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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那天 徐晏說我逾矩了 我一不做二不休 鉆進他被窩 一通胡亂撩撥

2024-01-27文化

表白那天,徐晏說我逾矩了。

我一不做二不休,鉆進他被窩,一通胡亂撩撥。

他壓著怒火,聲音冰冷:「出去,我不吃這一套。」

可他的身體,明明不是這樣說的。

遇見徐晏,是在冰城一個大雪紛飛的寒夜。

那年我十四歲,他二十六歲。

他的車開過我的攤位,又倒了回來。

他冒著風雪下車,說要買下我所有的凍梨。

我哆嗦著數了錢,說:「哥哥,多了。」

外婆說,人要講誠信,不該自己的,一分不拿。

他輕笑。

「不多,春節的凍梨,就是這個價。」

「還有,應該叫叔叔。」

街角昏黃的燈光打在他的側臉,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線。

「快回去吧,家人還等著你吃年夜飯吧?」

我捏著那一疊百元大鈔,怔在原地,過了會兒道:「我沒有家人。」

徐晏在雪地裏無聲地站了片刻,替我撣了撣兜帽上的雪。

「走吧,叔叔請你吃大餐。放心,我不是壞人。這是我的工作證。」

京華醫院,普外科,徐晏。

我上了車。

其實有沒有工作證,我都不會懷疑他。

我認得他。

他是我清楚看到這個世界那天,見到的第一個人。

他那時戴著口罩,在我的面前搖晃手指。

「能看清這是幾嗎?」

2

吃飯的地方很亮、很寬敞,我裹著那身破舊褪色的軍大衣,局促地站在不屬於我的世界裏。

徐晏招呼我坐下,點了幾個我沒聽過的菜。

那天,是寒假以來我吃的第一頓飽飯。

吃飯時,我狼吞虎咽,他眉目含笑。

他問了我很多問題,比如有沒有在上學,成績怎麽樣,平時怎麽生活。

我報了學校名,說自己期末考試拿了全校第一。

至於平時怎麽生活,我說:「掙錢生活。」

「賣凍梨?」

「還賣別的,比如冰棍、雪糕。」

徐晏給我盛了碗湯,風輕雲淡地問:「夠上學和生活嗎?」

我撒了謊,說,夠的。

不知道為什麽撒謊,也許是為了自尊。

一頓飯終了,他說了句足以改變我命運的話。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資助你上學。」

外婆在彌留之際,曾顫顫巍巍捉著我的手臂,祈求神靈垂憐。

但我從不信神靈,也不期盼得到誰的垂憐。

我拒絕了他。

他沒有堅持,在餐巾紙上寫了一串電話推給我。

「如果遇到困難,給我打電話。」

我沒打。

3

開學後的一天,同學氣喘籲籲地跑到門口,告訴我,學校傳達室小黑板上有我的名字。

我滿頭霧水地去看。

有人給我寄了個包裹,是一本書。

書裏夾著一張紙,上面寫著:

「在哪兒都不要停止仰望星空。」

包裹上沒有寄件人,但我知道,是徐晏。

我認識的人裏,只有他會說這樣的話。

那天夜裏,我在學校的廁所,讀完了那本【朝聞道】。

哦,忘了說,我時常住在學校。

我上學的初中,在一個偏遠的小鎮。

學校沒有宿舍。

外婆生前那幾間漏雨的破屋,在更偏遠的山村。

每天上下學,要走四五個小時。為了有更多時間學習,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偷偷住在教室裏。

老師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總之,沒有人因為這個找過我麻煩。

後來,徐晏每個月都給我寄書。

教室到了晚上會斷電,於是我在廁所裏讀完了【西遊記】【魯濱遜漂流記】【海底兩萬裏】【老人與海】等許多有趣的書。

4

期末的一天,我正在廁所讀【哈利波特】,突然聽到雜亂的腳步走近。

旁邊的男廁有人罵罵咧咧,有人哭哭啼啼。

我收好書,貼耳靠近,突然傳來女生的尖叫和哭泣聲,又突然沒了聲音。

我拾了塊磚頭貓腰過去,不堪的一幕赫然撞入我的眼簾。

一個黃頭發的男生正欺身壓在一個女孩兒身上,另一個瘦高的男生死死捂住了女孩兒的嘴。

這個時候,學校裏除了我們幾個,已空無一人。

哦,還有一個又老又耳背的看門大爺。

我攥緊了手裏的磚頭,大聲喊道:「周老師,王老師,你們快過來!這裏有壞人!」

「艹!」裏面兩人咒罵了一聲,提起褲子從另一個門跑了。

女孩衣衫淩亂,佝僂著背,捂著臉哭。

我進去扯她,想拉她趕緊跑。

「同學!沒有老師,我騙他們的,我們得趕緊走!我怕他們還會回來!」

女孩仍是顫抖著哭。

我又急又怕,把她從地上扯了起來。

竟是我的同學楊露。

我們逃出校外後,楊露掛著淚求我不要說出去。

我問她,不去派出所報警嗎?

她搖頭:「那個黃頭發的,他舅就是警察。」

「鎮上的警察是他舅,市裏的警察也是他舅嗎?」我問。

楊露怔然。

5

楊露最終還是沒有跟我去派出所。

她說害怕。

害怕父母的責怪,害怕黃毛他們的報復,害怕同學異樣的眼光。

她說父母只會怪她不檢點,說那倆混混不會善罷甘休,說同學會恥笑她、孤立她。

我聽說過,她時常和混混玩在一塊兒。

人各有各的困難,各有各在乎的事情,各有各的選擇。

我管不了那麽多,只能尊重她的選擇。

暑假時,我白天在一個餐館後廚幫洗碗,晚上批發了小玩具在鎮上的街心花園擺攤。

有天晚上,正要收攤時,有倆人一腳踢翻了我的玩具。

是那兩個混混。

黃頭發的那個,手上拿著【哈利波特】。

「俞桑晚,是吧?」

我盯著他手裏的書,原來是被他們撿走了。

「把書還我!」我的聲音冰冷。

黃頭發舔了舔嘴角:「喲,有點兒脾氣,還漂亮,我喜歡。」

「書還我!」我重復了一遍。

黃頭發朝我走過來,我後退跌坐在地上,他們哈哈大笑。

「剛剛膽子不是挺大嗎,怎麽這會兒知道害怕了?」

「那天壞了我的好事,是不是得賠償,嗯?」

「要不就用你自己賠吧?」

黃頭發就要貼到我臉前的時候,我一手抓了沙子甩他眼裏,一手拿了石頭砸向他的面門。

他一聲咒罵,蹲在地上。我拔腿就跑。

「艹,下手真狠啊,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跑到公園出口時,被瘦高個兒和黃毛一前一後追上了。

這時迎面走來一個人,我想也沒想就撲到那人懷裏。

「哥哥,救命,他們要殺我。」

黃毛捂著頭,血正從他臉上流下,看到有人,立馬就跑了。

確定他們消失不見後,我才松開面前的人。

「小晚同學。」頭頂傳來久違的聲音。

心跳漏了一拍。

是徐晏。

幸好自己今天借餐館淋浴間洗了個澡,現在是香的。

不知道為什麽,當時自己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這個。

6

夏天的燒烤攤,人聲鼎沸。

徐晏問我有沒有吃飯時,我撒謊了。

其實晚上在餐館洗碗時,我已經吃了一碗素面。

他幫我放好那一蛇皮袋玩具,問我想吃什麽。

我從兜裏掏出一沓零錢:「哥哥,這次我請你,想吃什麽隨便點。」

「應該叫叔叔。」

「如果不讓我叫哥哥,我就叫你徐晏了。」我強硬拒絕。

他抿了抿嘴,不再強求。

「剛剛那幾個人,是怎麽回事?」

因為答應過楊露幫她保密,我模糊了措辭:

「我碰到過他們欺負人,他們又拿了我的書不還,就結下梁子了。」

「所以你把人家頭砸破了?」

我點頭:「與其被他們打,不如我先動手,再說了,他們做了很可惡的事情,他們活該。」

徐晏看著我,若有所思。

我以為他在想我動手傷人這件事。

「我下手也沒有很重,皮外傷。」

他搖搖頭:「梁子越結越大,你不怕他們還找你麻煩?」

「等開學上了高中,我就到市裏去了,應該碰不到他們。」

他把羊肉串上烤得焦黑的部份扒掉,剩下的推到了我面前。

「你真不像個小孩。」

我不客氣地吃起來:「我本來就不是小孩。」

他說:「高中是去省實驗讀嗎?」

他怎麽會知道?

他解釋:「我有同學是那兒的老師,她說今年有個從鄉鎮中學考上來的學生,很出色,叫俞桑晚。」

我笑瞇瞇地點頭:「嗯,就是我。省實驗就在你醫院旁邊,所以我選了那兒。」

他聞言有些詫異,但馬上又笑了:「賣玩具能掙夠學費嗎?」

我沒說話。

外婆說,如果你在乎一個人,就不要騙他。

我想,我一天最多只能騙他一次。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資助你上學。」他又提了一次。

我確實缺錢。

我絞了絞衣角,各種思緒來回從腦子裏滾了一遍。

「行。算我跟你借的。」

7

晚上,徐晏送我回了學校。

他見我熟練地翻身上了圍墻,終於黑了臉。

「小晚,你這是做什麽?」

我沖他打著手勢,讓他小聲點。

「我是偷偷住學校,當然不能走正門。」

他一把把我從圍墻上扯了下來,拉著我到了正門,跟看門大爺說明了情況後,去教室把我的破爛行李全收拾了出來。

然後把我帶到他住的招待所,給我開了間房。

「這幾天你先住這兒,等我在這邊的義診結束,再給你安排其他住處。」

我看著招待所上的掛牌價:「哥哥,能不能換個便宜的地方,或者讓我到你房間睡地板可以嗎?我怕我以後還不起。」

「不用你還。」

「那不行。」

我掏出一個小本本,裏面一筆一筆記著我的債務收支狀況。

翻到最後,上面倒序列著自那段年夜飯起徐晏為我付的所有錢,包括他寄來的那些書。

徐晏頗受震撼,無奈之下,只好退了剛要的房間。

他的房間很幹凈,是個雙人間。

也許沒睡過這麽軟的床,一晚上沒睡著,就纏著徐晏說了一宿的話,主要是聊那些書。

我問他:「如果有真理祭壇,你會站上去嗎?」

他說,會。

「就為了知道一個宇宙真理,也不能告訴別人,知道了馬上就要死掉,值得嗎?」

他答:「這世上的事,沒有值不值,只有願不願。」

我想了好一會兒,說了聲哦。

快天明時,我才沈沈睡去。

恍惚間,感覺有人幫我掖了被子,我捉住那雙手,貼在臉邊,喊了聲外婆。

醒來時,已是中午,房間裏只有我自己。

桌上徐晏留了字條。

「小晚,餓了打前台電話,我讓他們給你留了飯。」

我看了眼桌上的選單價格,沒打。飛快跑到了我打工的餐館。

老板娘喜笑顏開的,說今天生意好,讓我去前廳幫忙。

8

打了米飯送到前廳時,我看到了徐晏。

他坐在一群白大褂的醫生中間,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阿晏,昨晚沒睡好嗎?」一個容貌清麗的女人說。

徐晏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這兒條件太差嗎?」女人繼續問。

我想起了昨夜的招待所,差嗎?

徐晏沒說話。

有人接話:

「昨天下午結束大家都回去休息了,就徐晏從鎮子的東頭逛到西頭,西頭逛到東頭,也不知道在逛什麽。」

「對了,這次義診的地方也是晏哥提議的,是不是和這兒有什麽故事啊?」

「莫不是在這兒有喜歡的姑娘?」

眾人打趣徐晏,他面色如常,我卻莫名其妙有些緊張。

陳姐有些惱怒地說:

「你們別瞎說,全院誰不知道,這麽些年,阿晏天天撲在手術室,清心寡欲得簡直像個和尚,你們還好意思開他玩笑。」

眾人訕笑。

給大家放米飯時,徐晏看到了我。

「小晚,你吃飯了嗎?」

「坐下一起吃飯吧。」

徐晏介紹說,我是他妹妹。

後來連續幾天,徐晏和他的同事們都來我打工的餐館吃飯,每次都喊我一起吃。

那個女人,徐晏叫她「陳姐」的,對我十分熱情,添飯布菜,無微不至。

我不喜歡。

因為她對我說話的時候,眼睛總是瞟著徐晏。

晚上在招待所睡覺時,我盯著徐晏的後腦勺問:「哥哥,你和陳姐是什麽關系啊?她在追你嗎?」

他埋在被子裏,像是困極了,聲音模糊散漫。

「這是小孩子該問的嗎?趕緊睡覺。」

我都快 16 歲了,還算小孩子嗎?

「那你昨天晚上到公園,是為了找我嗎?」

他嘟囔著「嗯」了一聲。

我心急促跳了一下,突然有點兒睡不著。

陳姐來敲門時,我剛翻了第一百三十七次身。

「阿晏,你睡了嗎?我電腦壞了,能幫我看看嗎?」

徐晏起身開門,陳姐的表情很精彩。

剛進門時,是一池春水;看到我時,是四海翻騰;確認是兩張床時,又是風浪漸平。

「小晚妹妹也在呢?」她的聲音有些幹巴。

我從被窩裏坐起來,揉著眼睛,假裝剛被吵醒。

「已經天亮了嗎?」

徐晏也不作聲,陳姐自知沒趣,說了句抱歉打擾了,就抱著電腦走了。

徐晏被吵醒了,就順手給我倒了杯水。

「小晚,過兩天我就回冰城了,開學前你想住這兒,還是跟我去冰城?」

「跟你去冰城。」我回答得斬釘截鐵。

9

徐晏把我安置在了他醫院附近的房子裏。

一天之內,他把房子裏的各種設施介紹了一遍,領我去了書房,告訴我哪些書適合我這個年齡看,又帶我去熟悉了周邊環境。

他把鑰匙給我,告訴我有事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不住這裏嗎?」

「我住醫院。」

「那我能去醫院找你嗎?」

「我平時很忙,你來醫院我也沒時間見你。」

「那我能出去賣東西嗎?我想掙錢。」

「……」

他可能不太理解我急迫地想要掙錢還債的心情。

「小晚,你現在只要好好學習、好好長大就好,掙錢的事,長大了再考慮,好嗎?」

他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讓人很難拒絕。

他怕我太閑,給我安排了個興趣班。

就是琴棋書畫聲樂舞蹈什麽都來一點的那種。

我學一個廢一個。

只有畫畫,還算有點天賦。

我畫的第一幅人物肖像,就是徐晏。

畫的是第一次見他時,戴著口罩,身著白大褂的模樣。

好看極了。

畫室的老師很驚訝,說:「這個人對你來說很特別吧?居然能把細節記得這麽清楚。」

我笑嘻嘻地說,是呀,很特別。

是給予我光明的人。

一次,又一次。

10

開學後,我選擇了住讀。

我上網查了,他這個地段房子的租金,比學校的住宿費貴多了。

我住不起。

他答應了我,每周都抽時間跟我一起吃一頓飯。

第一頓飯,我的話就差點讓他噎著。

「我同學都來大姨媽了,就我沒來,我是不是有病?」

他被我的話嗆得臉微紅,喝了好幾口水。

他耐心解釋:「有些人早些,有些人晚些,和身體發育狀況有關系,不用著急。」

我還是緊皺眉頭。

「這種病醫生能治嗎?」

他只好把我帶到了醫院,給我做了全套的身體檢查。

別的沒查出來,倒是查出來個「長期營養不良」。

拿到結果時,徐晏一聲不吭去開了個飲食建議單,鄭重其事地對我說:「小晚,以後要好好吃飯。」

然後每個月的生活費又給我加了一些。

我全部退給了他:「很夠了,已經在好好吃飯了。」

錢多了,在我眼裏會變成本金,我會想做生意。

但,徐晏肯定要說我主次不分。

後來,一周一頓飯,變成了周末都在一起吃飯,每頓都是葷素搭配,營養科學。

他做飯,我洗碗。

吃完我就回學校。

放月假時,他會讓我住他家,他自己上醫院睡。

除了鎮上招待所那回,我們再沒在一個屋檐下過夜。

直到十六歲生日。

11

16 歲生日那天,他說帶我去吃大餐。

臨下課,他爽約了,說是有台緊急手術,讓我和同學去過生日。

我沒去餐廳,而是去了他的醫院。

不為別的,只為了新歲的第一分第一秒,看到的是他。

到了之後,知道是有個和我一般大的小姑娘跳樓了。

情況嚴重,多個科室的醫生正在竭力搶救。

我在手術室外面坐了很久,徐晏他們出來時,已是深夜。

姑娘的父母湊上前去,急切地問手術結果。

一個年長的醫生搖了搖頭,說:「抱歉,我們盡力了,希望家屬節哀。」

母親聞言嚎啕大哭,癱坐在地。

父親不敢置信,情緒激動地抓了年長醫生的領口。

「你們不是最好的醫院嗎?我們送來的時候明明有氣兒啊,你們怎麽耽誤那麽久才手術,你們是不是瞧不起我們?你們如果第一時間就做手術,我女兒怎麽可能會死?啊?你們說話啊!」

徐晏拉開父親,輕聲解釋:

「這位家長,情況特殊,需要多個科室研判手術方案,我們已經以最快的速度開展手術了。有個情況我必須單獨告訴您——」

說著,徐晏把父親帶到了遠處。

我看到徐晏說了什麽,那個父親突然動了怒,一拳頭就朝徐晏招呼了過去:「放你娘的狗屁。」

徐晏踉蹌了幾步,差點跌倒。

我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沖了過去,一把推開了那個父親,擋在徐晏的面前。

「你是不是有病啊?好賴不分嗎?醫生又不是神仙!你有情緒就可以隨便打人了?那我現在很不爽我是不是也可以扇你巴掌啊!?」

我還想再多說一些,卻被徐晏捂住嘴拉到了身後。

那個父親情緒激動:「我姑娘才 16 歲!怎麽可能懷孕!怎麽可能!」

母親在後面大吼了一聲:「楊德全!你別鬧了!看看露露吧!」

女孩兒的屍體被推出來,母親雙目無神地掀開了白布。

我看到了,楊露的臉。

懷孕、跳樓。

廁所、混混。

那些記憶瞬間回到了我的腦海裏。

我捉住徐晏的手,顫抖地說:「是強奸!是強奸!」

12

徐晏陪我到了警察局。

我告訴警察,我曾在大半年前親眼目睹楊露被強奸,實施犯罪的那個,染著黃頭發,叫吳一成。

給我做筆錄的警察,推過來一張照片,說:「是他嗎?」

我點頭。

「他上周在水庫遊泳,應該是腿抽筋,淹死了。」

我怔然。

死了?

他就這麽死了?

楊露又為什麽要跳樓呢?

懷孕了也可以打掉啊。

好好活著不好嗎?

出警局後,楊露的父親指著我鼻子罵。

「你早幹嘛去了?啊?你當時怎麽不報案?你現在才說,有用嗎!?」

徐晏把我擋在身後,才免於被他動手打罵。

楊露的母親攔住他:「楊德全,你怎麽不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啊!?不是打就是罵,你盡過當父親的責任嗎!?露露跳樓有一大半的責任在你身上!」

「我不用掙錢嗎!?我哪來的時間管她?你天天就知道打牌,你連女兒被禍害了都不知道!你是怎麽當媽的!?」

他們互相指責謾罵,我沒再理會。

那天,我走在街上,太陽照在我的身上,我卻感覺不到溫暖。

我緊緊握著徐晏的手,汲取那最後一點兒溫度。

回到市裏後,我不停地做噩夢,發了幾天的高燒。

徐晏怕我沒人照顧,把我帶到了醫院宿舍。

不忙時,他會來陪我。

只有他在時,我才能短暫入眠。

後來好一些了,我就到他家住了。

一個雨夜,我再次夢到楊露,夢到她滿臉是血、支離破碎地問我:

「桑晚,你怎麽不報警啊?你報警了,我就不會被他們一次又一次地欺負了,也就不用死了。」

夢到她解開衣服,說:「你看我,現在多臟啊。」

我尖叫著醒來。

徐晏沖進我房裏,輕拍我的後背。

「小晚,別怕,我在。」

我滿臉淚地問他,我是不是做錯了。

如果我當時報了警,楊露是不是就不會跳樓了。

徐晏搖頭,看著我的眼睛,認真道:

「小晚,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的責任。她走到這一步,和犯罪人的侵害、和她自己的選擇、和父母的疏於監管都有莫大的關系。而你,你救了她,也提醒了她。小晚,相信我,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那天,我捉著他的手不肯松開,他只好一直陪著我。

後來,他不知不覺也睡到了我的枕頭上。

我睡在被子裏,他睡在被子外。

第二天醒來時,他的側臉,離我只有僅僅幾公分的距離。

被紗簾過濾了一層的光,柔和地灑在他的臉上。

對畫家而言,這是堪稱完美的一張臉。

我屏住了呼吸,卻屏不住怦然的心跳。

13

高一下學期,我的初潮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激素作祟,我突然多了許多纏綿的情緒,和細膩的心思。

都與徐晏有關。

和徐晏說話時,不再大大咧咧,而會斟酌再三。

他說的話,也會在我腦海裏反復上演,推敲其中深意。

六點要見徐晏,我的心五點就會開始怦怦跳個不停。

在素描本上不管最初想畫什麽,以什麽形狀起頭,最後畫出來的都是徐晏。

室友於琪琪問我常來校門口接我的帥哥哥是誰,我不知道怎麽答。

借錢給我上學的好心大哥哥?

我總覺得,我和他之間,遠深於這層關系。

暑假時,我白天在市民廣場給遊客畫肖像掙錢,晚上躲在屋子裏畫徐晏。

沙發上小憩的他,緊握方向盤的他,廚房裏忙碌的他,手術室爭分奪秒的他,校門口安靜矗立的他,捧書夜讀的他……各種模樣,全藏進了我的素描本裏。

徐晏好奇過我在畫什麽,我只把不相關的給他看過。

他贊嘆我的繪畫天賦,鄭重地問過我想不想去國外學畫畫。

我立馬拒絕了,我只想待在他的身邊,其余哪兒也不想去。

我是怎麽了呢?

終於,在一場名為「早戀危害」的主題班會上,我搞清楚了自己的狀態。

我早戀了。

準確來說,是「早暗戀」了。

我知道徐晏是喜歡我的,不然不會待我這樣好。

但,不是男歡女愛那種喜歡。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

看小動物。

他什麽時候能不把我當個孩子呢?

我什麽時候能長成一個大人呢?

14

自從確認了自己的心意之後,我變得敏感了起來。

他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我的情緒,引得我胡思亂想半天。

他偶爾不經意的觸碰,都叫我像觸電一般,瞬間酥麻。

有次月假,本來約好了去於琪琪家通宵看電影,結果她突然有事,臨時改變了計劃,就作罷了。

我沒提前跟徐晏打招呼,徑直去了他家。

我以為他還在醫院。

開門進去時,他裹了條浴巾,裸著上身在客廳喝酒。

光滑的水珠在他健碩的上半身捲動、閃光。

燈光昏暗,但不妨礙我看清這一切。

我唰地就紅了臉。

他匆忙披上了睡袍,問我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我慌亂地解釋了一通,放下書包,到冰箱找了瓶冰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

就……很渴。

喝完水,我坐到他身邊,為了讓自己看上去輕松自然一點,我開始流水賬一般講述自己這段時間的學習生活。

徐晏認真聽著,時不時給我一些中肯的建議。

當真是個人生導師模樣。

可他的嘴唇一開一合地,我卻走了神。

腦子裏開始勾勒他上半身的肌肉線條,他下頜線的弧度,他嘴唇的紋路……

那天晚上,我躲在屋裏,第一次畫了半裸的徐晏。

一筆一畫,全是不該有的心思。

畫成之後,更覺得口幹舌燥,到客廳找水時,碰到徐晏在客廳看球賽。

「怎麽了?睡不著嗎?」

我當然不敢說實話,撒謊說晚飯味精放多了,口渴。

路過他身後時,我扭捏開口:「我能和你一起看球賽嗎?」

他拍了拍沙發,我坐了過去。

看著看著,就困了。

醒來時,我在自己的床上。

其實,我是盼著能與他一起,在沙發上醒來的。

真心喜歡的人,總想與他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15

靈魂與肉體同樣性感的男人,總是格外吸引人。

有個小長假,徐晏醫院組織了兩天一夜的草原團建。

他把我也帶上了。

那兩天,向他暗送秋波的女醫生女護士有好幾個。

自然也包括陳姐。

她看到我時,誇張地過來抱住了我。

「哎呀,小晚妹妹好久不見,又變漂亮了。」

兩天的旅程,向我示好的護士醫生非常多。

羊肉串烤好,我必然是第一個能吃上的。

她們不了解內情,以為我是徐晏的親妹妹,甚至有人喊我小徐妹妹。

徐晏不解釋,我也沒解釋。

晚上篝火晚會時,各種活動話題總愛圍著徐晏轉。

那天,我知道了不少關於他的事情。

比如他的父母是有名的科學家,常年在南極。

比如他醫術精湛,在手術室的風姿,無人能及。

比如他年紀輕輕已經升任了普外的主任醫師。

比如他辦公室裏的錦旗已經多到沒地方掛。

比如他是無國界醫生,剛從敘利亞回來。

比如他曾在戰火中,為平民接起斷指。

他從來沒和我說過這些。

準確來說,他從來不和我聊他的事。

我也只是,在他家裏的那些照片、勛章,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後來有人起哄,讓每個人都講講自己的初戀。

輪到徐晏時,我緊張忐忑。

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他笑了笑,只說了四個字。

「無可奉告。」

那天夜裏,大家陸續回自己的帳篷睡覺。

我虛靠在徐晏背後,閉著眼睛,在漫天繁星下,在廣袤草原上,互相交換著溫度。

無可奉告,是有,還是沒有呢?

他能喜歡的人,一定非常出眾吧?

陳姐以為我睡著了,突然坐了過來,對徐晏表白。

「阿晏,我喜歡你很久了。你一直不溫不火的,對誰都一樣,我猜不透你的心思。看你這麽些年一直一個人,我挺心疼的。」

「我年齡也不小了,朋友們都笑話我,再不嫁就真嫁不出去了。」

「剛剛我喝了點兒酒,也是為了壯膽。我想知道,相處這麽久,你對我,有那麽一點點的喜歡嗎?」

徐晏沒有打斷她的話,也沒有急於表態,過了一會兒,風吹起的時候,才溫和出聲。

「陳姐,謝謝你。對不起,我對你沒想法。」

溫柔的聲音,幹脆的拒絕。

16

17 歲生日時,徐晏問我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我久久看著他,沒說話。

他自然不懂我的意思,又問了一遍。

我說:「能和我講講你的故事嗎?」

「你想聽什麽方面的?」

「家庭、成長、愛情、友情、夢想、遺憾,什麽都好。」

他沈思了會兒,和我講了一個在南極長大的小娃娃的故事。

他的父母,常駐南極。

他在那片廣袤無垠的冰上世界長大,唯一的朋友,就是不會說話的企鵝。

後來稍到大了些,他就開始與書為伴。

高中前,課業都是父母親自教的。

14 歲時,他被送到了冰城,讀了高中。

16 歲時,到了京華大學,開始學醫。

19 歲時,到了史丹佛深造。

23 歲回國,進入了京華醫院。

至於為什麽想要成為醫生,他說,有次在南極,有個叔叔被拉了道大口子,是他縫的。

「挽救生命,很有意義,而且,我也擅長。」

至於夢想,他說:「如果我說我的夢想是世界和平、再無病痛,你信嗎?」

我信,我當然信。

關於愛情和遺憾,他一句沒提。

但我仍是問了:「那你談過戀愛嗎?」

他笑笑,不置可否。點上蠟燭,把蛋糕推到我面前。

「許個願吧。」

17 歲,我許願。

俞桑晚和徐晏,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17

喜歡徐晏這件事,我一直藏得很好。

不是因為我沒有表白的勇氣,而是我知道還不是時候。

我未滿十八,尚不能自立。

我還不夠優秀,不能與他比肩。

而且,我還欠著他幾十頁紙的債款。

我需要時間,我需要等到他平視我的那天。

可惜,命運似乎不給我慢慢來的機會。

高二期末時,學校置換儲物櫃,我抱出那摞素描冊,一不小心脫了手,有一冊開了口。

徐晏的畫像,灑了滿地。

有一張,畫面半明半暗。

徐晏一手執酒杯,一手執書卷,慵懶地窩在沙發裏。

除了腰間虛蓋的浴巾,未著寸縷。

於琪琪驚呼:「哇哦!」

「桑晚,這是你男神徐晏吧?你太會畫了吧!」

「嘖嘖,這肌肉線條!」

「你們居然已經發展到赤裸相見這一步了?」

我心裏咯噔一聲,完了。

於琪琪不知道,班主任就在她的身後。

我的班主任,她是徐晏的同學。

有時徐晏來學校接我,她會遠遠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