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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謀天才,政治白癡

2024-08-09歷史

魏帝曹髦抄起手裏的劍,就朝著司馬昭的家沖過去了。

這是甘露五年五月(260 年),司馬昭想要取代魏國自己稱帝的心思,誰都清楚,王朝的更替已經迫在眉睫。然而,性格強硬的曹髦可不甘心乖乖當個任人擺布的傀儡皇帝,他打算最後拼一把!

司馬昭的心腹賈充帶著兵去阻攔,兩邊在南闕展開大戰。曹髦沖在前面特別勇猛,根本不管自己的死活。再看賈充那邊,將士們都縮手縮腳的,不敢去傷曹髦,只能幹看著他沖出去了。

賈充明白,皇帝心意已決,這事沒商量的余地了,接著就大聲沖著諸位將領喊道:「司馬公平常養著你們,就是為了今兒個啊!」

要抓賊就得先抓頭兒,太子舍人成濟舉著長戈,朝著皇帝沖過去了。

只見那帶血的長戈從曹髦後背穿了出來,這位年輕的皇帝就這麽英勇地死在了跟命運抗爭的途中。

曹髦就算死了,可也給司馬昭弄出了個特大的難題。

本來司馬昭要是慢慢圖謀、逐步侵占,就能跟當年曹丕取代漢朝那樣,順順當當把皇位弄到司馬家這邊。可皇帝一下子怒了,把事情弄得沒法收拾。公開的殺皇帝行為,幾乎觸碰到了所有士人的底線,就連司馬集團內部也不例外。

改朝換代的事兒暫時卡住了。這種情況下,司馬昭只有立下極大的功勞,才能化解因為殺了君主而引發的輿論麻煩。所以,他打定主意攻打蜀國,好給取代魏國提前做好準備。

這一提議剛出來,朝廷和民間到處都是質疑的聲音,差不多所有人都覺得不行。

就只有鐘會一個人站出來給司馬昭撐場子。

盡管大家都反對,這位正春風得意的政壇新貴毅然挑起了伐蜀的擔子,帶著十多萬精兵,朝著西南的蜀國去了。

要是說鐘會的一輩子像一場戲,那伐蜀這場戰役就是整出戲的高潮部份。

誰能想到,高潮剛過,「哢嚓」一響,居然就迎來了落幕——那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二士爭功」,稀裏糊塗的反叛,還有不明不白的死亡。

其中的突然變化,跟他前半輩子長時間的積累,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不過,要是咱們回頭瞅瞅命運剛開始的那時候,好像啥都能找出點兒苗頭。

【01】

在魏晉時期,天才能夠遺傳。

然而,鐘繇去世的時候,鐘會才五歲,他的啟蒙教育差不多都靠母親張氏。

張氏是個機靈的女子。之前,作為偏房的張氏遭鐘繇寵愛的小妾孫氏嫉妒。張氏懷著身孕,吃了孫氏投毒的食物,接連昏迷了好幾天,醒來後卻跟個沒事人似的。

別人問:「為啥不跟鐘大人講呢?」張氏回應說:「嫡庶相互殘害,對家庭和國家都有害,這是古時候就明白的道理。孫氏估摸我肯定會講,所以會搶先倒打一耙。」

後來,孫氏跟鐘繇講:「我是盼著她能生個男孩,才給她能生男孩的藥,結果她倒說我害她。」鐘繇回應:「生男孩的藥是好事,可你偷偷給她,這不正常。」接著問侍者知道了真相,孫氏就因為這個被趕出府了。

說不定,鐘會那機變伶俐的性格,有一部份是從他母親那裏得來的。

張氏還是個儒道都懂的知識女性,她給鐘會安排的文化課程可緊了:四歲學【孝經】,七歲讀【論語】,八歲背【詩】,十歲念【尚書】,十一讀【易】,十二誦【春秋左氏傳】和【國語】,十三學【周禮】【禮記】,十四讀成侯【易記】。

所以啊,鐘會打小就聰明得很,還特別老練,滿肚子才華,尤其是對【易】裏面陰陽變化的那些個道理,那是相當精通。

【世說新語】當中記錄了鐘會的兩個故事。

鐘繇曾帶著兩個兒子鐘毓、鐘會去見曹丕,鐘毓緊張得渾身冒汗,鐘會卻很淡定。曹丕問:「鐘毓呀,你咋出這麽多汗?」鐘毓回答:「陛下您威嚴無比,臣心裏害怕,汗像雨一樣流。」曹丕又問鐘會:「你咋不出汗?」鐘會說:「陛下您威嚴無比,臣害怕得汗都不敢出。」其實呢,曹丕去世的時候,鐘會才一歲,所以這個故事應該是編的。

司馬昭、陳騫和陳泰同坐一輛車,經過鐘會家時招呼他一起坐車。等鐘會出來,車都跑遠了。鐘會追上來後,司馬昭趁機取笑他:「跟人約著一起走,咋這麽晚,盼著你老也不來。」這裏的「遙」是個雙關語,不光說鐘會來得遲,還提到了他爹鐘繇的名。

鐘會的回答特別機靈。他說:「我向來喜歡獨來獨往,優秀出色,為啥要跟你們紮堆!」這話說的是雙關語,不光顯示自己與眾不同,還提到了陳騫他爹陳矯、陳泰他爹陳群、司馬昭他爹司馬懿的名諱來回應。

司馬昭又問:「你父親是啥樣的人啊?」鐘會回答:「往上比不了堯、舜,往下趕不上周、孔,不過也是當時有美德的人。」鐘會這話的意思是我父親雖說不如堯舜周孔,但跟您父親一樣,也是有美德的人。

在咱中國古代,隨便說出別人父親的名字那可是大忌,但要是關系特別鐵的朋友,就能沒啥顧慮地拿對方父親的名諱逗趣。這麽看,鐘會打小就跟司馬昭關系好得很,友情深厚著呢。

這就表明了鐘家在曹魏政權裏的地位:能獲得曹氏的信任,還跟士族關系不錯,要是沒啥意外,這個家族肯定是政壇上一直不倒的大樹。

在這種滿是權力和利益的交往裏,鐘會性格裏的機靈善變給他贏得了挺多稱贊。

也許就因為這個,有這麽多「小機靈」的少年鐘會,後來才成了那個理性多情感少、看重利益輕視信仰的大人鐘會。

【02】

景初三年(239 年),14 歲的鐘會獲得了母親的同意,能夠去太學隨意學習。

那一年,魏明帝早早去世了,顧命大臣曹爽跟司馬懿輔助 8 歲的曹芳當了皇帝。曹爽想要讓自己權力變大,提拔了何晏、 夏侯玄等好多親近他自己的名士。這幫人在思想領域掀起了一陣玄學的風浪,被稱作正始之音。

他們聚在一起清談,分辨名實、分析道理,儒道融合的新思想很快就在士族上層社會流行開來。好多極有理想和才能的士族子弟都參與到熱烈的玄學清談裏,好像要把漢代的儒學給比下去。

年少的鐘會當然也想弄明白世界的真相,就參與到了這場辯論裏。

正始五年(244 年),19 歲的鐘會在學術領域那是相當有名氣啦。精力充沛的他差不多參與了當時各種的論戰,像「有無之辯」「象數義理之辯」以及「才性之辯」這類的。

「才性之辯」,說的是才能和本性之間關系的探討,這是鐘會鉆研得最透的一個事兒。仁孝道德那叫本性,治理國家和指揮打仗那叫才能。在漢末,曹操提出了「唯才是舉」的用人準則,哪怕是大奸大惡的人,只要有才能,就能被任用。到了正始年間,司馬氏提出「以名教治天下」,跟曹操的主張直接對著幹。

那時候,鐘會正處於創作階段,寫了好多部著作,當中最有價值的要數有關「才性之辯」的【四本論】。

雖說鐘會年紀輕輕就春風得意,還很有才華,可在學術這塊兒,他老是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卑。一方面他羨慕那些能誇誇其談的學者,另一方面又憋著勁想證明自己。

剛把【四本論】寫完,他特別想讓名士嵇康瞧瞧,就打算去見嵇康。接著,鐘會怕嵇康難為自己,把書藏在懷裏沒敢往外拿,糾結了好幾回,幹脆從門外隔著墻給扔進去,然後撒腿就跑了。

正始十年(249 年),高平陵發生了變故之後,啥都不一樣了。何晏這些人被滅了族,正始的名士成了政治爭鬥的犧牲者,正常的學術辯論沒法再搞下去了,偌大的洛陽連一張能安靜讀書的桌子都放不下了。

士人們呢,有的辭掉官職回家隱居了,像山濤、阮籍那樣;有的在那兩邊觀望,就像李豐兄弟;有的反抗得特別激烈,比如說嵇康;還有的直接就投靠司馬師了,比如鐘會。

性格裏那種靈活善變的勁兒,註定鐘會永遠都學不會「不識時務」,要是前面的路出現不同方向,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挑最功利的那條走。

投靠司馬氏的鐘會順風順水,成了政壇上特別耀眼的新人物。出名後的鐘會免不了有點得意洋洋,可能是想向別人展現自己的本事,也可能是心裏還記恨著當年的自卑,於是鐘會又去找嵇康了。

據史書記載,他「乘肥衣輕,賓從如雲」,大張旗鼓地進了嵇康的園子。那時,嵇康在樹下打鐵,向秀在一旁燒火,對這位突然來訪的人,他倆根本不理睬,連手裏的鐵錘都沒停下。鐘會覺得無趣,起身要走的時候,嵇康突然冷冰冰地問:「聽到啥來的?看到啥走的?」很有點嘲笑的意思。鐘會機靈地回答:「聽到了就來,看到了就走。」

心高氣傲的鐘會當然忍不了那股氣,心裏的怨恨越來越大,到後來竟然對那些名士朋友背後使壞。

阮籍和鐘會都是司馬昭的手下,阮籍由於不贊同司馬氏「拿孝來治理天下」遭到了圍攻,鐘會還哄騙阮籍講講對當下局勢的看法,想著抓住他的錯處。對於嵇康,鐘會更是使勁說壞話。在司馬昭跟前,他把嵇康說成是像臥龍那樣危險的人,還編了嵇康曾經叛亂的瞎話,這直接就讓嵇康被害死了。

這時候,學者身份的鐘會徹底沒了,變成了一個一心只為利益、心機特重的政客。

【03】

鐘會真正躋身司馬氏集團的核心,是從嘉平六年(254)起的。

中書令虞松負責起草上表,稿子改了好幾回,司馬師還是不稱心。虞松沒招了,愁得不行。鐘會看了這奏表之後,就改了五個字,一下子就成了一篇好文章。

司馬師看完之後覺得這不是虞松能寫出來的。曉得是鐘會寫的以後,就約他過來好好聊聊,考察一下。鐘會聽說了,沒有馬上求見,而是把自己關起來不見客,沈思了十天,把要談的內容想得很周全了,這才去大將軍府。早上進的府,到深夜二更才出來。司馬師高興得直拍手叫好:「真是能輔佐帝王的人才呀!」

從治國理政這方面,到陰謀詭計那方面,鐘會著實是個很難得的全才。

嘉平六年十月,曹髦在太極前殿當上了皇帝,鐘會混在慶賀的大臣裏頭,想瞧瞧這位小皇帝是啥樣的才性。退朝以後,跟司馬師說了八個字:「才跟陳思一樣,武像太祖。」就這八個字,直接讓司馬師警覺起來了。打那以後,曹髦辦的文人集會,鐘會常常參加,假裝談論經文,其實是當探子。

正元二年(255 年),毌丘儉於淮南起兵造反,剛做完眼睛腫瘤切除手術的司馬師咬著牙親自出征,鐘會跟著一起參謀。沒到一個月,這場兵變就被平定了,可司馬師在許昌去世,臨死前把軍權交給了從京城趕到許昌的弟弟司馬昭。

那時候,朝廷給尚書傅嘏下了詔書,說是東南剛平定,讓司馬昭留在許昌,做好內外接應的事兒,讓傅嘏帶著軍隊回朝。魏帝曹髦這麽做,就是想把司馬氏的兵權給奪回來。很明顯,要是部隊回了京城,軍權肯定又回到皇室手裏,局勢就會有決定性的大轉變。這對司馬氏集團來講,那絕對是關乎生死的要緊時候。

鐘會跟傅嘏商量完,決定不聽朝廷的指令,跟著司馬昭一塊率軍回到了京城。等部隊又在洛水南岸駐紮下來,曹髦只好承認司馬氏權力交接順了,自己敗了。

這一回,鐘會那居功自傲的模樣藏都藏不住,傅嘏趕忙勸他:「你呀,誌向大但能力不夠,立功可不容易,咋就這麽不小心呢?」

遺憾的是,鐘會壓根沒好好聽這位好友的意見。

甘露二年(257 年),朝廷讓諸葛誕當司空,叫他回京城。那時候鐘會因為母親過世,正在家裏守喪,他斷定諸葛誕肯定不會聽從命令,就騎馬去告訴司馬昭。司馬昭覺得情況都這樣了,不再更改決定。後來諸葛誕造反了,這也是有名的「淮南三叛」裏的最後一回。

司馬昭領著魏帝,統率著二十六萬大軍親自出征,鐘會又跟著一塊兒去了。那會兒東吳右大司馬全琮的兒子全懌等人帶著三萬大軍來幫諸葛誕。全懌兄長的兒子全輝、全儀在建業呢,他倆因為攤上官司,就帶著母親還有幾十曲部渡過江,向司馬昭投降了。

鐘會想了個招兒,照著全輝、全儀的筆跡造假,派全儀、全輝的家人進城給全懌送信,說吳主因為全懌他們拿不下壽春發火了,要把他全家殺光,所以就逃到北方去了。全懌這些人聽到這訊息心裏害怕,就開啟城門投降了。壽春一下子大家都心慌慌的。能模仿別人寫字,這是鐘會從小就有的本事,沒想到現在能左右一場戰爭的輸贏。

後來打下壽春,鐘會出的主意最多,於是越來越受司馬昭的寵信,當時的人都把他當成西漢的張良。

那時候的鐘會,年齡還沒到四十呢,朝廷裏大大小小的事務他都要摻和,一時間那是相當風光。

所以,司馬昭才放心讓鐘會去承擔平定西南的重大任務。

【04】

司馬昭讓鐘會去攻打蜀國的打算,差不多所有人都不同意。

司馬昭的老婆王氏老是跟丈夫講,要對鐘會多個心眼:「(鐘)會這人見錢眼開、不顧道義,喜歡惹事,寵過頭了肯定會亂,不能給他大的重任。」鐘會的哥哥鐘毓也偷偷跟司馬昭說,鐘會「靠著手段難以保證不出問題,不能只讓他一個人負責」。

後來有名的大帥羊祜,特別有雄才大略,在讀書人裏威望很高,也害怕鐘會的蠻橫權勢。羊祜的叔母辛憲英特別討厭鐘會,聽說鐘會當了鎮西將軍時就講:「鐘會做事放縱肆意,這可不是能長久處於人下的做法,我怕他有別的心思。」所以,她特別擔心跟著出征的兒子羊琇被連累。

關鍵在於,那時候曹魏極其出色的將領鄧艾是不支持攻打蜀國的。

鄧艾一直在關隴前線待著,很了解蜀漢的情況,本來他應該是攻打蜀漢主帥的最佳人選,可他自己堅決不同意,還多次上書提反對意見。沒辦法,最後司馬昭只好派師纂當鄧艾的司馬,去說服他,還監視著他。

顯然,鐘會是決策層裏唯一主張打仗的。他雖說張狂得很,可要說他這時候就想造反,那純粹是瞎扯。更深層的緣由是,朝廷裏從上到下都不想大動兵戈去攻打蜀國。

實際上,到了誓師出征的那一天,軍隊裏還是有反對攻打蜀國的意見,將軍鄧敦直接說蜀國不能攻打,司馬昭只能把他殺了,這才讓攻打蜀國的戰役能夠順利進行。

司馬昭在人事安排方面,那可真是費了不少心思。

鐘會越過地位和資歷都比他高的鄧艾,當上了主帥。久經戰陣的鄧艾率領的是一支負責牽制的偏師。當然,司馬昭也沒完全信鐘會,還派衛瓘去監視鄧艾和鐘會,並且給了一千人的兵。

鐘會、鄧艾、衛瓘這三人,彼此之間有著復雜的互相牽制的關系。

於是,因為猜忌、質疑還有野心摻和在一起,鐘會帶著大軍轟轟烈烈地朝著西南殺過去了。

鐘會的打算呢,是搞一個鉗形的攻勢:他自己率領伐蜀部隊的主力,大概有十多萬,直接沖向漢中;鄧艾和諸葛緒各自統領各軍三萬多人從隴西打過去,起到戰略牽制的作用。

不過,就因為諸葛緒行動時猶猶豫豫,差了一天的路程,沒截住姜維,這就讓姜維成功帶著軍隊撤到劍閣去了,靠著那裏的天險,跟鐘會帶領的魏軍主力僵持著。

鄧艾本來是要和鐘會帶領的主力部隊會合的,可他發現往劍閣投入再多的人,也很難沖破這個險要之地,倒不如換條路走。於是,鄧艾就決定改走陰平小路,穿過七百裏沒人的山地,這樣就能繞過劍閣的險阻,直接去攻打成都。

當鐘會拿劍閣沒辦法,打算退兵之際,鄧艾冒險成功,帶著軍隊打下綿竹,直接朝著成都去了。被嚇慘了的劉禪開啟城門投降,還讓姜維把武器放下。

鐘會是這次伐蜀戰役的主帥,可最後啥功也沒立就回來了,這對向來傲慢自負的鐘會來說,那肯定是不小的打擊。他這個人權力欲和功利心重得很,鄧艾滅蜀後又自行其是,根本沒把鐘會放在眼裏,他倆的矛盾越來越大。

最後,鐘會跟衛瓘、師纂一塊兒上奏說鄧艾造反,鐘會還靠著自己擅長模仿書法的本事偽造書信,讓司馬昭更起疑了。而且師纂是受司馬昭指派監督鄧艾的人,他的證詞促使司馬昭下令抓鄧艾。

這便是歷史上出名的「二士爭功」。

鄧艾被抓起來殺了那是個冤屈的案子。這情況,可能司馬昭心裏清楚得很。

出身卑微的鄧艾一直沒法融進那時的上流社會。要知道,這上流社會可是司馬氏政權的基礎。所以,稍微有點動靜,處在司馬氏政治權力網絡之外的鄧艾,就必然會被收拾掉。

【05】

把鄧艾解決掉以後,鐘會算是走到了政治生涯的巔峰。可誰能想到,他很快就造反了,接著又很快兵敗被殺,在歷史上留下了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謎團。

衛瓘覺得鐘會之所以謀反,是因為他太「跋扈」了,好像就在一夜之間,鐘會突然野心大增,不想再被人管著,然後就果斷去謀反了。

但就他那性格來說,鐘會幾乎沒可能因為所謂的「當皇帝的念頭」去冒險行事。再說了,魏國一直有質任制,只要是出去打仗的大軍,從長官到士兵,他們的家人都被當作人質留在後方。伐蜀的大軍在打了大勝仗之後,早就想回家了,鐘會不可能不明白這點。

最根本的緣由大概得歸到司馬昭那兒。

司馬昭是啥樣的人?鐘會心裏明白得很。在姜維投降後,鐘會這樣稱贊姜維:「拿伯約跟中原的名士相比,公休、太初都比不上。」他還記得諸葛誕、夏侯玄這些中原名士,可他們都被司馬氏殺了。還有曹髦的死,這些都在表明司馬昭反復無常還愛殺人。

鐘會從來都沒得到過司馬昭的真正信任,以後也不可能得到。特別是他遠離了權力核心,又立下很大功勞之後,心裏的害怕和擔心那是一天比一天厲害。

有一天,司馬昭來信講他已帶了十萬兵馬往長安去,馬上就能見面。這可不是啥好兆頭,這時候鐘會或許想到,就算回魏國恐怕也保不住自己,於是就說:「打從淮南那會起,我的謀劃就沒出過差錯,四海的人都知道。我立了這麽多功,哪能有好下場喲!」

可他並不是那種隱退逃避的人。姜維曾勸鐘會學「陶朱公泛舟隱退,保全自身」,鐘會卻回應「您這話扯遠啦,我做不到,況且當下的辦法,也許不止這個」。也許靠著手裏的精兵,也許靠著蜀地的險峻,也許靠著自身的本事,他是能打上一仗的。

遺憾吶,鐘會這人,雖說聰明有學問,算個才子學者,可也是個看風向行事的政治滑頭,壓根就不是能成就大事業的英雄。碰到像山一樣的壓力,他那些智謀好像就使不出來了,整個人都慌了神。

剛造反那會,鐘會居然去問各位將領的想法,結果沒一個人搭理他,搞得自己特別狼狽,只能把將領們都關起來,這就顯出他沒人幫忙了。接著他的陰謀敗露,想回家的將士馬上就攻打他。被魏軍將士圍著,他跟姜維拼命抵抗,最後一塊兒死了。

要是他先跟司馬昭表個「忠心」,接著趕緊安排相關的事,做好一些準備後再動手造反呢?要是他用上蜀國的降兵呢?要是他讓自己的親信把部份魏軍將領給換了呢?他能辦的事多著呢,不會這麽快就失敗完蛋。

這正好表明,鐘會反抗司馬氏的決心本來就不堅決,只是蜀國滅亡後,他在擔憂害怕中不想被司馬昭給滅了,所以才匆忙起兵。

鐘會搞的事兒很快就失敗了,就跟魏滅蜀那仗的小余波似的,不過是浪潮裏的一小朵水花罷了。這次匆忙起事不但沒動搖司馬氏的統治,也沒在益州弄出個新的割據政權來,真正的結果就是把鐘會自己給搭進去了,還連累了他的幾百個親信。

鐘會、鄧艾還有姜維,在這次西南的戰事裏,這幾個主角全敗了,唯有司馬昭是贏家。

他把蜀國給攻滅了,又平定了鐘會的叛亂,這就足以讓他有改朝換代的資本。在伐蜀剛開始取得勝利的時候,他馬上就接受了之前多次推辭的相國、晉公、九錫這些任命。在把蜀國平定以後,他馬上被封了晉王的稱號,還追封司馬懿為晉宣王,司馬師為晉景王。

雖說司馬昭沒來得及完成朝代更替,就在鹹熙二年八月(265 年 9 月)去世了,不過魏晉改朝換代的趨勢已經沒法改變,他兒子司馬炎在這一年的十二月(266 年 2 月),接受曹魏的禪讓當上皇帝,成立了西晉王朝。

參考的文獻:

[晉]陳壽所著的【三國誌】,由中華書局出版,時間是 2011 年

[唐]房玄齡所著的【晉書】,由中華書局於 1974 年出版

仇鹿鳴所著的【魏晉之際的政治權力與家族網絡】,由上海古籍出版社於 2012 年出版。

朱子彥:【漢晉之際質任現象綜論】,刊登於【歷史研究】2015 年第 6 期

林榕傑寫的【鐘會反司馬氏考論】,發表在【東方論壇】2009 年第 2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