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7月16日至17日，國民黨軍在美國「西方企業公司」的幕後支持下發動東山島戰役。解放軍守島官兵給予了國民黨軍沈重打擊，從而徹底粉碎了蔣介石妄圖「反攻大陸」的美夢。戰後，毛澤東說：東山保衛戰的勝利，不光是東山的勝利，也不光是福建的勝利，而是全國的勝利。東山島戰役也成為國民黨軍最後一次較大規模的登陸進攻戰。從此，蔣介石雖仍繼續叫囂「反攻大陸」，也不過是空口號而已。
蔣介石「反攻大陸」的黃粱美夢
自1949年國民黨敗退至台灣後，蔣介石的處境雖可謂自身難保，但他仍不時癡迷於「反攻大陸」的黃粱美夢。1950年6月，隨著韓戰爆發，台灣作為「反共基地」和「太平洋鏈條上重要一環」，其戰略價值被瞬間凸顯。時任美國總統杜魯門當即發表「援蔣聲明」，宣布所謂的「台灣海峽中立化」，為國民黨的生機迎來了一線曙光。1951年1月，中國人民誌願軍在北韓戰場取得第三次戰役的重大勝利，杜魯門隨即推翻了半年前發表的「中立化」聲明，並密令麥克阿瑟與蔣介石密謀大規模進攻福建、廣東等沿海地區。1952年，艾森豪威爾總統上任伊始，便明確表示改變第七艦隊使命：「第七艦隊再不要用來保護共產黨中國。」1西方新聞界解讀這一政策為「放蔣出籠」，使得蔣介石的「反攻」欲望有所膨脹。正是美國這一系列關於台海政策的顯著變化，使蔣介石意識到，自己籌謀已久的「反攻復國」夢，終於迎來了天賜良機。
美國政府的默許，促使美蔣雙方一拍即合，國民黨軍隊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迫切希望在「反攻大陸」上邁出實質性的一步。在「西方企業公司」的幕後支持下，「金門防衛司令」胡璉和大陳島指揮官胡宗南的上萬「反共救國軍」不時襲擾解放軍控制的沿海島嶼，海峽形勢異常嚴峻。特別是在1952年10月，國民黨軍突襲南日島得手後，蔣介石異常興奮，妄圖從台灣、金門調動一部兵力進攻福建島嶼，攻占兩三個縣，並以此為契機，吹響「反攻大陸」的號角。然而，就在蔣介石洋洋得意之時，1953年6月，北韓停戰談判達成協定，蔣介石對於中美關系可能出現緩和，感到十分恐慌。因此，在韓戰即將結束之際，蔣介石決定采取幾年來最大的一次軍事行動，這便成為東山島戰役爆發的導火索。
胡璉欲憑借偷襲取勝
東山島位於福建南部詔安灣東側，面積約190平方公裏，是福建第二大島2。因其形狀酷似翩翩起舞的蝴蝶，故又稱蝶島。島的東南臨海，西北近陸，北端八尺門渡口距大陸僅500米，近陸地區多丘陵，臨海地區較平坦，沿岸灘窄水深，便於艦艇活動。國民黨之所以選擇這裏，除登陸便利之外，還因為東山島位置特殊，地處閩粵兩省結合部，是沿海防禦的一個薄弱點。因此，蔣介石將攻擊目標釘選為東山島。
1953年7月7日，國民黨軍在金門成立了「聯合任務指揮部」，由「金門防衛司令」兼「福建遊擊軍區司令」胡璉任指揮官，下轄陸軍第四十五師、第十八師五十三團（贛南支隊）及海上第一和第二突擊大隊（山西大隊）、南海中隊（獨立大隊）、海軍陸戰隊第三大隊（河北支隊）、傘兵支隊，共1萬余人，艦艇13艘，飛機105架。國民黨軍發動東山島戰役依托的正是這支部隊。
胡璉欲憑借偷襲手段在東山島戰役中取勝，為此，他在隱蔽突襲上下足了功夫。不僅事先偵察周密，而且保密工作也做得好，甚至在開船前連第四艦隊司令黃震白尚不知此次行動的目標。為了給解放軍造成錯覺，胡璉還命令所率船只先一字形向南行駛，欲造成一副駛向台灣的錯覺，爾後突然北折，直奔東山島。胡璉對偷襲信心十足，因為他在此次戰役中為自己安排了三個殺手鐧武器：一曰人多勢眾，自詡這次是「獅子吞螞蟻行動」：自己有1.3萬人馬，有海空軍配合，而島上共軍不足一個團，加上水兵，總共不過千把人，集中優勢兵力打殲滅戰，認為「國軍」將士就是傻瓜，十個也能纏死共軍一個；二曰兵從天降，這次戰役是「國軍」第一次大規模運用空降兵作戰。透過投送空降兵到指定位置，能夠出其不意地占據東山島的核心陣地—八尺門，進一步有效控制東山島的命脈；三曰掐斷咽喉，在進攻前，國民黨空軍還特意炸毀了通往東山島的交通要道—九龍江橋，為的就是要進一步延長我軍島外部隊的增援時間，按照他的判斷，解放軍泉州地區部隊的增援，最快也得三天才能趕到。
葉飛的拆招與破招
面對國民黨軍這看似「突如其來」的偷襲，解放軍其實早已作好了應戰準備。早於戰前數月，福建軍區司令員葉飛就下令在位於金門島對面的廈門雲頂巖上設定觀察所，安裝了一架20倍的望遠鏡，時刻監控著敵方的一舉一動。7月15日下午，觀察所報告，金門料羅灣碼頭集結了萬余名步兵，陸續上船。
面對敵艇隊擺出的迷魂陣，葉飛進行了認真細致的分析：從敵人的出發時間、規模和一反常態的運動方式判斷，不像是例行的運輸和演習，更像一次較大規模的實戰行動。葉飛認為，敵人一個加強師兵力的詭異行動，十有八九將於拂曉登陸，逐個分析其偷襲廈門、平潭島、南日島和東山島等沿海要地的可能性，最大的可能要數東山島。
此時，福建軍區駐守東山島的部隊是公安八十團，而團長遊梅耀正是由葉飛親自點將而來。遊梅耀是老紅軍，抗日戰爭時期擔任過陳毅的副官。當葉飛見到遊梅耀時問的第一句話是：「你對守島有沒有信心？」遊梅耀不假思索地回答：「人在島在，打死了化為肥料長莊稼。」葉飛問他的第二句話是：「東山島194平方公裏，範圍大，你一個團打算怎麽守？」遊梅耀回答：「我打算把主要精力放在挖工事、打坑道上。工事、坑道挖好後，留少數人監視海面，多數人藏在工事、坑道內隱蔽，作機動防禦。敵人一旦上島，我將主要兵力用在敵人突擊方向上。」葉飛繼續問：「你有把握守多久？」遊梅耀回答說：「敵人來一個營，我能全殲，敵人來一個團，我堅持兩天，敵人來一個師，我能堅持兩天，敵人來一個軍，我力爭堅持一整天。」葉飛笑著說：「我倆的談話到此為止，我要的就是你這四句話！」
除了安排駐島守軍外，葉飛還提前制定了一套完備的增援預案，東山島一旦遭敵進攻，即由閩南方向的三十一軍及廣東汕頭方向的四十一軍組織增援4。事實上，當戰鬥剛一打響，葉飛便按預定作戰方案，下達命令調動增援部隊。三十一軍九十一師二七二團在接到命令後，火速增援，在途中三次渡河，只用了3個半小時，急行軍76公裏，就到達了位於八尺門對岸的陳岱。面對九龍江大橋的被炸，解放軍連夜進行了搶修，甚至在進攻前一天的中午，胡璉派飛機偵察大橋時還不能通車，但經過連夜搶修，當晚就已經修復通車，從而保證了解放軍運輸車輛在戰鬥一開始，便可以暢通無阻。
守島部隊英勇作戰
7月16日淩晨4時50分，國民黨軍由21輛水陸兩用坦克為前導，分別在湖尾、親營灘頭登陸，兵分3路，向東山島發起進攻。四十五師一三五團一部為右路，向城關攻擊；一三四團為中路，向410高地攻擊；一三五團另一部為左路，向西埔攻擊；配合作戰的兩個海上突擊大隊，從親營、白埕灘頭上岸後，一部進攻200高地，另一部進攻425高地。面對人數是自己十倍的敵人，嚴陣以待的守島部隊沒有絲毫畏懼，立即予敵以迎頭痛擊。遊梅耀將一連連部和一排共計36人安放在廟山進行堵截，收效顯著。胡璉的海上突擊大隊兩個團約3000多人，在路過廟山時遭到一連的攔阻。3000多人的海上突擊大隊，在美式衝鋒槍外加小鋼炮的全副武裝下，竟然費了2個多小時才得以透過，足可見守島官兵戰鬥之頑強。
爭奪最激烈的當屬八尺門。八尺門是東山島通往大陸的唯一渡口，大陸要增援東山島，非經八尺門不可。一旦八尺門落入敵人手中，解放軍要想再趕走敵人，就相當於再解放一次東山島。4時47分，從台灣新竹機場起飛的17架大型運輸機飛抵八尺門上空，瞬間投下1個營的空降兵。擔負八尺門防禦任務的是水兵師一連，在民兵積極配合下，毫無畏懼地打響了反空降戰。面對數百名國民黨傘兵部隊的輪番沖鋒，從連長到普通民兵，都抱著死守的信念，頑強戰鬥。
東山島戰役交戰異常激烈。東山縣委和當地群眾給守島官兵以大力支援。東山民兵拿槍的拿槍，拿刀的拿刀，勇敢殺敵。有個鄉的民兵戰鬥得只剩下1人，仍然堅持戰鬥，竟俘敵5人。5東山縣縣長谷文昌親率幹部群眾為部隊送彈藥、送水送飯，把負傷的戰士擡下火線，雖是大戰當前，但陣腳不亂。
面對強敵陸海空優勢兵力的聯合進攻，戰士楊學倍勇敢地沖出坑道與敵展開肉搏戰，直至犧牲；副連長黃飛龍拉響手榴彈撲向敵人，與之同歸於盡；還有黃繼光式的戰鬥英雄張學棟，戰後被追認為華東軍區戰鬥英雄……雖然守島官兵寡不敵眾，戰勢十分危急，但他們依然堅持戰鬥。在大量殺傷敵人後，遊梅耀集中主力在200、425等三個核心陣地，與進逼陣地前沿的敵軍展開殊死戰鬥。守島部隊有個電話總機班，當敵人占領他們所在的村子時，沒有驚慌失措，而是隱藏起來堅持工作。富有戲劇性的是，炮火中敵人把被炸得搖搖欲墜的電線桿砍倒了，居然忘了把電線剪斷。而正是憑借著暢通無阻的通訊聯絡，有效保障了葉飛在福州大本營中對島上部隊的指揮。這個電話班也因此在戰後被榮記一等功。
按預定計劃，增援部隊及時趕到，在三十一軍九十一師二七二團第一個到達後不久，三十一軍三十九師指揮所也隨即上島，並統一組織島上兵力進行有計劃的反擊。16日20時，四十一軍的一個先頭團疾速趕至八尺門渡口；17日4時，二十八軍的先頭團也開始渡海進島。葉飛接報後，立即命令：不待增援部隊全部到達，即向國民黨軍發起全面反擊。一時間，胡璉所部反攻為守。待三十一軍軍長周誌堅率九十一師指揮所上島，一夜之間，東山島的軍事力量對比已發生了急劇傾斜。看到解放軍增援部隊源源不斷地進島，聲勢浩大，一直希望再打個大勝仗回去的胡璉信心受挫。戰至17日上午9時，他看到軍用地圖上的紅藍兩色極富戲劇性地交換了位置，心知無力回天，乃用少數兵力向解放軍發動佯攻，掩護大部隊撤退。
經過為期兩天的激戰，東山島戰役終於落下了帷幕。【人民日報】在1953年7月20日頭版報道了東山島戰役勝利的訊息：「殘余蔣匪軍竄犯東南沿海東山島受重創，解放軍海防部隊殲滅蔣匪三千余。」這次戰鬥，共殲滅殘余蔣匪3379人，打死打傷匪2664人，俘匪715名，擊沈匪小型登陸艇3艘，擊落敵機2架，繳獲輕重機槍109挺、無後坐力火炮2門、60炮26門、火箭筒18個，還有大批槍支彈藥和軍用物品。
東山島戰役後，蔣介石雖然仍繼續叫囂「反攻大陸」，但終究沒能派出成建制的部隊登陸作戰。東山島繼續加固工事，還修建了海堤，將八尺門與大陸連線了起來，從此東山島成了半島。在東山戰役中，解放軍傷亡1250人。1963年東山戰役十周年之際，在石壇興建的烈士陵園落成，葉飛聞訊乃揮毫為紀念碑題詞：「烈士英靈雄鎮海疆。」紀念亭柱子上另有一副對聯，正是解放軍陣亡將士的寫照：「赤膽赴疆場敵愾同仇鏖戰陣雲灑碧血；青山埋壯烈忠魂如在遍觀旭日照紅花。」
來源：【炎黃春秋】2020年11期，作者徐奕航（海軍研究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