭發此刻看起來更加白了

呂純陽好奇,他噢了一聲

「老丈,這有何說?」

藺姓先生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這可把酒鋪裏面的人看傻了,連帶著呂純陽都有些發懵

「梅林之事興許是我家小姐」

藺先生悲嗚哀聲,「一定是小姐,她一直都在梅林」

嘩……

酒鋪裏面一片喧嘩,尤其是那些有些年歲的人都呆楞住了

直到一名六十多歲的老漢站了出來,他巍巍顫顫的說了一句:「是安小姐嗎?那麽多年了,她還在等他?難怪梅林自從鬧鬼以來,都不曾見過血」

這下呂純陽真的是好奇了,他撫起藺先生,問道:「老丈…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藺先生雙手抓著呂純陽袖口,目光慢慢沈寂下來,他幽幽道:「五十年前,我還是一懵懂童子,那時我家小姐是與我家姑爺相識相知,直到那一年………」

藺先生仿佛陷入了深深回憶之中

「姑爺知道小姐素愛梅花,便在城西種了十裏梅林,梅逢雪至,梅花齊開,甚是好看……現在的安寧城的梅景還都拜姑爺和小姐所賜…後來姑爺前去破蠻,說好一年及歸,可一年又一年,當小姐種梅三千,把這十裏梅林擴成了三十裏,又苦等十年,但姑爺依舊不歸,最後病逝於梅林之中,至從小姐病逝之後,梅林的花開的額外鮮艷,最後變成了這安寧梅景…」

「老丈,照你如此說來,這幾十年來,梅林沒有任何靈異,最多只是鮮艷好看些,但月初開始便有怪事發生,那你如何認為這就是你家小姐了?」呂純陽把藺先生撫回酒鋪,反問了一句

老者低泣,他倒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喃喃念道:「小姐和姑爺約定好了…約定好了的,家中早已死去的老梅樹開花了…我記得姑爺和小姐說過,閏年雪下,老梅花開,至死不渝!」

「老丈,且安心,貧道自有打算。」

呂純陽心中有了計較,他騎上老牛向著城西而去

「真是一場奇事,貧道越發想去看了看…難不成這世間真有至死不渝?」

等呂純陽身影遠去,這酒鋪眾人才一窩蜂的圍上來,他們七嘴八舌的問道藺先生

「藺先生,你說的可是真的,是你原來主家的小姐在作怪?」

「唉,汪鐵牛你問這話是什麽意思」

「關你屁事」

眾人吵鬧,唯有掌櫃清醒很多,他推開眾人問:「藺先生,你可是看到了道爺的不凡?」

藺先生點了點頭,他一指門口,眾人看去,雪中竟然沒有腳印,雖然此刻雪也算下得大,但也不至於瞬間就覆蓋了腳印。

這一下子眾人嚇的一身冷汗,他們現在想來,這道人進屋來時,好像身上並未沾上一絲雪花,在結合現在雪面之上未有腳印,這道人不是妖魔就是仙。

潘書生拍了拍腦袋,「乖乖,合抱如意,氣質出塵,負背劍匣,仙鶴雲衣混元髻,俊逸飄渺道家仙,這怎麽有點像隔壁縣傳來的呂純陽呂仙人模樣了?」

「潘書生,你說什麽?那道人就是傳聞中的呂純陽仙人」...

行腳商一把拉住潘書生的領口,興奮說道:「這下好了,這事應該能平定了,我安寧城終於能重回安寧了」

藺先生一聽,推開眾人,沒入雪中,他邁著有些步履闌珊地步子向著城西奔去,好幾次摔倒在雪中,但他還是較著一股勁爬了起來,拼命往城西趕去。

「舊時的人還在,舊時的景還在,姑爺,小姐………」

藺先生哭嚎著,雪中的他此刻顯得格外悲苦

酒鋪余下之人,互相打量了一眼,只見他們眼中露出欣喜,也趕緊出了酒鋪呼朋喚友,跟著去看這一場仙人降魔的「戲」,就連那酒鋪掌櫃也閉了門庭,帶著幾個小二快速奔去城西,這倒是十分良好的發揮了諸夏一族喜歡看戲傳統精神。

不到一會,全城皆知,尤其是聽聞來了位真神仙,更是讓他們興奮,說到底還是想看的是呂純陽這位傳聞中的仙人是怎樣的,畢竟名人效應嗎?

不過也有些人是為了五十年前的那個故事而來,這其中多是一些有故事的男女。

聽聞這個故事是至死不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個世界上哪裏會有這麽傻的一個人

呂純陽出了城,走了一會,見群山白茫茫一片,遠遠望去,像是看不到盡頭的天際,只有白色的雪海在風中靜等,但這安寧縣三十裏梅花在這時開放,這無疑構成一幅天地相合的美景,給這單調的冬天添了幾分色彩,猶如仙境一般。

騎著老牛慢悠悠的走在梅林之中,這一片梅林中一大片一大片全是紅梅。

綻開的紅梅就像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在這白雪紛紛之時跳起了優美的舞蹈,向世間展示她最美的一面。

呂純陽騎著老牛行進了不到三百米,突然傳來了陣陣歌聲,伴著低沈哀傷的歌聲輕輕回響,空氣中竟然慢慢的彌漫開了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無奈和哀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本還在做笑欣賞美景的呂純陽眼神突然一恍。

只見眼前之景突變。

還是在這片天空之下,白雪之中,只不過少許了人多了一個俊俏書生以及一個美貌女子同樣還多了一座大宅。

一樣的天空下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事。

大宅前素白銀魚玉花釵,紅妝點砂佳人俏。

大宅外青襖負劍執烈馬,面如靜水郎君顏。

佳人藏淚細語低問:「君何時可回,莫讓我等得太久?」

書生背劍暫停了步伐,轉身看向佳人,他張了張嘴,但又停頓了話語,沒說出來,最後留下了一句,「待到北蠻退,故土重歸之時。」

佳人提袖遮淚,似笑也似悲,她輕輕道:「恩,我等你。」

書生未再開口,他跨上烈馬向著城外奔去,只是在烈馬奔騰中大喝一聲:「卿之所約,吾必回之。」

光景一轉,風光依舊,只是佳人已經半老。然而書生還是未歸,有人對佳人說他已死去,也有人說他已升官發財重娶了美嬌娘忘了她,可是她卻輕笑道:「君與我有約,我等他。

不論如何,我會等著他回來,在梅花之下,我們許諾過一生。

恍惚間,呂純陽他仿佛又來到了一片雪和血混染的戰場上。

在這裏,他看到之前所見的那個書生,這次書生不在是青襖負劍,而是披甲持戟。

他獨坐雪與血中,手握一副畫卷垂目不語。待一陣寒風風吹過卷起的紅雪讓他重新擡起頭來,遠方地平線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排黑影,於是他溫柔的收起畫卷放在胸口,而後提戟而起。

「犯我家國者!殺之!」

他提起長戟,無畏地向著遠方的地平線沖了過去,而在他身後卻只有雪,未成再有其他的同伴。

一片血紅一絲眼淚,從未流過淚的書生在這刻留下了一滴眼淚。

鯉兒,我失信了…………

兮哉一年老一年,某日佳人紅妝一半朱顏依舊,而另一半卻是淚如雨下洗去鉛華,她每日都會化妝,以便最好的姿態準備迎接郎君的回來,可今日才畫至一半,她的心口好痛好痛,眼淚模糊了妝容,她像是發了瘋一樣,瘋狂地跑向梅林。

你終於回來了

………………

他曾不止一次地教我練劍,我笑笑,說只要你舞動劍就行,因為你能保護好我。

他已去退蠻,算算時日也有十年了吧!依他劍術可入萬軍如無物,只是為何還不曾歸來,他們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另娶她人了,可我不信,我會一直等著他,他說過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今日我的心為何忽地痛了起來。

奇怪,這些天不知道為什麽,總會心痛,尤其是今日痛的特別厲害,難道……無憂回來了。

一陣風拂過臉龐。

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細雨如絲,我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

反而,好像、好像他的體溫。

我的心突然跳得厲害。

我一轉身,庭院中那一棵早已死去不能在開花的梅花竟開滿了花。朵朵爭艷,迎風招展。

我知道,他回來了,我瘋狂的奔跑,來到梅林,這裏有一顆梅樹,是我們相識相知,一同種下的。

這株梅樹也開花了,比以往都要好看

雨下的我糟蹋的不成樣子,他會不會嫌棄我?

我正思緒著,這株梅樹的梅花隨著這季冬雨緩緩飄落,一個熟悉的身影向我走來。

無憂!...

我尖叫著,卻呆在原地,不能動彈。

無憂漸漸走近,消瘦的臉龐,唏噓的胡渣,都刻上了滄桑。充滿愛意的眼神沒了往日的神采。

他走到我身邊,緊緊地抱住了我。

此刻相思成災,眼淚決堤。眼淚和雨水混在一處,滲進了腳下的土地。

「我好想你」我輕輕地說。

「我也是,鯉兒」他輕輕地應著。

風雨夾帶著殘梅,飄過頭頂。

多少期盼,等待……

耳畔,十載日夜裏這聲音如同縈繞了千年,溫柔而低沈。

我一定回來……

那時候,我倔強地點著頭,不曾流淚。

因為他跟我說過,我們註定要堅強……

他的身影終於沒落在雨裏,寒風卻帶來了一滴淚。

我張開手,輕輕地接住它。

一陣灼熱,從手傳到了心。

好燙的淚!

但我沒有松手,反而攥緊了手掌,任由心被灼燒。

那是他的淚。

他為何會流淚?

突然間,我感覺好幸福。

因為,這滴眼淚是為我流下。

我能感受到鉆心的灼熱,是他對我的思念和不舍,也是他全部的愛。

無憂就這樣消失在我的懷裏,只留下一身離去時所穿的青襖。

就那樣,我維持著擁抱的姿勢,把所有的這季冬雨都融化在眼淚裏,就那樣跪在地上哭著,壓抑著哭著。

就這樣帶我走吧,無憂!

雨越下越大,她抱著青襖倒在梅樹之下

「散」

呂純陽輕輕一喝,背上劍匣飛出七口寶劍飛出,插入附近七株梅樹之上

手上迅速結了八卦指,而後又結出太清道君指

「破」

宛如一張破碎的鏡面,一切重歸於平靜,雪還在下,朵朵梅花依舊爭艷

只是一株幾乎於枯死的老梅樹映入了眼簾之中

「七星降魔」

雙手合成篆印,心中一動,七口寶劍自飛而去,結成陣勢困守在老梅樹邊。

呂純陽仔細打量了下這棵老梅樹,或許他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但也不是很確定

「共化」

安小姐共化了梅樹,亦或者梅樹共化了安小姐,但不管是那一個,都是成了「精」

道教有些學派繼承道家「大同」思想,同理在基礎上面還是認同宇宙生物都是一體的,但是他們強調不光是生命與宇宙是一體的,而是所有的生命,都是一體的,包括死物。

道經【化書】說:不同物種成份可以互化,有生命的與無生命的也可以互化。人的生命喪失之後,即魂魄分散之後,不一定會變成另外一個人的生命成分,也許轉化成為其他動物魂魄的成分,也許轉化成為土木金石的魂魄成份,所以有的土木金石也通人性。

「老楓化為羽人,朽麥化為蝴蝶,自無情而之有情也。賢女化為貞石,山蚯化為百合,自有情而之無情也。是故土木金石皆有情性精魄。虛無所不至精神無所不通,氣無所不同,形無所不類。孰為彼,孰為我,孰為有識,孰為無識?萬物一物也,萬神一神也,斯道之至矣。」

所以此學派認為這個生命體仍然有你的種子成分,它不會自行完全消失,但是他已經不是你,只是融合了你的一小部份「氣」。

所以這些道教學派認為每個人生下之後,都不是單傳的唯一生命,人類的生命是一個組合的延續體,若想長生,就要像道一樣,萬物如我,我即萬物。

呂純陽下了牛背向著老梅樹走去

「不曾為惡,月初方醒,只為了完成當初的那個約定,即使再一次消散也在所不惜,這個「共化」到底還是人占了上風,畢竟是先天之精嘛,也不奇怪!」

他走到老梅樹下,把右手放了上去,輕輕道:「你之前給貧道看的幻境,是想要貧道幫助你們?」

老梅樹晃了晃枝頭,一朵梅花從虛空落下,呂純陽伸手接住,看著這一片殘梅,呂純陽眼神中流露出驚異,不過轉眼他就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貧道心善見不得悲事,也不知道你有何本領知道貧道就是能幫助你們的人!」

或許並不是「共化」,方才觸摸到了老梅樹才發現它就是一棵普普通通的老梅樹,並沒有感覺到其他的異樣,而且虛空落下的這一片殘梅竟然是炁所化,如此呂純陽只能想到了花為媒

以花為媒,真是怪哉,怪哉!沒有花神,沒有月老,他們二者竟然還能以花為媒,若不是情動天地,那只能是有大法力者在幫他們。

情動天地,以心為結,降神於身,獲得了天地的護持

幻境中那一滴熱淚和這棵梅樹便是天地仁愛與他們之間的媒介,在人間了卻自己的夢幻,了卻她和他的緣。

書生回家的青襖與身影也是這天地顯聖,但,即使有天地護持,緣分終究還是淺了。

天地無小愛,情字最難逃

給予了他們護持,已經是天地最大限度的偏愛了,再要有更多的那是決然不可能再有了

既然應下了,那麽呂純陽接下來的事就是幫助他們續緣,這續緣說難也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對於這種事來說,一般還是佛家修士比較拿手一點,但呂純陽非一般,他唯獨對佛家的一些緣分說,業苦說等感興趣,所以也研究了一段時間,這下正好試著能不能幫他們續緣

幻境中的二人確實太苦了,尤其是那安小姐抱著那一席青襖閉目長眠雨中的畫面,讓呂純陽都覺得有些難過,果然最苦的東西就是情

花為媒…………

呂純陽捧起一堆雪,雪從指尖劃過,他擡頭望向天空,片片雪花落下,打落在這片梅林之中,梅花迎雪,一紅一白相融此天地之間,那女子紅裝,那男子素衣……就像那時的他們...

長吐一口白氣,呂純陽有許苦惱,這人間很多故事都因情而起,而情字最難以捉摸。

佛家說任何事物都可能成為因,也可能成為果,沒有絕對的因,也沒有絕對的果。

佛教以因果緣分為世界的發動機,帶動一切事物的運作。

因果最簡單的解釋就是造成這事件的原因和導致造成的後果。佛家的說法就是你今天遇到的事情其實都是由你自己的行為造成的,不管是前生還是後世。

而緣分是因果之間的紐帶。

你種下的種子是因,上天的雨水灌溉是緣,自然的生根發芽是果。

所以緣分嗎?

不知道這世間的緣分淺深該如何處理?

好比如一則佛教故事

從前有個書生,和未婚妻約好在某年某月的某一日結婚。到那一天,未婚妻卻嫁了別人。書生受此打擊,一病不起。

這時,一遊方僧人路過,從懷裏摸出一面鏡子給書生看。書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絲不掛的躺在海灘上。路過一人,看一眼,搖搖頭,走了。又路過一人,看一眼,給女子蓋上了自己的外套,走了。再過一人,過去,挖個坑,小心翼翼地把屍體埋了......

對於此,書生大為不解,於是僧人解釋,那女屍便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個路過的人,曾給過她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戀,只為還你一段情。但是她最終要去報答一生一世的人,是那個把她埋葬了的人,那人就是她現在的丈夫。

雖然呂純陽也認同因果與緣分,但對於這個故事呂純陽卻是不認同,反而覺得這故事是一種荒誕,這種觀念,實在是太荒繆了。

而來世之說,也是寄托於因果之上,佛教輪回的說法,人死後會重新投生,因稱轉生之世為「來世」。

而你前世所造成的因會報到你的來世!

種什麽因,結什麽果;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而來世在佛教中也是一種修行觀念,

呂純陽個人是那麽覺得的,佛教的來世是一種善惡之論以及覺悟之說。

鼓勵今生善,來生福。今生惡,來生報。

這是鼓勵人們有顆善良與好心。

至於覺悟之說,便是今生未悟,來生再悟,終有一天會「覺悟」。

這是給佛教修行者一個追求,追求即動力,動力即生命存在的意義。

而道家不講因果與來世,是講究承負和今生。

呂純陽暗道一句太乙尋聲救苦天尊,他撫摸了一下老梅樹,淡淡道了一句:「貧道要開始」

「牛兒護法!」

「尊老爺法旨」

老牛拜身,接過呂純陽命令,護於周遭

呂純陽揮動指印,腳踏罡步,高頌:「青華長樂界,東極妙嚴宮。七寶芳騫林,九色蓮花座。萬真環拱內,百億瑞光中。玉清靈寶尊,應化玄元始。浩劫垂慈濟,大千甘露門。妙道真身,紫金瑞相。隨機赴感,誓願無邊。大聖大慈,大悲大願。十方化號,普度眾生。億億劫中,度人無量。尋聲赴感太乙救苦天尊青玄九陽上帝。」

「貧道…盡力而為!」

呂純陽撤了法指,面向老梅樹,他雙手成翼,面龐嚴肅無比,無形的力量把周遭白雪都蒸發成霧,彌漫四周,唯有紅梅若顯

「化蝶」

一聲輕響,卻帶著濃濃祥和與淡然的聲音從水霧中傳來

數以萬計散著藍光的蝴蝶飛出,飛遠,直至消失在雪幕之中

「姑爺…小姐」

藺先生從遠處跌跌撞撞跑來,他身後還跟著一大群安寧縣百姓,恰好都看見了這無數的蝴蝶從水霧之中飛出,也正好看見霧散之後,有一道人一黑牛矗立在一棵碩大無比的老梅樹下。

那老梅,他們認得,只不過這在梅林中心的老梅樹為何此刻出現在了這梅林邊緣處,是故他們紛紛停下了腳步,對著不遠處的道人梅樹指指點點,唯有那藺先生跑上前來,跪倒在了呂純陽面前。

本來老牛還準備把這老頭給趕出去,卻是被呂純陽制止住了

蝴蝶飛舞,遁入了「玄」中

呂純陽仿佛看到了…………

那女子佇立在初冬的風雨中,守著一片風中飄搖的那些梅花

而遠方那一片無法抵達的戰場,男子已經成為了一具白骨,始終懷揣著那女子的畫卷

萬千散發著淡淡藍光的蝴蝶從「玄」中遁出,它們到達了這處被遺忘了的戰場,飛舞旋轉,這些蝴蝶極速落下,來到一棵野梅樹前,這株野梅樹的花開的極為鮮艷,就像是血一般,蝴蝶們像是女子手一般輕輕拂開野梅樹前的雜草荊棘,一具白骨露了出來,白骨持戟抱卷就這樣靜靜靠著野梅樹

蝴蝶們一只接一只的覆蓋了上去,直至蓋住白骨全部,而那株野梅樹也落下滿樹繁花

原來安府現在的離廟裏,一棵梅樹芽奮力的破開廟裏石板沖了出來,迅速成長一棵梅樹然後開花,下一個瞬間這淡淡梅香充滿了整個寺廟,而同時這梅樹落下的花瓣隨風雪變成一條粉帶向著城外的子梅林飛了過去。

「父親,你看天上」

城中,一幼童指了指天上

他的父母擡起頭來看去,一條粉帶穿越雪空,誕出流光向著城外而去

有書生正在搖頭晃腦的讀著書,他一個擡首也見到這幕,他趕緊跑到門廊邊擡頭仰望,也許是他的錯覺吧,這條粉帶好像一女子模樣,而且還是不斷流著眼淚的女子

漫天花海之中蝴蝶飛舞,雪花簌簌,隨著遠方的梅花粉帶落下,蝴蝶組成男子模樣,而那紅梅組成女子模樣,兩道人影在雪下相互重疊在一起...

一邊的看戲眾人見得如此不由得齊齊吸了一口氣,藺先生淚流滿面他跪在雪中,癡癡的看著眼前兩道人影

「小姐,姑爺……」

悲嗚,唯有藺先生的悲嗚,舊人舊景最易傷人,因為會讓人想起當初

「這世間萬物,太多因情而生的故事了……」

呂純陽站在不遠出看著眼前一幕,暗自神傷,若日後自己也入情網,該是如何?

「佛家說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五取蘊苦。說到底這世間一切之苦都基於情字上,若貧道太上忘情,可好?」

呂純陽看著雪中相擁的人影,自言自語道

一朵紅梅劃過眼前,呂純陽伸手接住,看著掌心梅瓣,他笑著搖了搖頭,「太上忘情只不過是舍棄了小愛……」

這棵梅樹孤獨地佇立在梅林之中,又粗又高,真是一棵挺拔的樹木。

我們兩人就站在這棵沒樹下面,擡頭向上面仰望著。天空一片昏暗,雪花穿過梅樹交錯的樹枝無聲地飄落下來。

「看,好像當初一樣,鯉兒」

「是啊。」

老梅樹開花了,那一樹繁花開的格外鮮艷,覆壓塵世,可在呂純陽眼中,那一樹繁花開的都是癡和溫柔

隨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蝶影和花影手牽著手直接跪了下來,對呂純陽磕了三個頭。

「仙人渡化之恩,無憂與錦鯉沒齒難忘。」

呂純陽腦海中突然傳來一道資訊,這讓呂純陽不得不感嘆情種之深,盡然還能讓這份執念跨過了時間與空間而殘留下來。

兩影拜見完呂純陽後又向著藺先生行了一個禮,這藺先生卻是埋首哭嚎,他沒有父母,小姐和姑爺就如同他父母一樣,若不是小姐和姑爺慈悲,收養了他,還教他讀書識字,他藺期怕是早已是白骨一堆了……

兩影的時間不多了,待呂純陽嘆了一口氣,兩影手拉著手,相互一視,他們勾出笑容,也許這樣的我們,依舊如初,然後在兩影笑容之下嘭地一下又重新化作蝶與花飛散在場中。

場中眾人默默的迎接片片落花,待過了一會眾人眼神漸清,他們齊刷刷地向呂純陽行了一個稽首。

因為呂純陽給他們帶來了一場只有小說中描述的「夢」

眾人皆眼露哀傷,尤其是一些感性之人看向這片天地間,露出一絲哀怨和無奈,也許他們中人也有一場無奈的愛情,花與蝶中真的讓人忍不住地去回憶當年他們也曾那樣偷偷地喜歡過一個人。

那樣的喜歡,就像是沒開出花的花苞,可依然很美。

呂純陽站立在老梅樹邊上一動不動,他把手心那片殘梅放入口中,梅瓣入口轉瞬消融,緊隨而來的是一種說不上的苦。

閉上雙眼感受藏於心中的苦果,一瞬間一種彌漫不散的苦澀直奔神魂而去,隨後呂純陽眼角緩緩留下銀光。

眼淚的存在,是為了證明悲傷不是一場幻覺

「原來這感情之苦的味道比那味覺之苦要苦上無數倍,貧道未成想到這苦會那麽難受,怪不得佛家的佛被稱為覺者…」

老梅樹晃動起來,一陣紅光,老梅樹消失不見,於此同時一株看起來很普通卻也鮮艷的梅花簪落入了呂純陽手中

呂純陽笑了笑,他取下發髻上的玉簪換上了這株梅花簪

「我們該走了」

看著這一切的消散,呂純陽拍了拍老牛的腦袋,斜坐了上去,抱著如意向著遠處的雪天之景奔去

那道人帶著一株紅梅,沒入了雪中,安寧城中人方才如夢初醒,他們趕忙要去追逐呂純陽,可就在這時風雪徒然變大,他們只得眼睜睜看著仙人消失在眼中,只有幾道聲音隨著風雪傳入眾人耳中

「空聞世間情是何物,南飛雙雁無獨身

月下雙影合,寒暑有良人

古往今來無數癡,唯有情字最斷魂」

人群中有好文之人,驚顯於臉,癡癡呆呆的反復不停的念道這幾句詞,也有那感性女子淚眼迷離,甚至有等狂人,直接撕扯斷了衣袍,咬破手指,以血為墨,以指為筆,寫下了詞,畫出了人

「你們看……」

突然一道女聲驚呼傳來,眾人齊齊看去,原來是這梅林群梅兩兩相合一處,彼此不分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