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頭條 > 歷史

1978年,粟裕到這個地方,流著淚說:我就是在這裏打了唯一的敗仗

2024-01-21歷史

前言

粟裕一生征戰無數,少有聽說他的什麽敗績,世人都稱其是「常勝將軍」。但這世界上哪有沒敗過的將帥,這樣的神話幻想只在話本故事裏才有。粟裕也打過敗仗,而且是痛徹心扉、終身難忘的慘敗。

1978年粟裕特意專程來到一個叫譚家橋(安徽黃山)的地方,他望著這片土地,不禁潸然淚下,說了一句少有人理解的話:「我一生基本上打的都是勝仗,可就是在這裏打了敗仗。」之所以說少有人理解,是因為這段故事被埋藏在歷史裏,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少人知道,越來越少被提及。

但誰都會遺忘,粟裕卻是怎麽也忘不了。

李德的其人

1934年7月的某天,中央紅軍赫赫有名的「最高指揮官」李德,鄭重其事地接見了尋淮洲、樂少華、粟裕、劉英四人。李德是德國人,鼻子高高的,在當時的中央紅軍和中央蘇區,地位和權勢可謂是如日中天。

李德本名奧托·布勞恩,是來自蘇聯的德國共產黨,出生於1900年的他,一戰期間就加入了德國共產黨,並於1918年參與建立巴伐利亞蘇維埃。在被德國當局逮捕監禁後,不甘心的他選擇了越獄,來到了蘇聯,並進入了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軍政知識。

1932年,李德接到共產國際執委會的命令,來到中國上海的遠東局工作。次年,中共臨時中央從上海轉到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首都瑞金,李德也跟著來到了瑞金,還是以中共中央軍事顧問的身份來的。

李德來中國、來蘇區的初心是好的,是帶著幫助中國革命的良好願望來的;可是由於他不符合中國國情、紙上談兵的指揮,給整個紅軍隊伍和中國革命造成了無法挽回的重大損失。

談話的背景

誰能想到,被博古(中央當時的最高領導)奉為圭臬的「指示」,竟是出自只在軍事學院學習過、從未真正指揮過部隊作戰的李德之口。外界傳聞劉伯承元帥在中央蘇區時期(曾在伏龍芝軍事學院求學過),得到李德、博古等人的過分倚重。

然而,在李德一次又一次的敗仗、一回又一回的固執己見下,劉帥不止一次勸他尊重其他紅軍將領的意見,不要做無謂的消耗。但李德完全不聽,還批評劉帥這個參謀長不合格。為此兩人在作戰會議上吵過很多次。

李德來蘇區之前,毛主席等人指揮領導的四次反「圍剿」戰爭,沒有一次不是以紅軍勝利、白軍失敗結束。可李德一來,敗仗一個接一個,損兵折將,最後被迫進行戰略轉移——即長征,放棄掉苦心經營多年、根基雄厚的中央蘇區:中央蘇區一放,其他蘇區也受到影響,也隨之被迫放棄,主力部隊進行戰略轉移——長征。

1934年7月的這次談話,是在一種郁悶、沈重、未知、迷茫的氣氛下進行的。蘇區版圖不斷縮水,第五次反「圍剿」在苦戰一年後宣告失敗,博古、李德等人想得特別開:既然這裏守不住了,那就換個地方搞過。崽賣爺田心不疼啊。

博古、李德等人決定放棄中央蘇區,向西南地區轉移,但具體去哪還未定。

詭異的「最高指示」

李德找來尋淮洲、樂少華、粟裕、劉英四人,是給他們下指示來的。他們分別是紅7軍團軍團長、政委、參謀長和政治部主任。李德交給了這紅7軍團四巨頭一項重要任務:打起北上抗日先遣隊的旗號,立即率軍向福建、浙江、安徽等省出發,最終目的地定為皖南。

他們沒有一個人問,既然是「北上抗日」,為什麽得向東走一圈東南沿海諸省,然後朝皖南去?李德沒說實話,但這四人心裏大概都了然,這恐怕不是「北上抗日」,而是武裝遊行、吸引敵軍火力和視線、協助中央紅軍接下來的「全體轉移」大動作。

多年後的1973年12月,朱老總說起這事,掀開遮掩的蓋子,一語道破天機:「這是準備退卻,先遣隊是引子,不是要北上,而是要南下。」這紅7軍團四巨頭其實心裏也很明白,但他們也不叫屈、更不抗命。

紅7軍團到紅10軍團

對博古、李德而言,紅7軍團就像棋盤上一顆被「準備犧牲、勢必放棄」的棋子,它的作用就是「攪渾水」,北上就不用了。

就這樣,在一天晚上,紅7軍團悄悄地、在無人送行下離開了瑞金,行軍3200余裏路,穿越白區敵境,經過3個半月的風餐露宿、晝伏夜出,終於進入贛東北,同紮根於此的方誌敏的紅10軍會合,不用再孤軍奮戰了。

博古、李德收到兩軍會合的訊息後,很快就以中革軍委的名義,發來新的指示電令:紅7軍團和紅10軍,兩支部隊合體整編為紅10軍團,方誌敏任軍政委員會主席、劉疇西任軍團長,樂少華任軍團政委,軍團下轄紅19、20、21師。

尋淮洲、粟裕哪去了呢?紅19師是由轉戰千裏、損兵折將的紅7軍團縮編而成的;軍團長尋淮洲因跟喜歡瞎指揮、類似李德的書生政委樂少華意見不合,在樂少華的安排下,屈就師長一職。而粟裕也因跟尋淮洲類似的問題,被樂少華「好好安排」了一番:比尋淮洲還慘,直接調離了主力部隊,被安排進閩浙贛軍區做參謀長。

那時候的軍區參謀長,跟抗戰時期及之後的可不一樣。不過,方誌敏是個惜才、愛才的人,對粟裕的才能早有耳聞,就把他要到自己身邊,擔任紅10軍團參謀長。對此,樂少華沒有表示反對意見,可能是因為方誌敏資格老、他自己又是在人家地方上,所以不好多說什麽。

被紅、白兩方趕著走的紅10軍團

李德對尋淮洲、樂少華、粟裕、劉英面授機宜,交代的最終目的地本就是皖南,所以他們哪能在贛東北的土地久待。無論是博古、李德,還是蔣介石,都不願意紅10軍團不挪窩。

中革軍委命令尋淮洲率領紅19師外線出擊,到浙皖贛邊地去發展新的蘇區,紅10軍團的軍團部和另2個師則可留在閩浙贛蘇區,繼續保衛蘇區。

但很快,在蔣介石的命令下,20萬白軍動起來了,他們開始封鎖、「圍剿」閩浙贛蘇區。既然站不住腳,那不走還留在那等什麽?方誌敏率領軍團部、紅20、21師轉移,也去了外線。

1934年12月10日,方誌敏、劉疇西親率的紅10軍團主力,順利抵達位於安徽黃山東南的湯口,與先一步外線出擊的尋淮洲的紅19師會合。人多力量大,抱團行軍總是好的。

方誌敏、劉疇西被趕出贛東北的根據地後,蔣介石十分高興,認為這是大獲全勝、滿載而歸的一個前戲,於是誌得意滿地要求20萬大軍繼續封鎖、繼續圍追,以求「斬草除根」。

雙方實力差距巨大,又不是蘇區作戰,更無足夠的戰略縱深,紅10軍團剛到湯口還沒休整喘口氣,就又被白軍攆走,來到了當時地圖上都找不到的一個偏僻小地方:譚家橋,位於黃山東麓。

兔子急了還咬人

紅10軍團抵達譚家橋時,白軍的浙江保安縱隊、7師21旅、49師、補充1旅等部,兵分三路,也形成合圍之勢,正快馬加鞭地趕來,欲形成「絞殺」之勢。當時的情報顯示:白軍補充1旅輕裝上陣,孤立突出,急奪頭功,就緊跟在紅10軍團後面,已進湯口;而白軍其余各部還在比較遠的地方,最近的也還有八、九個小時的路程。

這是個好機會,集中兵力,打這個出頭鳥!當時紅10軍團上下,被敵人攆得早就憋著口氣無處發泄,現在這個補充1旅剛好送上來了,不吃是不行了。紅10軍團高層有十分充足的勝利信心,而這個信心源於四個方面:

1、紅10軍團跟補充1旅的兵力沒相差多少,就武器裝備有些不如。

2、補充1旅的2團被紅19師(也就是紅7軍團)擊潰過,紅軍將士們士氣正旺,很有再擊潰他們一次的信心。

3、我軍以逸待勞,可先占據有利優勢地形,掌握戰場主動權:從湯口到譚家橋,大路兩側是高低不平、連綿不絕的山地,叢林密集,部隊埋伏下來,敵人不易發覺和難以及時反應。

4、補充1旅有著紅10軍團上下急需的各種軍備物資,勝了他們還能挫敗白軍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便於軍團後續的「生根、發芽」。

天時、地利、人和,盡在我方,這一仗,非打不可!

軍團長和軍團參謀長的嚴重分歧

時不待我,在明確要打後,作為軍團參謀長的粟裕立即擬定好初步作戰方案,給軍團眾高層討論。在主攻部隊的選擇和如何進行主攻上,粟裕跟軍團長劉疇西產生了嚴重的分歧。

粟裕傾向於紅19師,劉疇西傾向於紅20師。兩人的理由都很充分。粟裕認為紅19師轉戰千裏,作風頑強、意誌堅韌、野戰經驗豐富,負責主攻是最合適的。而紅20師原屬閩浙贛軍區,屬地方部隊升級而來的,而且升級時間不長,這種規模的硬仗幾乎沒打過。

簡單來說,粟裕「瞧不上」紅20師,覺得它擔不起主攻的重任。

而劉疇西呢,他跟粟裕的看法截然相反,他覺得紅20師很行。作為原閩浙贛軍區司令,劉疇西對升級為紅20師的老部隊十分有信心,他覺得自己這些老部下素來英勇,完全就是精兵強軍,哪有什麽不足處;若有,自己怎麽沒發現?

反倒是紅19師,轉戰千裏後,沒休整多久又開始了精神緊繃的急行軍,全體將士應身心俱疲、作戰疲軟了。

劉疇西的過人之處

更何況,劉疇西也有自己的驕傲,他的個人資本相當雄厚。他1922年入黨,做過孫中山的警衛員,是黃埔第一期學員,在至關重要的棉湖戰役中戰得蔣介石側目,在葉挺的24師擔任參謀參加南昌起義(當時粟裕剛從24師教導隊結業,在南昌起義中擔任起義軍的警衛班長);

到蘇聯的伏龍芝軍事學院留過學,在第一次反「圍剿」中指揮的紅8師獲得紅軍總部「追如猛虎、守如泰山」的全軍通令表彰,他個人還獲得中革軍委的二等紅星獎章。

而且,補充1旅的旅長王耀武,雖說在後來十分耀眼,是解放戰爭中國民黨軍五大主力之首74軍軍長。可在彼時的劉疇西眼裏,黃埔三期出身的王耀武,就是個不如自己的學弟。

那就服從指揮,用勝敗來證明誰是對的吧!

無論怎麽說,劉疇西和粟裕都是出於公心各執己見的,沒出結果前,誰也不能說自己的百分百正確、對方是肯定想錯了的。胳膊擰不過大腿,粟裕只是個參謀長,只有建議的權力,既然軍團長堅持,那就按他的想法部署吧:紅20師主攻,紅19師打穿插、斷敵後路。

為了讓這場埋伏戰盡善盡美,粟裕還安排了一些偵察員,偽裝成當地老百姓,砍柴、種地、走路,迷惑敵人。紅10軍團各部埋伏就緒,就等王耀武的補充1旅自己進這個口袋了。

王耀武不愧有著名將之稱,行軍在山林道路前,他預感到可能有埋伏,所以命令偵察兵先行一步,仔細搜尋兩邊山林,緩慢行軍。紅軍紀律嚴明,再加上山林密集,所以王耀武沒察覺到不對。

剛升級的地方部隊還算地方部隊,粟裕前面的顧慮變成了現實:大概是有個紅20師的戰士沒見過這等緊張刺激的大場面,不小心走火了,而且不是走火一槍,而是一連三槍!

王耀武聽到槍聲,腦海中立即浮現三個大字:有埋伏!他立即反應過來,下令全軍:火速散開,盡可能搶占路邊高地。這場原本完美、輕松的伏擊戰,自此變成了極不劃算、血肉磨盤般的攻堅戰。

兩招不慎,滿盤皆輸

要說連開三槍是意外,是一招不慎的話;那接下來劉疇西自信滿滿的老部下紅20師的表現,就是不慎的第二招。剛開始,占據地利和先攻的紅20師,打得補充1旅擡不起頭;但很快,紅20師不擅大規模野戰的問題就暴雷了。

王耀武的指揮,再加上補充1旅本就是蔣介石的嫡系精銳,很快就由被動轉主動了。紅20師作戰也不可謂不勇猛,跟敵人進行了幾次白刃戰,可架不住雙方實力差距實在太大,最終紅20師以超乎劉疇西預料的速度四散潰敗。

紅20師那邊戰鬥打響時,尋淮洲的紅19師也立即出動,準備按既定計劃進行穿插斷後。可萬萬沒想到,還沒過前方高地、跟敵人來個面對面,就傳來紅20師潰不成軍的訊息。紅19師這還怎麽打?

血色落幕

本來敗了就敗了吧,那就該保存有生力量以待後用,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可情況越是危急,劉疇西越是優柔寡斷,粟裕建議連夜突圍,突破敵軍尚未穩固的封鎖線,劉疇西不聽。最後,整個紅10軍團,除粟裕率領的800余人沖出來了,其余全部折在了這場伏擊戰。

尋淮洲戰死,被部下草草埋在戰場。方誌敏、劉疇西被俘,被蔣介石先「炫耀」、後槍殺。

結語

44年後的1978年5月,71歲的粟裕第三次專程來到安徽譚家橋,遙望已沒有戰鬥痕跡的高山密林,回憶著那一仗,想起倒在這裏的老戰友們,他不禁悲從中來,眼淚直流。雖然他不是這一戰的決策者,也在1948年9月活捉了王耀武報了仇,但他還是感到無比的自責:這些戰友們不死多好,不倒在這裏多好。

1955年,粟裕被授予開國第一大將軍銜,可謂是威風八面、名留千古,可這是他想要的嗎?若用這些榮譽,能換回那些戰友,哪怕一個,恐怕他都願意。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