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當了皇帝那也得先搞錢 | 中央帝國的財政密碼 - 歷史

2024-01-05歷史

開門見山吧，安利一本好書， 郭建龍 的 【中央帝國的財政密碼】 ，順便多說一句，他的另外兩本著作， 【中央帝國的軍事密碼】 和 【中央帝國的哲學密碼】 同樣值得推薦，至於到底有多好，以後有機會再說。

具體好在哪裏，在下文詳細闡述展開以前，先說一個最為直觀的感受。有的作者寫書，是先塞給你一個結論，然後反復論證這個結論如何正確，而有的作者寫書，是反其道而行之，數據，事實，推理都給你，明明白白，清清爽爽，結論自然水到渠成，不言而喻。

我更偏好於後者。

在本書中，作者按照 「財政」 的角度，將中國歷史分為了三個階段，令人眼前一亮。

第一個階段是探索中的集權帝國，從秦朝建立大一統開始到南朝末年，公元前221年到公元589年。 秦朝以前，要麽是諸侯林立的亂成一片，要麽是上古時代的面目含糊，缺乏足夠的史料來進行相對認真細致的研究。

秦朝，歷史上第一次建立起地理意義，政治意義和文化意義層面的統一國家，但是同樣面臨一個之前從未走向前台的大問題，國家的錢從哪裏來？秦朝之所以歷經二世就快速滅亡，原因之一就是基於戰爭時期需要的特殊財政措施是不可以平移到和平時期，人民可以忍受一時的痛苦，但是絕對不會接受沒有希望的未來，放眼國外，同樣發生過大量相似的案例。

漢朝初期，不管是主觀意願還是客觀上迫不得已，或者根本沒想好到底怎麽辦，只是憑借直覺行事，總而言之在實施了相對寬松，休養生息的財政政策後，迅速積累了大量的財富，不僅為後期的對內強化行政統一和對外軍事戰爭提供了保障，而且產生了一系列直到後世依然紛紛擾擾的難題，官辦還是民辦？壟斷專賣還是自由貿易？什麽樣的貨幣政策才算是健康？

第二個階段是財政失控的繁榮帝國，從北朝建立到南宋滅亡，公元386年到公元1279年。 和我們通常認知中有所不同，如果從財務角度來看，歷史上頗多贊譽的唐朝和宋朝，其實從建國伊始就潛伏著巨大的財政危機。

盛極一時的唐王朝無論是貞觀之治還是開元盛世，都沒有建立起一整套兼顧高效和平衡的稅收體系，師承北魏並且經過隋朝強化的控制體系，並不能夠為整個帝國的平穩執行提供穩定而持續的保障，要不然唐德宗也不會被鬧響的涇原軍趕出了長安城，落荒而逃，敲響了王朝末日的喪鐘。

而經歷過五胡亂世，殺出一條血路的宋朝，無論是遭受靖康之恥的北宋還是偏安一隅的南宋，雖然透過抑武揚文，消藩奪權等措施穩定了皇權政治，但是卻逃不過冗兵、冗員、冗費的三大巨大危機，即使透過大力變法，廣開商路，積極發展貿易等應變措施在開源方面收獲頗豐，但是一直沒有解決通貨膨脹帶來的一系列威脅。

第三個階段是最完美的集權機器，以遼朝，金朝建立開始，一直到清朝結束，公元907年到公元1911年。 這是一個各個方面逐步成熟，以至於開始固化的階段，同樣也是各種矛盾逐步尖銳乃至激化到不可調和的階段，禍福相依，不是一般的復雜。

作者在第二部份和第三部份之間的時間線有所交叉重疊，是因為北方遊牧民族的南下入侵中原，給無論是統治者還是被統治者都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考驗。比如要不要把所有的漢人都殺光，把所有的農田都改成草場？比如要不要「片板不得下海」，那管得了自己的臣民，管得了遠涉重洋的堅船利炮嘛？比如要不要建立一本包羅萬象，細致入微的「黃冊」，天下諸事皆了然於胸？聽上去很美，做起來很難。

以上種種，作者雖然投擲了磚頭，但卻沒有急於得出結論。那些大量羅列的數據，反復推導的假設，交叉比對的事實，除了和讀者分享他的所思所得，更主要的目的恐怕還是為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吧。

憑此一條，我可以負責任的保證，這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書，最大的好處不是給你一個答案，而是給你一個方法，這與現在市面上廣為流行的其他同行所著大有不同。

郭建龍曾經寫過一段話，可以說是他一直以來寫作的核心脈絡，總結為 一個中心，兩個維度 。所謂 一個中心 ，就是所有的研究的最終目標都是研究中國現代問題，關心中國社會和中國人，以及未來的走向。但是正如已經被無數先賢闡述過的一個簡單道理所揭示的那樣，如果想要了解未來，必須先要了解今天，如果想要了解今天，那麽必須先要了解我們是怎麽從昨天走到今天的。所謂 兩個維度 ，作者闡述為橫向的世界維度和縱向的時間維度，一橫一豎，那麽自己所有研究的座標系便清晰的建立起來，有的放矢，斷然不會出現那種誇誇其談乃至南轅北轍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