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華(1875年3月6日—1905年12月8日),中國近代革命家,原名顯宿,字星台、過庭,別號思黃,湖南省新化縣人,中國同盟會會員,清末革命烈士。
1903年4月,沙俄無理違背【中俄交收東三省條約】,拒不實行第二期撤兵,制造借口,派兵前往安東,重新占領營口,並向清政府提出了新要求,企圖實作其永遠霸占東北三省的野心。陳天華在日本積極投入這場挽救祖國危亡的鬥爭,他加入了拒俄義勇隊、軍國民教育會,並在日本向湖南同胞釋出【敬告湖南人】的公開信,信中鼓吹拒俄和愛國救亡,許多讀者看了,無不墮淚。
以下為【敬告湖南人】原文:
【敬告湖南人】
作者:陳天華 1903年5月24日
某敬告於所至親至愛至敬至慕之湖南人:嗚呼!我湖南人豈非於十八省中最有價值之人格耶!何以當此滅亡之風潮而無所動作也?吾思之,吾重思之,而不能為諸君解也。
謂將有所待乎?則台灣、膠州、旅順、威海、廣州之割,亦曰將有待也,何以惟聞日蹙百裏,投袂而起者不聞有人也。人之斷吾手足也,吾不之較,直待斷吾首,然後起而與抗,不已晚乎?東三省、廣西之失,不特手足也,直斷吾首,而猶曰有待,不知如何而始無待也。試思東三省歸俄、廣西歸法,英、日、美、德能甘心乎?瓜分實策,數月間事也。斯時諸君悵悵何之?欲圖抵抗乎?抵抗死也;欲作順民乎?殺順民者亦有人也。死,一也。死於今日,或可僥幸於萬一;死於異時,徒死無補。且為同種人而死,雖死猶榮;為異種人戕同種人而死,則萬死不足以償其罪。諸君縱生不過數十寒暑,此數十寒暑何事則極悲之慘劇也,印度、波蘭、非洲之故事,將於我中國演之。台灣、膠州、旅順、威海、廣州之民,先睹一出,已有欲觀不耐、欲罷不能之慨。諸君其何樂留此七尺之軀,以觀此慘劇也。曷若軒軒昂昂排去此等慘劇,以奏我和平之曲,詎非大丈夫之所為乎!
諸君所畏者,死也。然而死,人孰不畏,如某者,貪生之尤者也。避死之方,百思不得,始敢為此以卵擊石之舉。填海精衛,惟恃血忱,成敗利鈍,非所逆睹。諸君其有免死之良策乎?則某願執鞭從之也。倘若是寧玉碎者碎,希瓦全者亦不全,則某願諸君審所擇也。元之得天下,殺人一千八百萬。茍此千八百萬之人,豫知其不免,悉起與敵,吾知死不及半,元已無種類矣。惟其人人畏死,而死者乃如是之多。元人不畏死,而始能以渺小之種族,奴隸我至大之漢種。我中國數千年來為外人所屠割如恒河沙,曾無一能報復之者,則何以故?以畏死故。中國人口號四萬萬,合歐洲各國之數也,茍千人之中有一不畏死者,則天下莫強焉。而奄奄有種絕之虞,則何以故?以畏死故。是故畏死者,中國滅亡一大原因也。諸君於此等關頭尚未打破,則中國前途真無望也。
諸君勿以此日之滅亡為前日滅亡之比也。前此之滅中國者,其文明不如我,其蕃殖力不如我,故為我所化,而於種族界之膨脹無失真焉。今則非其倫也,民族帝國主義漸推漸廣,初以我為奴隸,繼將以我為牛馬,終則等諸草芥,觀於澳、美之土人及中國之苗、猺,可以省也。人日加增而土不加辟,歐洲於百年之中人民陡增一倍之外,本國既不能容,殖民地又無間隙,其舊不去,其新何居?然此亦未必草薙獸狝也,於我之生計界上漸竭其源,久而久之,民之能婚娶者愈少,不期絕而自絕也。自通商以後,我民不日窮一日乎?近於礦、路二事,爭相染指,此即實行滅絕中國種族之遺策也,故今日中國之亡,豈僅亡國,實亡種也。國亡諸君何托?種亡諸君何存?諸君或猶以奴隸外族為習慣之舉,無庸足怪,甚至謂前此野蠻之外族,尚可奴之,今日文明之外族,豈不可奴,而何必排之。不知今日歐美列強,對於內者文明,對於外者野蠻。如英人最言自由平等者也,而印人不能與英之齊民齒,英人之幸福,印人不與焉。英國尚然,況虎狼之俄、德、法哉!吾未見為人所制而能平等於人者也。慈父之視其奴,必不如其子,奴而甘之,他又何說。且為奴而即可無辜乎?列強瓜分中國之後,非能相歸於好者也。異日者,以疆場之故,俄、德則驅北人以攻南,英、法則驅南人以攻北,己則憑軾而觀,彼此死者,中國人也。列強之爭無已時,中國人之死亦無已時,當斯際也,吾中國人於列強,人人有當兵之義務,欲求安逸不可得也。
諸君此際不為同種人排外族,他日必為異種人誅同族。諸君於排外族則辭焉,於誅同族則任焉,不知諸君何心也?諸君之滅喪天良者,必有謂文天祥、史可法等之死無救於宋、明之亡,徒多殺生靈為借口者,為斯言者,真吾中國之蟊賊也。謂恭順即可以免殺戮乎!則革命之際宜所殺者,惟執戈執殳之徒耳。林林總總之儔,固不敢抗顏於強暴之前,何以此輩之死者百倍於戰場之死者也?蓋敵人之所欲者,子女玉帛,不殺則將焉取之!盜賊入門,豈可以揖讓退之哉。彼外族之入中國也,不敢殲絕吾種者,正緣其初尚有抵拒力,操之過急則恐鋌而走險,故漢種雖伏處外族政府之下,權力亦未至全失。是誰之賜?無數烈士捐身命以得之者也。使人盡若夫己氏,吾恐漢種之無久矣。
昔者法滅於英,全國皆靡,一呼而法國復者非一女子耶!今中國尚未至如法之地步也,諸君之位置又不僅一女子也。茍萬眾一心,舍死向前,吾恐外人食之不得下咽也。中國之存亡系於諸君,諸君而以為中國亡則中國亡矣,諸君而以為中國不亡則孰能亡之!抑諸君湘人也,吾請與言湘軍。湘軍之起,都三十萬,死者半焉,可謂慘矣。然湘軍死十五萬人,而獲無窮之名譽,其餘死於髪、撚之亂者,無慮數千萬,則皆煙銷雲滅,歸於無何有之鄉。諸君其欲赴先哲之後塵乎?則其功豈僅曾、左。蓋曾、左所殺者同胞,而我所排者外族耳。
諸君乎!諸君乎!以湖南運動中國之言,不嘗出諸諸君之口乎!何他省先為之,而我尚欲逡巡以避之也。諸君其欲勉踐前言也,惟諸君;諸君其欲甘讓人為善也,亦惟諸君。但使異日青史氏書曰,中國之亡,湖南與有力焉,則吾所萬不忍受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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