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大意失荊州」的責任全推給關羽,這是不客觀公正也不符合史實的,事實上關羽對東吳的防範已經很到位了,他絕不可能想到「監護」出征將士家屬的南郡太守、「國舅」糜芳會叛國投敵。
糜竺糜芳都是劉備起家的主要贊助者,兄弟二人獻出萬貫家財,拋下曹操加封的 嬴郡太守和 彭城相官印,追隨劉備東奔西走,即使劉備房屋一間地無一壟,他們也不離不棄。
劉備進位漢中王,糜竺開會的時候坐在諸葛亮之上,糜芳也成了封疆大吏,哥倆前途似錦前路正長,對劉備的忠心未必在關羽張飛趙雲之下,所以劉備才放心把糜芳留在荊州,既是為關羽提供後勤保障,同時也未嘗沒有防範不虞之意——劉備喜歡集中管理出征將士家屬,在入川時也是這麽做的:「 先主徑至關中,質諸將並士卒妻子,引兵與(黃)忠、(卓)膺等進到涪,據其城。 」
劉備讓舅子糜芳管後勤,讓養子劉封帶兵策應,這安排看似周全,卻為將帥不和埋下了伏筆:「 關羽圍樊城、襄陽,連呼(劉)封、(孟)達,令發兵自助,封、達辭以山郡初附,未可動搖,不承羽命; 南郡太守麋芳在江陵,將軍士仁屯公安,素皆嫌羽輕己,自羽之出軍,芳、仁供給軍資,不悉相救。 」
關羽在襄樊苦戰,卻陷入了糧草匱乏、援兵不至的雙重困境,他為防範東吳偷襲的烽火台也成了擺設,這才讓呂蒙白衣渡江鉆了空子。
我們細看三國史料,就會發現荊州之失,首要責任在劉備,無爵位的軍師將軍諸葛亮一點過錯都沒有——當時諸葛亮不但位在糜竺之下,比漢壽亭侯假節鉞前軍關羽、新亭侯假節右將軍張飛、 都亭侯假節 左將軍馬超、關內侯後將軍黃忠還低得多,他根本就沒權利決定誰輔佐關羽守荊州。
這裏順便解釋一下,三國沿用的都是漢朝官爵制度,前兩天有一位名家說馬超那樣的都亭侯爵位高於漢壽亭侯關羽和新亭侯張飛那樣的名號亭侯,顯然是不對的:漢朝王公以下分縣侯、鄉侯、亭侯、關內侯,鄉侯分都鄉侯和名號鄉侯,亭侯分都亭侯和名號亭侯,有名號的有封邑,「都」只拿固定補貼而沒有封地,那個「都」指的也不是長安、洛陽或許昌,而是一個虛封,等立了新功且有空閑封地,再晉升為有食邑的名號亭侯或名號鄉侯。
很多名號亭侯都是從都亭侯晉升而來的,同一時間都鄉侯和都亭侯可能有無數個,但鄉侯、亭侯名號,在某一時間只屬於一個人,那個亭或鄉是他獨有的封地,其田畝賦稅都歸他收取,只需象征性向朝廷交幾兩黃金就行了。
劉備跟曹操翻臉並自稱漢中王,就不要宜城亭侯爵位了,後來的宜城亭先後是 韓暨、 王淩。同一時間不可能出現兩個宜城亭侯,但都亭侯卻一抓一大把,僅【三國誌】中就有數十位,咱們只挑有名的說:呂布、 公孫瓚、 曹仁、賈詡、張遼、張郃、徐晃、李典、臧霸、龐德,都當過都亭侯,後來這些人都縣侯受封名號亭侯、都鄉侯、名號鄉侯和縣侯(縣侯都有名號和封邑,沒有都縣侯)。
不管是關內侯還是鄉侯王公,都可以自稱為「孤」,而諸葛亮在劉禪稱帝之前,只沒有任何爵位,見了諸位「侯爺」是要行禮的。
劉備不像曹操那樣闊綽,能拿得出的封地也少得可憐,所以諸葛亮、趙雲等人都是無爵位的雜號將軍,跟「董都荊州事」的假節鉞前將軍漢壽亭侯關羽不是一個檔次,所以荊州之敗,跟他們可以說一點關系都沒有。
關羽失荊州,主要是沒有得力幫手,敗走麥城在臨沮遇伏,也沒得到「督臨沮」的馬超接應,這才留下歷史的遺憾。
為了彌補這個遺憾,後人寫出了一部【反三國演義】,把徐庶和趙雲調配給關羽當軍師和副手,這兩人也不負重托:徐庶 預料東吳必然偷襲荊州,關羽讓趙雲江邊設伏,呂蒙白衣渡江,差點被趙雲生擒。
在【反三國演義】中,關羽要兵發許昌並跟徐庶徐元直商議,徐庶提出了反對意見:「君侯請息遠征之思,先求近攻之策,昔人有言,螳螂捕蟬,不知黃雀在後,昔吳方入郢,而越即入吳,願君侯深思!曹氏之不可猝亡,而江南之近在肘腋也。」
徐庶這番話可謂切中要害,關羽也很理解:「元直得無慮江南之乘虛襲我乎?」
徐庶回答:「吳交已絕,彼既絕我,即當附曹,既已附曹,則曹存亦存,曹亡亦亡,曹勢日危,寧彼江東之福?彼限於危急存亡之際,寧不助曹以謀我?謀我之道,非出夏口以圖江陵,即由夏以窺巴陵……曹兵西扼於潼關,北扼於上黨,求一戰而不得,出他道而不能,必以唇齒之誼激吳,令吳兵以撓我。我稍失守,則荊襄之防必急,而關輔之心必搖;曹兵必盡銳次並州,而遣偏師以制關輔,以致死之兵,臨新得之地,一城失守,全功盡棄矣!」
熟讀三國史料的讀者諸君,一定會贊嘆徐庶目光如炬洞若觀火,徐庶提出的應對之策也堪稱萬全:「可令子龍夫婦(趙雲娶了馬超的妹妹馬雲騄,有的書中寫成了馬雲祿),領水兵五千,直出洞庭,協助劉琦鎮守巴陵;令廖化胡班領陸軍五千,駐紮羊樓峒,據險以待。江東雖有十萬之卒,欲越此險,甚不易易。君侯自引大軍一萬,出巡公安,既壯聲勢,亦杜窺伺,荊州之防,庶願盡力以任之也。」
趙雲奉了關羽將令,順流直下來到巴陵,馬上發現了東吳軍隊的異常調動:「呂蒙召徐盛過江商議事件,三日未歸,現在江夏守將換了甘寧,夏口守將換了徐盛,呂蒙不知去向。孫權命呂蒙守夏口,即系為著荊州,無事換防,必有舉動,豈有統兵大將不知去向之理!」
趙雲急忙下令將水師船只開赴下流道人磯,分屯東西兩岸,同時嚴令江東上水船只無論大小,不許放行,違令者斬。
呂蒙還不知道趙雲已經張網以待,帶著數十只「商船」逆流而來,而且拒絕接受盤查,結果是趙雲大怒,血流成河:「吩咐眾兵一擁上前,將船上所有商人,盡行誅戮,不必容留。眾軍得令,蜂擁上前,圍著商船,大殺起來。」
呂蒙一看行藏敗露,也就招呼手下拿出兵器頑抗,但是他們帶的都是短刀輕弓,而趙雲的主力部隊卻是長槍大戟強弓勁弩,趙雲妻子 馬雲騄鳴鼓催軍,趙雲身先士卒,火箭不要錢一樣發射,把呂蒙和後續東吳援軍燒得焦頭爛額抱頭鼠竄,呂蒙差點被生擒活捉,只帶著潘璋陳武等少數幾人狼狽逃竄,從此再也不敢打荊州的主意。
【反三國演義】雖然看起來像一部爽文,但是其中的描述,卻與史料有很多吻合,還彌補了【三國誌】與【三國演義】中的很多缺憾,也給讀者諸君留下了一個問題:如果劉備當年像【反三國演義】描述的那樣,讓徐庶和趙雲協助關羽守荊州,三國的歷史又將如何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