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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知時也、今我易之——鄭僖公輕狂傲慢不尊長輩,必將引來禍患

2023-12-23歷史

周靈王二年(前570年),楚國令尹子重準備先率軍討伐並擊敗東敵吳國,然後再揮軍北上,去找前一年背棄‘楚、鄭盟約’,改附老對手晉國的‘墻頭草’鄭國君臣。但子重出師不利,在伐吳的過程中先勝後敗,楚軍由組甲(車兵)三百、被練(步兵)三千所組成的先鋒軍隊被吳軍偷襲導致大敗,只逃回了組甲八十人、被練三百人。

慘敗之後的子重只得撤軍回國,但楚軍失敗的訊息很快便傳回了國內。因此楚國貴族及國人們指責子重,說他耗費了如此巨大的國力軍力,卻打了這麽大的敗仗,還有臉繼續占據令尹之位麽?

被國內朝野譏諷挖苦的子重羞惱不已因而下突發「心蕩」之疾(急性心臟病發作),隨後不治而亡;而子重去世後,楚國國君楚共王任命叔父子辛(公子壬夫)繼任令尹;但子辛才能遠不如子重,為人又極度貪財,對外經常仗勢索賄,楚國的盟友都深受其害;所以,楚國在盟友中原本就剩下 不多的權威和影響力,也開始逐漸地削弱、衰退下去。

另一方面,見老對手楚國遭遇了吳國如此沈重的打擊、一時間可能緩不過來的情況後,剛剛繼位的晉國國君晉悼公當機立斷,決定馬上召集諸侯舉行盟會,商議如何對付楚國。與此同時,晉悼公還對新近交好的盟友吳國發出了會盟的請求,請吳君(吳王壽夢)也一起前來協商、共伐楚國之事(趁你病要你命);在經過事前的仔細磋商之後,晉悼公把會盟的地點定在了雞澤(河北邯鄲北)。

為了表示對重量級盟友的‘合作’誠意,晉悼公在雞澤之盟召開前,特地以上軍佐士匄、公族大夫荀會為行人,以士匄赴齊國邀請齊靈公會盟,以荀會赴淮水,等候吳君壽夢的參盟。

士匄抵達齊國之後,向齊國國君齊靈公奏報說:「寡君派匄前來貴國,是由於近年來諸侯之間的糾紛太多了,一些意外的事情發生後又沒有充足的戒備;所以寡君想和幾位兄弟(指各諸侯國君)相見,來商量討論一下彼此之間的不和睦事情如何解決。寡君請君上您務必光臨盟會,還派匄來請求您能與中國結盟。」

齊靈公心中一直對晉國占據‘諸侯霸主’之位耿耿於懷(齊國是第一代諸侯霸主),時刻想要恢復先君桓公地霸業,取代晉國的霸主之位(這種想法,先齊侯齊頃公也有過,甚至付諸實施過,結果被晉軍在鞌地給打得頭破血流,最後老實了)。

因此齊靈公本不答應士匄的‘邀請’,去給晉悼公捧場子;但他又覺得目前難以和晉國徹底鬧翻,從而招致晉國聯軍的征伐,所以在思慮再三後,齊靈公做出了折中的舉動——以齊太子光為代表(此時齊太子光已經從晉國回國),代替自己參與雞澤之盟,這也算給晉悼公面子、同時自己的目的(不給晉悼公捧場)也部份達到了。

周靈王二年(前570年)六月,晉悼公按原計劃抵達了雞澤,並與先期到達的其他盟國國君(或儲君)宋平公、鄭僖公、魯襄公、衛獻公、莒犁比公、邾宣公、齊太子光舉行了會盟;而原定邀請參盟的吳王(吳君)壽夢,因為吳國距離雞澤的路途實在過於遙遠,所以沒能及時趕來,但他也在淮水和等候自己的荀會進行了會面,表達了和晉國結盟、共同討伐楚國的意願),還完成了盟誓儀式。

此次晉悼公所主持召開的雞澤會盟,天子的使者、王室卿士單頃公也奉周靈王之命前來參會,對晉悼公給予了宗法、禮制方面的巨大支持(天子之所以主動給晉悼公背書,就是以此來求得晉國的財力、物力支持,獲得維持王室運轉的正常開支)。

就在雞澤之盟召開的同時,原屬楚國盟友的陳國,其國君陳成公見晉國勢力如此龐大、晉悼公的號召力又遠遠壓過了盟友楚國後,也主動地派使者、陳國大夫袁僑來雞澤參見晉悼公,向晉國發出求援(就是幫自己脫離楚國的控制;這時候,楚國新任令尹子辛,已經開始勒索、搜刮其他盟國了,陳國因此深受其害),主動表示願意歸附晉國。

對非盟友的陳國的主動歸附舉動,晉悼公欣喜不已,當即對陳國使者表態願與陳國重歸於好、並歃血為盟。而雞澤之盟的各項議事行程,在晉悼公的主持下進行得順利無比,晉悼公也成功的達成了自己「大會盟友、孤立楚國」的戰略目的(中原諸侯中,只有一個頭鐵的許靈公,堅持依附楚國,沒有前來參與盟會)。

這裏,再為大家仔細講述一下,重新歸附晉國聯盟、並參與了雞澤之盟後的鄭國後續故事————前文曾經講過,當初的鄭國就曾在晉楚兩國間不斷地來回騎墻,擇強而從;‘邲之戰’時,楚勝晉敗,鄭國便火速倒向了楚國;可‘鄢陵之戰’時,是晉勝楚敗,鄭國又忙不叠地立即向晉國示好;不過,當時的晉侯晉厲公沒有去理會鄭國的‘討好’,而是準備尋找合適時機再次伐鄭。

不過,晉厲公還來不及發動新一次的伐鄭行動,自身就在晉國內部的君臣內訌火並中,死於了卿士(欒書、中行偃)之手,而騎墻的鄭成公才堪堪躲過一劫。但晉國新君晉悼公繼位之後,因為深恨鄭國長期首鼠兩端、騎墻觀望的墻頭草行為,於是在調整了朝堂人事、迫使弒君者欒書隱退之後,便於周簡王十四年(前572年)再度起兵伐鄭,以教訓鄭國這個叛附不定的二五仔。

當時,晉國的伐鄭大軍由新任中軍將韓厥、中軍佐中行偃所率領,晉國的盟友——魯、宋、衛、曹、莒、邾、滕、薛等九國軍隊出兵協助(晉國聯軍此時剛剛攻克了宋國叛臣桓氏五卿所據守的彭城,軍威正盛)。

當時,韓厥、中行偃率聯軍猛攻鄭國,還攻克鄭都新鄭的外城,殘余鄭軍在鄭成公的帶領下退入了新鄭內城死守,並遣使向其他鄭邑守軍求救。隨後晉軍繼續圍困新鄭,又在澞水邊擊潰來援的鄭國他邑步卒,在將新鄭城外搜刮一空後,韓厥、中行偃這才撤軍揚長而去,鄭成公這次又躲過一劫。

周靈王元年(前571年),猶如驚弓之鳥的鄭成公在惶恐之中去世,臨終前還囑咐將要繼位的公子惲要堅持和楚國結盟的國策,對抗晉國的攻伐(頭真的鐵);鄭成公去世之後, 公子惲繼位,即 鄭僖公(釐公)。

因為鄭僖公年輕、沒有政事的經驗,因此鄭國七穆成員——鄭僖公的叔祖父公子喜便出任當國、公子騑出任為政、公子友出任司馬(即子罕、子駟、子國,皆鄭穆公之子、鄭襄公之弟、鄭成公叔父),協助鄭僖公治理國政。

這裏給大家說明一下,鄭國朝堂和晉國一樣也設立六卿之位(此時的晉國是八卿),但各自的官名不大一樣——鄭國六卿由高到低的排名分別為:當國(正卿)、為政(次卿)、司馬、司徒、司空、令正;如果不設次卿(為政)時,則以下四卿順延晉升一位,以司馬為次卿,增設少正為末卿。

子罕、子駟、子國擔任鄭國當國和為政、司馬之後,起初還是繼續執行鄭成公在世時和楚國結盟的國策,並準備襲擊親附晉國的宋國,以維護鄭楚聯盟的穩定。

晉悼公得知鄭國在國君去世後,還想挑事攻宋的訊息後,便讓上軍將荀罃(智罃)代替自己,召集了宋、魯、衛、呂、曹、邾六國卿士至戚地(河南濮陽以北)進行會盟(晉國這個時候真是財大氣粗,一年會盟數次,而且連卿士盟會都開始舉辦了),以共謀伐鄭、威懾其背後的楚國。

當時,參會的魯國大夫仲孫蔑向荀罃獻計,說鄭國處於中原交通要道,為兵家必爭之地,然鄭國最險峻的地發莫過於虎牢(河南滎陽),易守難攻,又是楚國入鄭施以援手的關鍵點。我們要是在虎牢修築一座大城,共同派兵駐守,一可防止楚軍輕易入鄭,二可使鄭國失去倚仗、從而在外援斷絕的情況下不得不服晉。

雖然仲孫蔑的計策絕對是一個好主意,但智罃不光在關註鄭國,他覺得還有一個更需要擔憂的國家——齊國(這一次盟會、齊國起初並未參加,而是在對藤、薛、小邾三國用兵,因此三小國也派不出使者前來參會),於是答復仲孫蔑,說藤、薛、小邾三國之使還沒到來,這必定是齊國在搗鬼;我們國君的憂慮不光在鄭國,亦在齊國!我想請國君發信,請齊侯派齊國正卿前來參會。齊人若應允了,當然可以在虎牢築城,今後征戰的方向就在鄭國;若齊人不答應,那就是他們有異誌(不服從晉國),今後的征戰方向,必在齊國!隨即,荀罃向在新田的晉悼公致信,說明了自己的意見。

得到荀罃的建議和提醒後,晉悼公立即遣使質問齊國。齊靈公雖然在自己的地盤上牛氣哄哄,但對於晉國的威勢還是心虛得很(沒辦法、被鞌之戰打怕了),但又拉不下面子親自去戚地給只是卿士身份的荀罃公服軟,於是便派正卿崔杼 前往參會,並撤回對藤、薛、小邾三國的用兵。

周靈王元年(前571年)十二月,晉國荀罃、齊國崔杼、宋國華元、魯國仲孫蔑、衛國孫林父,以及曹、邾、藤、薛、小邾,共十一國卿士(代表),再會於戚地,商議在虎牢築城、監控鄭國、壓制楚國之事。

荀罃按照仲孫蔑的提議,要求各國都出兵參與此次築城,其中大國出兵一千,小國出兵五百,共同修築城池,建好之後留駐當地,準備討伐頭鐵的鄭國。這個意見,諸國都沒有異議(齊國有,但是不敢公開反對)皆從。於是,聯軍馬上出兵,開始在虎牢修築城堡、設定煙墩、駐紮士兵。

鄭僖公少年繼位、毫無政治經驗,聽說晉國(以及諸侯們)出兵在虎牢修築大城、並聚結兵馬,準備伐鄭之後,心中惶恐害怕,急忙向卿士們求取應對意見;到了這個時候,子罕、子駟、子國也顧不上侄子(鄭成公)的臨終囑咐了,於是發揮鄭國歷代先君們的拿手戲騎墻轉向,立即以鄭僖公的名義,派使者前往新田,向晉悼公致信求和,請求歸附。

得到鄭僖公(實際是鄭國的卿士們)的歸附書信後,晉悼公大度地允準了鄭國的求和請求,並與鄭國達成結盟約定。但是,晉國聯合諸侯們在虎牢所築的城堡,並沒有順勢棄守,而是繼續駐紮大批晉軍士卒——這明明白白地告訴鄭國:假如鄭人又要耍祖宗們的「晉來從晉,楚來從楚,唯強是從」的騎墻老把戲的話,那麽虎牢的晉軍朝發夕至、不知新鄭的城墻,經得起幾次晉軍的打擊。

在晉悼公同意鄭國歸附、締結盟約後,經當國子罕的安排,年輕的鄭僖公親自前赴新田,拜見晉悼公,然後完成盟約儀式,一路上,由鄭國卿士子豐負責侍奉、照顧鄭僖公。

當初,鄭僖公還是鄭太子惲之時,就曾經去過新田,朝拜晉厲公,當時是由子罕陪伴出使、負責照顧太子惲。可是太子惲年少貪玩、又不熟悉禮儀,對待身為長輩的子罕很不禮貌;不過子罕為人溫和內斂,不和太子惲計較,這事也就這麽算了。

後來,太子惲前往楚國拜見楚共王之時(沒辦法,鄭國夾在晉楚之間,不得不來回騎墻、維護利益),是卿士子豐負責侍奉照顧、陪同出使;同樣,太子惲對子豐的態度也很不尊敬、呼來喝去,一點都沒有對待長輩的樣子(子豐也是鄭穆公之子,太子惲的叔祖父);子豐沒有子罕那樣的好脾氣,當時就掩不住火氣,對太子的印象差到了極點。

子罕、子豐,以及子駟、子國,都是鄭穆公的兒子,他們和另外三個鄭穆公之子(子遊、子印、子良)號稱‘七穆’,是鄭國最有權力的世卿家族(就好像晉國的欒氏、郤氏、趙氏、韓氏,以及魯國的三桓,宋國的戴氏、桓氏,楚國的若敖氏、屈昭景三閭,齊國的國氏、高氏、崔氏、鮑氏,等等卿士家族一樣)。

一般情況下,七穆成員都是利益相關、同進共退,太子惲不尊重子罕、子豐,就是不尊重七穆集團;因此,包括子駟、子國在內,大家對這個將來要繼承鄭國宗廟的侄孫很是反感,沒有多少臣服之心。

後來鄭成公去世、太子惲將要繼位之時,就有部份七穆成員不忿於這個毫不知禮、目無尊長的侄孫,想要廢黜其位,改立他人;幸好七穆之首的子罕厚道誠實,力主奉太子繼位,這才有了後來的鄭僖公。

雖然成了國君,但鄭僖公的品行心性一點都沒變,在這一次赴新田參見晉悼公時,他又故態萌發,對侍奉自己的叔祖父子豐輕慢苛責、一點都沒有禮敬安撫的意思。因此,子豐怒火萬丈,勉強陪鄭僖公完成出使晉國的職責後,一回國就找到兄長子罕,要求借著和晉國達成盟約的機會,向晉悼公告發國君之前的‘附楚劣跡’,請晉國出面廢黜其君位,改立他人。

子罕當即制止了子豐的不冷靜舉動(要說背盟附楚,七穆之中哪一個也不能免罪,這都是當初大家商議好才施行的),認為鄭國現在在晉楚兩國之間騎墻、兩邊討好的做法已經很艱難了,一切以安定平靜為上,要是主動招惹事端,到時候別羊肉沒吃到,還惹了一身騷(指晉國趁機以改立鄭君的名義出兵,徹底控制鄭國)。

因此,七穆集團決定暫時對國君忍讓包容一些,期盼他將來年歲稍長、性格成熟之後,能夠痛改前非,修身養性,做一個合格的國君。

但讓七穆沒有想到的是,之後的幾年,鄭僖公雖然年歲增加,也誕育了子嗣(即公子嘉、後來的鄭簡公),但就是不知悔改,為人處世仍舊我行我素,毫無品德方面的長進,對待鄭國卿士們的態度一樣無禮慢待,‘作死’的事情越做越多。

此時,不但子駟、子國、子豐對鄭僖公怒不可遏,就連身為當國的子罕,也逐漸開始失去對鄭僖公的信心,失望而灰心不已。

至於鄭僖公的‘作死’行為,到底會為他帶來何種後果呢,下一篇文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