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北京功德林內,始終不願意接受改造的 黃維 ,再一次當著其他戰犯的面說道: 「國民黨的銀行是四大家族的,是蔣介石的,那共產黨的銀行豈不是毛主席的!」
聽到他的話,一旁的組長大聲斥責他的反動。
而黃維卻不以為意,接著說道: 「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聞言,剛剛斥責黃維的組長走上前來,對著黃維就是狠狠地 兩記耳光 。
而這位因黃維反動言論「教訓」他的組長,並不是功德林內的工作人員,而是同樣接受改造的國民黨戰犯—— 董益三。
為什麽同為階下囚董益三會「教訓」黃維?難道戰犯之間的關系不好嗎?
死而復生
1956年北京功德林內, 廖耀湘和杜聿明 正如往常一般,在限制的區域內散步。
還在國民黨的時候,兩人就是好友。
後來國民黨兵敗,他們有一起在功德林接受改造,關系越來越好。
兩人邊走邊聊,突然廖耀湘停下了腳步,仿佛聽到了什麽聲音一般。
杜聿明有些不知所措,趕忙問道: 「你這是怎麽了?」
廖耀湘比了一個手勢,滿臉帶著笑容說道: 「你聽,好像是念觀的聲音?」
杜聿明搖了搖頭 :「胡說什麽,念觀早就在淮海犧牲了,你這是幻聽了。」
緊接著,杜聿明也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長沙話,然後便楞在了原地: 「是念觀,是念觀的聲音,原來他沒有死!」
二人口中的 念觀 ,便是曾經的共產黨叛徒, 毛主席的舅表兄弟文強 。
在杜聿明與廖耀湘的記憶中,在淮海戰役結束之後,蔣介石就宣布了文強犧牲。
此時突然聽到文強的聲音,二人也是十分地驚訝,趕忙循著聲音找了過去。
當二人走到一個房間門口時,果然從二樓聽到了那一句熟悉的長沙話,確定了文強的身份。而且聽起來, 文強正在讀報紙。
廖耀湘和杜聿明對此非常震驚,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
其實文強一直都沒有戰死,而是與杜聿明同時在 1950年被送進功德林接受改造 。
只不過文強因為自己過去的反叛行為, 始終不肯接受改造 ,所以他被管控得比較嚴格。
因此,杜聿明一直都不知道文強還活著,更不知道文強和自己在一起接受改造。
而廖耀湘則是1956年剛剛從撫順轉移到功德林,他不知道功德林的情況也非常正常。
中央之所以要將文強管控起來,並不是擔心他會繼續對抗組織。
而是因為那些國民黨戰犯,在功德林裏也開始拉幫結派 。如果讓文強與這些人接觸,那功德林內的派系有可能會越來越多。
監獄風雲
從1955年開始,中央將全國各地的國民黨高級戰犯集中在了功德林,開始集中進行改造。
一瞬之間,原本空蕩蕩的功德林就被一百多名國民黨戰犯住滿了。
這些戰犯彼此相見,一個個都 驚訝 不已。
因為之前,蔣介石一直告訴他們, 那些在戰鬥中被俘虜的高級將領都已經犧牲了。
這一群戰犯在加入國民黨之前,大多都是黃埔軍校的學生。
有的是同一屆,有的是學長與學弟,彼此之間關系都十分不錯。所以在集中起來以後,功德林裏面也「熱鬧」了起來。
原先在國民黨裏的時候,這些高級將領就經常拉幫結派,搞派系鬥爭。
而成為階下囚之後,這些人不想著好好反省,反而又在功德林裏演繹起了 監獄風雲 。
當時中央要求功德林不要把這些戰犯當 作 囚犯對待,而是將他們當做學生對待。
同時為了給予這些戰犯足夠的自由,功德林管理處將各個戰犯組成了一個又一個小組,並給每個小組選了一個組長,由組長管理他們的生活、學習與勞動。
在1955年以前,由於戰犯數量不多,小組也只有 董益三 和 邱行湘 擔任組長的兩個小組。
其中邱行湘的小組中大家都互相認識,所以關系處得都算不錯。
但是董益三的小組之中,彼此之間幾乎都不認識 ,甚至連面都沒見過幾回,因此便產生了 「派系」鬥爭 , 只不過鬥爭的物件只有一個 ,那就是曾經的國民黨中將—— 黃維 。
除了黃維以外的成員,大家或多或少都已經接受了失敗的結局,並開始認認真真地接受改造。
尤其是擔任組長的董益三,每天監督組員一起學習,還真有一副組長的樣子。
但是黃維卻是出了名的頑固派,在大家進行學習的時候,他總是 插科打諢。
如果只是頑固不願意接受改造那也就算了,更為嚴重地是, 黃維還經常提出各種反動的意見。
在一天下午董益三帶領組員進行了【四大家族】一書的閱讀之後,一直躺著睡覺的黃維突然坐了起來: 「國民黨建立的四個銀行是四大家族的,是蔣介石的私產?那共產黨的銀行,豈不也是毛主席的私產?」
聽到黃維的話,董益三指著他的鼻子就罵了起來: 「黃維,你不接受改造就算了,能不能不要一直發表反動言論!」
其他幾位接受了改造的組員,也跟著指責 起 黃維來。
只有林偉濤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
面對同小組組員的指責,黃維冷笑了一聲道: 「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這話一出口,梁培璜暴怒地質問他: 「你說誰是蝦,你罵誰是狗!」
黃維冷哼了一聲,沒有回應。
而就在這時,另一邊的董益三突然跳了起來,幾步走到黃偉面前, 重重地打了他兩個耳光 ,只把黃維打得踉蹌了幾步。
黃維也是出了名的暴脾氣,被打了兩個耳光之後,他立馬起身予以回擊。
不過面對軍統出身的董益三,他終究不是對手,最終被董益三打倒在地。
與此同時,其他組員立馬將此事上報給了管理處的姚倫處長。
等到姚倫抵達現場的時候,二人已經被其他組員拉開,但嘴上還是不依不饒地繼續罵著。
一個說一個是叛徒,一個說一個是反動派 ,讓姚倫一時之間也摸不清頭腦。
最終,姚倫以兩人打架為由批評了雙方,就此結束了這一次的爭鬥。
在這一次打架之後,沒過幾年董益三就改造成功,走出了功德林。
而黃維雖然改了性子,再也沒有說過反動派的言論,但他的心底卻始終都沒有接受改造,這一點從他的胡子就能看得出來。
胡子幫
在普通的監獄裏,一般都會要求囚犯剃寸頭。
很多囚犯因為頭上沒有毛發,於是便開始 蓄起了胡子。
功德林裏卻沒有這個要求,戰犯們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來。但哪怕是這樣,黃維也還是蓄起了胡子。
難道黃維喜歡這樣的打扮嗎?
那是不可能的。
國民黨又是出了名地在乎外表,怎麽可能有人會認為胡子好看所以蓄胡子。
事實上1955年以前,整個功德林裏也只有黃維一個人留了胡子。
功德林管理處對此雖然感到好奇,不過也只當 作 是黃維的個人喜好,沒有多說什麽。
一直到1955年大集中之後, 管理處這才明白了黃維蓄胡子是何用意。
在大集中之後,小組的數量從2個變成了13個,其中每個小組幾乎都有一兩個 「美髯公」 , 而且這些蓄了胡子的戰犯,還經常在私底下聚在一起。
其中有一個戰犯名叫 龐鏡塘 ,他的胡子留得最長。
這龐鏡塘是清代兩廣水師提督的孫子,擔任過國民黨山東綏靖統一指揮部副主任,和功德林裏很多戰犯都認識,人緣還算不錯。
每一次見到其他的戰犯,他都會豪邁地捋一捋胡子,然後笑著說道: 「好久不見,我是和過去一樣的龐鏡塘。」
這樣的自我介紹,讓不少戰犯都感到奇怪,不少人問他 :「你為什麽不剃胡子啊,以前你沒有這喜好啊。」
一聽到這話,龐鏡塘總是會表現出十分慌亂的樣子: 「不能剃啊,我進來前和老婆約好了,什麽時候見面什麽時候剃胡子,省得我在外面沾花惹草。」
其他戰犯聽到龐鏡塘這麽說,都會開玩笑地回道: 「沾什麽花惹什麽草,你能好好接受改造早點出去才是真的。」
龐鏡塘的解釋雖然唬住了很多人,不過卻唬不住曾經的國民黨第71軍軍長 宋希濂。
宋希濂早就看出了 龐鏡塘、黃維等人留胡子的用意 ,於是便在私底下一次交談中詢問龐鏡塘蓄胡子的理由。
私下沒人之時,龐鏡塘也不再遮掩,直截了當地說道: 「我們的胡子是國民黨的飯養出來的,每天捋捋胡子可以讓我不要忘記那段時光。」
聽到這話, 宋希濂確定這些所謂的胡子幫,就是功德林中的頑固派 ,也就是國民黨的反動派。
他原本以為胡子只不過是對共產黨的抗議,卻沒想到胡子竟然成了他們與國民黨之間的紐帶。
這樣原本普通的胡子,就變成了晚清時期的辮子,如果剃掉胡子和辮子, 那舊時代的糟粕就無法去除。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宋希濂立馬組織起自己的派系,在功德林裏大搞「鬥須運動」,讓龐鏡塘等「胡子幫」成員全部自願剃光了胡子。
看著身邊一個個「戰友」都剃光了胡子,最為頑固的黃維也猶豫了起來。
不過當時的黃維正忙著 研究永動機 ,準備用永動機存在的理論來反駁共產黨的思想。
想來想去, 他的胡子也不利於自己研發永動機,於是便幹凈了斷和自己的胡子說了聲再見。
在「胡子幫」被打倒了之後,功德林裏的風波依舊沒有停息,派系之間的鬥爭反而愈發激烈。
監獄鬥爭
功德林內原本是正規軍人的人組成了派系,軍統特務也組成了派系。
而各個派系之中,還區分了不少的派系。
據不完全統計,當時哪怕是在功德林內,也出現了超過五個派系,這些派系之間雖然彼此都看不過眼,不過不怎麽會出現爭鬥,除了一個人——黃維。
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戰犯放棄了不切實際的幻想,認清了蔣介石的錯誤,於是便開始積極接受改造,曾經胡子幫的成員龐鏡塘也是其中之一。
而黃維十分看不起這些人,經常 明嘲暗諷 這些人丟了國民黨的臉,沒有民族氣節。
在一次學習會上,黃維又開始嘲諷邱行湘,惹得邱行湘大怒罵道: 「民族氣節?你黃維也配提民族氣節,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要的你還認得清你的老祖宗嗎!」
邱行湘這話,講的就是當年蔣介石給黃維題字,結果錯把黃維的字 「悟我」寫成了「培我」 ,黃維便就錯將名字改成了「培我」。
所以聽到邱行湘的怒罵,黃維雖然想反駁,最終也只能臉紅脖子粗地離開了現場。
在此後的數年間,類似的鬥爭還有很多次。
比如一直看不起共產主義的陳長捷,以批判為目的開始閱讀【資本論】並因此而改變了思想。
還有曾經的叛徒文強,本打算用陳長捷閱讀【資本論】一事嘲弄陳長捷,卻因為陳長捷認真閱讀【資本論】,於是自己也開始閱讀這些共產主義巨作。
而從1959年12月開始,一批批在改造中表現出色的戰犯,包括杜聿明、宋希濂、邱行湘等人都挨個走出了功德林。
尤其是當年胡子幫成員龐鏡塘,更是因為表現出色, 在1960年就被放出了功德林。
這些戰犯有的想要重新投奔蔣介石,卻遭到了蔣介石的拒絕,有的定居海外,有的留在國內。
這些當初在國民黨中就明爭暗鬥的高級將領,在來到功德林之後還是沒放下鬥爭分歧。
不過他們浪子回頭的精神還是值得贊許,正如毛主席所說參加革命不問早晚,只要參加革命,那就是我們的好同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