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突然像決口的銀河,怎麽也堵不住。
那就幹脆,讓它漫天好了,我坐在雪中,開啟紫砂的壺蓋,接滿,燒開,沖一杯陳年的普洱。
或許,當年的柳宗元也是這樣的感覺吧,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柳宗元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獨自坐在小船上,支竿,靜釣,以雪為餌,等一條會寫詩的魚。
雪中的靜坐,沒有孤獨。只是不想辜負,老天贈予的這場浪漫。
煮茶,把酒,釣魚,都是歡喜的歸處。
雪,算得上人間尤物。空中的姿態,嫵媚婀娜,有一種喝了半斤二鍋頭的美。
我想喚它,陪我喝杯茶,醒醒酒。
它的隨性,一看就是喜歡喝酒的人,那麽簡單豪放,從來不會有什麽亂七八糟的心思,我叫它,它就停下,仿佛我們前世就是朋友。
我給它倒一杯,它就喝下,再倒,還喝。我們並不說話,但是彼此好像懂得。
有時候,遇見,不過是一起喝茶取暖。
一片雪陪我靜坐著,幾片雪在茶壺裏翻滾著,有的跟茶葉纏綿著,有的隨著熱氣又飛出去,我不刻意去阻攔。
緣分,本該隨意。
古人說煮茶,無根水最上乘。
雪,應該也算是吧,從遙遠的天際一路飄過來,見過星際的蒼茫,見過天空的遼闊,只是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裏。
雖然沒有來處,但是,我的茶壺,可以成全它的歸途。
比起零落成泥,染著茶香的魂魄,非俗非仙,恰好唯美。
希望這樣的雪,多下一會兒吧,我們坐在一起,相互煮著寂寞,然後一起化作香氣,繞成指尖的溫暖。
紫砂的壺,也慢慢落滿了白,染了一縷仙氣。
它開始講述它的故事,在沒有被那個手工大師請出人間時,它曾經是億萬年前的一粒沙,山崩海嘯的沈積,才成了泥。
聽著它的前世,想著自己的前生,又是怎樣的輾轉呢。我問雪,雪指了指白茫茫一片,仍然不說話。
或許它想告訴我,前世已過,何必說。有雪,有壺,有火,就好好喝茶吧。
文字:愛吾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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