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武帝方值華年，哪有不好色的道理，花朝擁月夜偎
太子慕容寶等本已赴雲中，接得慕容垂嘔血訊息，便即引歸。魏王拓跋珪聞燕軍深入，卻也驚心，意欲北走諸部，嗣又有人傳報，訛言慕容垂已病死陣中，復放大了膽，率眾南追。途次得平城敗耗，更退屯陰山。慕容垂駐營中十日，病且益劇，乃逾山結營，築燕昌城，為防魏計，既而還至上谷，竟至歿世。遺命謂禍難方啟，喪禮務從簡易，朝終與殯，三日釋服，惟強寇在邇，應加戒備，途中須秘不發喪待至中山，方可舉哀治葬等語。太子慕容寶一律遵行，密載慕容垂屍體亟還中山，然後發喪。慕容垂在位十三年，歿年已七十有一。由太子慕容寶嗣即帝位，謚慕容垂為神武皇帝，廟號世祖。尊母段氏為太後，改建興十一年為永康元年（公元396年）。慕容垂稱王二年，雖易秦為燕，未定年號，至稱帝以後，方改年建興。命範陽王慕容德都督冀兗青徐荊豫六州軍事，領冀州牧，鎮守鄴城，遼西王慕容農都督並雍益梁秦涼六州軍事，領並州牧，鎮守晉陽，趙王慕容麟為尚書左仆射，高陽王慕容隆為右仆射，長樂公慕容盛為司隸校尉，宜都王慕容鳳為冀州刺史。余如異姓官吏，亦晉秩有差。慕容寶為慕容垂第四子，少時輕狡，也無誌操，弱冠後，冀為太子，於是砥礪自修，崇尚儒學，工談論，善屬文，曲事乃父左右，購得美名。慕容垂因立為儲貳，格外寵愛。其實慕容寶是假名竊位，既得逞誌，復露故態，中外因此失望。慕容垂繼後段氏，嘗乘間語慕容垂道：「太子姿質雍容輕柔寡斷，若遇承平時候，尚足為守成令主；今國步艱難，恐非濟世英雄，陛下乃托以大業，妾實未敢贊成！遼西、高陽二王，本為陛下賢子，何不擇一為嗣，使保國祚！趙王麟奸詐強愎，他日必為國患，這乃陛下家事，還乞陛下圖謀，毋貽後悔！」慕容垂不禁瞋目道：「爾欲使我為晉獻公麽？」段氏見話不投機，只好暗暗下淚默然結束。原來慕容寶為先段後所出。麟、農、隆、柔、熙，出自諸姬，均與繼後段氏，不屬毛裏。段氏生子朗、鑒，俱尚幼弱，所以慕容垂疑段後懷妒，從中進讒，不得不將她叱退。段氏既怏怏結束，恰好胞妹季妃入見，季妃為慕容德妻，因即流涕與語道：「太子不才，內外共知，惟主上尚為所蒙，我為社稷至計，密白主上，主上乃比我為驪姬，真是冤苦！我料主上百年以後，太子必喪社稷！趙王又必生亂，宗室中多半庸碌，惟範陽王器度非常，天若存燕，舍王無第二人呢！」段元妃未嘗無識，惟為此殺身亦是失計。季妃亦不便多言，但唯唯受教罷了。古人說得好，屬垣防有耳，窗外豈無人？段後告慕容垂及妹，雖亦秘密相商，但已被人竊聽，傳出外面，為太子慕容寶及趙王慕容麟所聞。兩人當然懷恨，徐圖報復。到了慕容寶已嗣位，故舊大臣，總援著舊例，尊皇後為皇太後，慕容寶說不出從前嫌隙，只好暫時依議。過了半月，即使慕容麟入脅段太後道：「太後前日，嘗謂嗣主不能繼承大業，今果能否？請亟自裁，還可保全段宗！」段太後聽了，且怒且泣道：「汝兄弟不思盡孝，膽敢逼殺母後，如此悖逆，還想保守先業麽？我豈怕死，但恐國家將亡，先祖先宗，無從血食呢！」說畢，便飲鴆自殺。雖不做凡人妻，但結果亦屬欠佳。慕容麟出宮語慕容寶，慕容寶與慕容麟又復倡議，謂段氏曾謀嫡儲，未合母道，不宜成喪。群臣也不敢進諫。惟中書令眭邃抗議道：「子無廢母的道理，漢時閻後親廢順帝，尚得配享太廟，況先後語出傳聞，虛實且未可知，怎得不認為母？今宜依閻後故事，遵禮發喪。」慕容寶乃為太後成服袝葬，追謚為成哀皇後。
晉孝武帝親政以後，權由己出，頗知盡心國事，委任賢臣。淝水一戰，擊退強秦，收復青兗河南諸郡，晉威少振。太元九年（公元384年），崇德太後褚氏崩，朝議以帝與太後，系是堂嫂，服制上不易規定。褚氏為康帝後，康帝為元帝孫，而孝武為元帝少子，簡文帝三男，故對於褚後實為堂嫂。獨太學博士徐藻，援引【禮經】夫屬父道、妻皆母道的成訓，推衍出來，說是夫屬君道，妻即後道，主上曾事康帝為君，應事褚後為後，服後套用齊衰，不得減輕雲雲。孝武帝遂服齊衰期年，中外稱為公允。惟孝武皇後王氏，嗜酒驕妒，有失閫儀，孝武帝特召後父王蘊，入見東堂，具說後過，令加訓導。王蘊免冠稱謝，入宮告訴皇後，皇後稍知改過，不逾大節。過了五年，未產一男，竟至病逝。當時後宮有一陳氏女，本出教坊，獨長色藝，能歌能彈，應選入宮。孝武帝方值華年，哪有不好色的道理，花朝擁，月夜偎，嘗盡溫柔滋味，竟得產下二男，長名德宗，次名德文。本擬立為繼後，因她出身微賤，未便冊為正宮，不得已封為淑媛，但將中宮虛位，隱然以皇後相待。偏偏紅顏不壽，翠袖生寒，到了太元十五年（公元390年），又致一病告終。孝武帝悲悼異常。幸虧復得一張氏嬌娃，聰明伶俐，不亞陳淑媛，面龐兒閉月羞花，更與陳淑媛不相上下，桃僵李代，一枯一榮，孝武帝冊為貴人，得續歡情，才把陳淑媛的形影，漸漸忘懷，又復易悲為喜了。
惟自張貴人得寵，日伴天顏，竟把孝武帝迷住深宮，連日不親政務。所有軍國大事，盡委瑯琊王司馬道子辦理。道子系孝武帝之同母弟，俱為李昆侖所生。孝武帝即位，曾尊李氏為淑妃，嗣又進為皇太妃，儀服得與太後相同。道子既受封瑯琊王，進位驃騎將軍，權勢日隆，太保謝安在位時，已因司馬道子恃寵弄權，與他不和。謝安婿王國寶，系故左衛將軍王坦之子，質性奸諛，為謝安所嫉不肯薦引。王國寶陰懷怨望，會王國寶堂妹入選為道子妃，遂與道子相昵，常毀婦翁，司馬道子亦入宮行讒。孝武帝素來重謝安，謝安又避居外鎮，故幸得考終。但自謝安歿後，道子即首握大權，錄尚書事，都督中外諸軍，領揚州刺史。司馬道子嗜酒漁色，日夕酣歌，有時入宮侍宴，亦與孝武帝為長夜飲，縱樂尋歡。又崇尚浮屠，僧尼日集門庭，一班貪官汙吏，往往托僧尼為先容，無求不應。也是結歡喜緣。甚至年輕乳母，貌俊家僮，俱得司馬道子寵幸，表裏為奸。司馬道子又擢王國寶為侍中，事輒與商，王國寶亦得肆行無忌，妄作威福，政刑濁亂，賄賂公行。
（本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