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們的員工餐啦！」
大約7年前，在汕頭鷗汀一個魚塘旁臨時搭建的帳篷裏，一個潮汕做生意的朋友是這麽跟我們描述鵝腸富鹽水火鍋的。
圖 |【沸騰吧火鍋】第二季
烏鬃鵝就養在隔壁池塘裏， 六七只遊在波瀾不驚的水面。 鵝雜完全是老板現宰現殺 ，放在不銹鋼瓷盆裏送上桌。環境是沒有的，塑膠搭帳篷，裏面支棱著幾張四邊形方桌，鋪著一次性塑膠桌布，中間一口瓦斯爐。
圖 |【沸騰吧火鍋】第二季
不過帳篷外就是養鵝的小池塘，夜幕降臨， 蟋蟀聲、鵝鴨遊水聲 ，倒也構成了一個難得的畫面。 當然，蚊子也是不少的。
就是類似這樣的環境
圖 |【沸騰吧火鍋】第二季
飄著香料，帶著濃郁老湯滋味的富鹽水在瓦斯爐的熱力下沸騰，裏面的鵝翅和鵝掌很快就染上了老鹵的淡棕色。
無論是語言、環境、還是涮火鍋的料，對當時的我都是絕對陌生的。
圖 |【沸騰吧火鍋】第二季
所以我幾乎懵著吃完了那頓「員工餐」，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老板最後給我們上的那份 鵝肉飯 —— 白色的米飯，澆上鹵好的鵝肉碎，香噴噴的鵝油混著米飯 ，成了我日後一次又一次回汕頭的追尋。
01
去過汕頭的人很多，去過 鷗汀 的人很少。
鷗汀的街頭容貌，古建築和居民樓隨意交錯
圖 | 汕頭廣播電視台
一方面這兒的確離市區很遠，一搜地圖，附近全是工業園， 打車還要40分鐘 ，遊客誰沒事兒往那兒走？另一方面， 外界對這兒的宣傳也很少 ，使得它可以保持一種獨特的低調和隱世。
殊不知 鷗汀是一個擁有700多年歷史的潮汕古鄉，是汕頭市區早期聚落形成之地，也就是說這裏是 所有潮汕文化的起源 。 如果想要知道汕頭最初的模樣，這裏是你必須到訪的地方。
類似這樣的古屋在鷗汀很多
圖 |【沸騰吧火鍋】第二季
但七年前我並不知道這些。我只記得那個池塘、鵝腸、富鹽水，和味蕾的念念不忘。可惜對方萍水之交，失去聯系。
後來的幾年，無數次重返汕頭市區， 卻從沒再看見過「富鹽水火鍋」這幾個字，甚至定位鬧市區中心都搜尋不得 。有幾次我甚至產生了對記憶的懷疑—— 這富鹽水火鍋真的存在過麽？為什麽找不到？
圖 |【沸騰吧火鍋】第二季
越得不到，越抓耳撓腮，人那一根筋的脾氣反倒越能被激發起來。
去年再來，我特別留一天去尋找記憶裏的池塘和富鹽水火鍋。彼時點評app已經可以在市區搜到專營富鹽水火鍋的餐廳，但我想找到那個池塘，那個現宰現殺的鵝，以及 記憶裏老板樸實的鵝肉飯 。
圖 |【沸騰吧火鍋】第二季
還別說，就在工業城附近的一個小巷裏，我發現了老板。
02
時光荏苒，鷗汀絕大多數地方都建成了工業園區，老板的富鹽水火鍋早已不在帳篷裏做，而是成了一個大型汽車修理廠旁的小磚樓，池塘也沒了。
老板的面龐依稀是那年我在黑暗中記得的模樣，只不過此時在店裏主要忙活的，是他長大的兒子。
老板的新店裏吃富鹽水火鍋
圖 | 作者供圖
我欣喜若狂地帶著朋友走進餐廳，卻發現完全不知道點火鍋的流程。
老板保持著老規矩沒有選單，而且這裏連菜櫃都沒有，只有一個小冰箱，陳列著自己剛剛下午殺的 鵝腸、鵝胗、鵝血、鵝翅、鵝腳、 以及少量的魚蝦蟶子。
圖 |【沸騰吧火鍋】第二季
「老板，這...怎麽點菜？」 那份陌生重上心頭。
「你就跟我說幾個人，要吃什麽，我幫你安排」 ，老板操著不熟練的普通話回答。
鵝腸、鵝胗、鵝血必點， 「老板有鵝肝麽？」
圖 |【沸騰吧火鍋】第二季
「你運氣好，今天還有，昨天這個時候就賣完沒有了！」 ，老板咧開嘴笑。
點完也不知道多少錢，我們像傻子一樣快樂地坐下，等待富鹽水火鍋的降臨。 7年了，這口滋味終於即將重新回歸我的味蕾。
朋友沒忍住，跑去看老板的制作流程。只見他在挨著小冰櫃的桌台上 現場開始調制老鹵的底味 ， 香料粉料秘制料熟練地依次放進鍋裏 ， 最後澆上老鹵 ，兒子在旁邊稱鵝雜，並做不同的處理。
圖 |【沸騰吧火鍋】第二季
「切鵝肝真治愈啊」 ，回到座位的朋友興奮地說。
上桌的不僅有我們店的涮菜， 還有一份由生菜、西洋菜和白菜組成的「青菜」，隨桌附送， 以及用白醋製作的解膩蘸料。廣東人吃飯的「規矩」，是一頓飯無論如何都不能沒了「青菜」。
鵝翅隨鍋端出開煮，鵝血也要燉煮很久才好吃。 我們涮著鵝腸鵝珍鵝肝，不同烹煮時間後撈出，每一口都是絕佳的口感， 那種層次豐富的鮮鹹，以及毫無負罪感的食材烹調方式，讓我們一口又一口，完全停不下來。
「鵝肉飯有麽？」 我投擲最後的重磅問題。來之前我跟朋友打包票：吃完老板的鵝肉飯你此生再也不同。老板笑呵呵地回答， 「你還知道鵝肉飯？好久不做啦！」
03
走在鷗汀老街，你會發現這裏幾乎完整的保留了歷史在這裏發展的痕跡，比如 證果禪寺、鷗下天後宮 等，就那麽隨意的散落在居民的生活裏，有的至今仍被使用。
始建於明初永樂2年的證果禪寺
圖 | 作者供圖
時不時，路邊會響起戲劇的聲音，單車騎在石板路上也會傳出咯噔的聲響。 在鷗汀這個地方，輕輕松松，就能讓人有時空交錯的感覺 。隨便走走，哪一處都有故事。
當然，作為美食愛好者，來到鷗汀自然是要繼續尋覓那些外世幾乎完全不知曉的美味。
比如這家墻上寫著 「朥粕粥」 三個字的小店。當我怯生生地念出類似「老婆」的發音時，老板聽楞了，哈哈笑了起來。最終潮汕話怎麽念我也記不得了，總之跟這兩個字長相完全不沾邊。
圖 | 作者供圖
店裏坐的都是本地居民，墻上電視放著響亮的新聞，老板認真的在給客人們盛粥—— 這是一種用豬油渣先熬制成一種油渣湯，然後配上糜的粥。
一個白瓷碗，先舀上煮得恰到好處，米粒稍稍爆花，但還保持了口感的醇厚 白糜 ，再在上面澆上一勺這個特制的 豬油渣湯 ，最後撒上香菜。吃的時候，將豬油渣湯和白糜適當混合，送入口中—— 油渣泡水後產生的特殊勁道質感，配上略微胡椒的刺激；湯鮮得舒適，白糜又增加另一種牙感，口味獨特 。
朥粕粥的模樣
圖 | 搜狐
除此之外，還有 鴨肉粥、麥粿、豆花、鹵鵝、鴨母撚 等鷗汀人日常必吃的美味。 尤其是鵝，鷗汀幾乎無處不在。
04
潮汕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 沒有人能真正回答。我們只知道這裏仿佛一個巨大的寶藏，只要願意深入，總能發現有趣的食物。
原生的鹵鵝
圖 |【沸騰吧火鍋】第二季
美食也正因為這一層「探索」而變得更加有趣。
世代生活在這裏的鷗汀人，看見富鹽水火鍋或者朥粕粥，或許並不會覺得神奇，於他們，這只是再普通不過的「牙祭」；就像世代生活在重慶某小區的人，看見樓下的小面，也不會覺得多麽有趣。
食物是了解一個城市的密碼，愛吃的人，會永遠對這樣的尋覓樂此不疲，美味也因此而與眾不同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