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1月,新四軍4支隊收到一個情報,新四軍挺進團要投敵!
支隊司令員高敬亭立即向老8團團長周駿鳴下令:將他們繳械。
周駿鳴隨即設下鴻門宴,請新四軍挺進團的幹部來赴宴……
這時,位於合肥的安徽第五行政區督察專員、「摩擦專家」趙鳳藻得知訊息,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高敬亭,你中計啦。」
果然,一個月後,4支隊領導向老8團打來電話,對團長說:「不好意思,情報失誤……」
高敬亭河南新縣人,1928年參加紅軍,4年後已經是紅25軍75師政委。
紅軍長征之後,他重建了紅28軍,在艱苦卓絕的條件下,留在大別山開展武裝鬥爭,硬是頂住了蔣軍幾十萬人圍剿,將隊伍發展壯大。
新四軍組建的時候,一共4個支隊萬余人,他的支隊人馬就占了將近5000。
這樣一個智勇雙全的將領,怎麽會中了敵人的反間計?
事實上,也不全怪高敬亭,老8團政委對此也負有一定責任。
說來你也許不信,新四軍的這支挺進團,竟然來自東北軍。
張學良是西安事變的功臣,事變解決後被蔣氏扣押,此後東北軍被改編成蔣軍,有的則叛變投敵。
鮮為人知的是,其中一部份卻加入新四軍。
西安事變後,原來3個師的東北軍67軍被縮編為2個(107、108師),開赴安徽。
淞滬會戰爆發後,67軍開赴前線,結果傷亡慘重。
會戰中,軍長吳克仁陣亡,第107師全軍覆沒,第108師也傷亡過半。
1938年初,第67軍及第107師番號撤銷,余部編入第108師,另外一部份被補充到第57軍。
57軍也是東北軍一脈,也參加了淞滬會戰,還參加了南京保衛戰,所轄111、112師也遭遇重創。111師的師長名叫常恩多,他手下有個旅長叫萬毅,後來擔任該師師長,1944年加入八路軍,成為開國中將,此乃後話。
該軍軍長,就是繆征流。
事實上,67軍並未全部編入57軍,在被編到57軍的時候,發生了一個變故。
1938年初,聽到即將被編入57軍訊息後,教官劉沖不幹了,他對自己最要好的弟兄們說:「看來,老蔣是鐵了心要將少帥留下的血脈給打光,我們不能聽他擺布。」
大家問:「劉大哥,你說,我們該怎麽辦?」
劉沖思考了一會,說道:「我認為,我們應該加入新四軍。」
大家一聽,全都表示贊同,因為張學良跟我方本來就是朋友,到了新四軍不會受委屈。
劉沖聽了心中暗喜,立即跟自己的好兄弟、少校副官韋郁周、營長董東翹一道,找到了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提出加入新四軍的要求。
為什麽劉沖是「暗喜」?因為他就是地下工作者,在東北軍潛伏好幾年了,做夢都想回到組織。
周公、葉劍英非常歡迎,答應將他們編入新四軍,歸4支隊建制。
考慮到這支隊伍有深厚的老鄉情結,周公建議,不拆散這支部隊,給予他們「東北流亡抗日挺進隊」的番號。
任命董東翹為司令員(也是我方組織成員)、韋郁周為副司令員、劉沖為政治處主任。
挺進隊的臂章圖案為一持槍的戰士,圖文為「向白山黑水挺進」。該番號突出了三個資訊:「東北」「流亡」「抗日」。
得知被編入新四軍,劉沖和他的弟兄們歡呼雀躍,慶祝新生。
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未來的路是那麽坎坷。
加入新四軍之後,挺進團來到巢縣和全椒縣一帶,開展對敵鬥爭。
東北軍身經百戰,裝備精良,作戰勇敢,將全椒縣的日軍打得心驚膽戰,被迫撤出該縣。
當地的群眾拍手叫好,當地青年也積極加入他們的隊伍。
這一來,隊伍迅速壯大,由當初的幾百人,增加到1500人。
這時候的挺進隊,兵強馬壯,戰績輝煌,在皖中、皖東地區威名大振。
常言道「樹大招風」,挺進縱隊的壯大既引起了日軍的仇視,也引起了蔣頑軍的不安。
安徽第五行政區督察專員、「摩擦專家」趙鳳藻,調集周圍7個縣的武裝,打算消滅這支抗日武裝。
可是,挺進縱隊日軍都能打趴下,周圍的保安團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打了幾個月,趙鳳藻損兵折將,沒有嘗到一點甜頭。
無奈之下,他改變策略,決定收買挺進縱隊的幹部;不是有句話「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嘛。
他收買的人,名叫劉子清,此人原來是全椒縣赤鎮區後備大隊長,因為心愛的女人被縣長搶走,這才一怒之下參加了挺進縱隊。
這家夥參加革命動機不純,再加上新四軍裏生活艱苦,很快被收買,帶著一部份人參加了國民黨頑軍。
不過他只帶走了一百多個人,挺進縱隊元氣沒有受太大影響。
1938年9月,新四軍4支隊8團來到肥東縣,在石塘橋與挺進縱隊會合。
4支隊決定,挺進縱隊改編為「挺進團」,由8團統一指揮,跟隨8團行動。
這一來,挺進縱隊更不好消滅了。
趙鳳藻不甘心,又使出一個奸計:離間計。
他收買了新四軍的一個情報站長,向4支隊的負責人送去一份假情報——挺進團要投靠57軍。
高敬亭分析了情報之後,竟然相信了。
這是因為,挺進團跟8團也發生了矛盾。
首先是縱隊的經費無法解決,連過冬的軍衣都沒有著落。
眾所周知,紅軍時期,經費主要來自打土豪。
合作抗日開始後,蔣氏要求我軍不能打土豪,八路軍、新四軍的軍費和補給由當局解決。
但是,蔣軍對後來擴充的八路軍、新四軍不認可,不給軍費。
這一來,挺進團就只能向老8團要,因為他們在該團領導之下。
8團自己的經費都無法堅決,也滿足不了縱隊的要求,只能給他們有限的軍費。
這樣一來,矛盾產生了,縱隊就認為,他們的軍費被8團克扣了,他們聯名向支隊告狀。
接著,挺進團負責人向8團提出,聯合起來吃掉劉子清的部隊,8團不知道怎麽想的,沒有接受這一意見,挺進團負責人非常不滿,就帶不服從8團安排,獨自回到巢縣活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挺進團2營長溫玉貴提出恢復組織身份,但遭到拒絕。
溫玉貴是東北人,早年加入了組織,後來跟組織脫離了關系。如今他向教導員周利人提出,想要恢復組織身份。
無論是跟組織失聯,還是被開除,恢復組織身份都要經過嚴格的程式。
溫玉貴積極參加抗日,還手握兵權,在部隊裏影響力還不低,他的情況很特殊。
周利人感到很為難,就向政治處主任高誌榮作了匯報。
高誌榮也覺得這事難辦,答應不答應都不合適。
無奈之下,他們向自己的領導老8團首長匯報。
匯報的時候,他們提出一個建議:那就是不能答應的話,不要立即攤牌,跟對方打太極,就說此事重大,需請示延安之後再作決定。
但是,政委是個直腸子,他直截了當地說:「就說我說的,叛徒不能恢復組織身份,讓他死了這條心。」
溫玉貴聽了上級答復後,心拔涼拔涼,自己幹革命卻不能加入組織,這還有什麽幹頭。
這麽一想,他就開始搗亂,在挺進團與8團制造矛盾。
「同誌們,8團又改善生活了,殺豬宰羊。」
「同誌們,8團都穿上秋裝,我們還穿著單衣。」
「8團把我們上交的戰利品都分了,兄弟們。」
他的這些話,都是謠言,但是謠言說多了,也有成為真話。
如此一來,兩個兄弟部隊關系出現緊張。
恰好,東北軍繆征流的57軍到了合肥地區。
高敬亭一分析,覺得挺進團投敵的事不是電洞來風,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先下手為強,趕緊行動。
於是,8團接到4支隊領導的電報說:「挺進團與新到安徽的東北軍繆徽流部開始勾結,請采取措施。」
老8團團長本來就對縱隊有意見,這時候就設下鴻門宴,讓挺進團的主要負責人來8團團部赴宴。
1938年11月,挺進團政委劉沖、團長韋郁周、高誌榮、張愷帆等人來到宴會現場。
來的時候,溫玉貴就覺得不對勁,上前阻止,韋郁周呵呵一笑說:「你是杞人憂天。」
溫玉貴說:「團長,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真要去,多帶點警衛員。」
韋郁周說:「我們這是去跟自己的同誌會餐,不是去鴻門宴,至於嗎?」
溫玉貴見狀,便說:「你們真要去我也沒辦法,反正我不去。」
劉沖和韋郁周毫無防備,來到宴會現場。
8團政委見他們坐下,便用力把手中的酒杯一摔。
潛伏在周圍的警衛戰士一擁而上,還沒有等劉沖他們反應過來,手槍已經被下掉。
隨之,挺進團被繳械。
溫玉貴見劉沖他們沒有回來,認定他們遭遇「不測」,乘機煽動死黨攜槍投降之前叛變的劉子清。
事後,新四軍軍部經過調查,沒有發現挺進團投奔繆征流部的證據,這才知道中了頑軍的離間計。
當時任第八團參謀長的趙啟民將軍晚年回憶說,對「東北流亡挺進縱隊」的處理不妥,是第8團到皖東後的「一大失策」。
假如把挺進團和第8團的兵力集中起來,然後進行整頓,對抗日武裝的發展、皖東根據地的建立,將有積極意義。
令人遺憾的是,挺進團負責人被繳械半年後,4支隊司令員高敬亭在1939年6月,被以類似的理由繳械,他並沒有韋郁周那麽幸運,被當場錯殺。
高敬亭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