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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我的父親達理紮雅

2024-07-24歷史

【達蒨芬】

我父親達理紮雅是內蒙古阿拉善旗世襲的第十代親王,我祖父塔旺布力紮拉去世後,1932 年我父親繼承了阿旗紮薩克親王爵位。那時候有國民黨統治,1949 年全國解放前夕,我父親當時跟德穆楚克棟魯普也就是德王弄了個所謂的「西蒙自治政府」,後來這政府垮台了,最後因為我父親跟德王意見不合(德王堅決不向人民投降),就分開各走各的了,然後和白海風、何兆麟、巴文竣以及旗內的正協理羅巴圖孟柯、副協理羅永壽、章京陳愛爾德尼巴圖等人一起帶著阿旗的官兵起義了。

解放後,我父親被任命為巴盟盟長、內蒙古自治區人民政府副主席這類職務。「文化大革命」那時候,1968 年 5 月,我父親被揪回阿拉善旗批判鬥爭,沒過幾個月,就因為受盡折磨去世了。11 月 18 日,是我父親含冤離世的日子,到現在都有十五年啦。我父親雖說生在封建階級家庭,還承襲了王位,可在擔任阿拉善旗紮薩克的十來年裏,為保護民族利益,吃了不少苦。日本侵華的時候,面對敵人又威脅又利誘,他始終沒低頭。在祖國大陸馬上要在共產黨領導下解放的時候,他果斷地決定,堅決高舉義旗,投向了人民。特別是解放以後,他堅決跟著共產黨,擁護黨的各種政策,努力幹活,認真改造自己的世界觀,心甘情願成為人民大眾中的一員。

如今,我寫的是有關我父親從「王」變成「民」的回憶,並且把跟父親一起生活時看到和聽到的一些狀況寫在這兒,以此來表達我對父親的緬懷。

父親小時候的事兒以及他的興趣愛好

我們家屬於蒙旗的王公、紮薩克,因為祖輩給清王朝打仗立了功,祖先娶過康熙皇帝的女兒鵝掌公主,往後還一直和清皇室聯姻,所以在北京城三座橋有一座闊氣的府第。我祖父塔王活著的時候常常待在北京,喜歡那兒舒服又尊貴的日子,很少回旗裏管旗政。這樣一來,我父親達理紮雅基本上也是在北京長大生活的。

老人們說,在我父親還沒出生的時候,因為是頭一胎,要是生個男孩,就存在承襲王位的事兒。依照咱們家的規矩,就得回旗裏生養,所以我父親是在阿拉善旗出生的。我父親剛出生,就由我曾祖父的四姨太養著(大家叫她四老太太)。四老太太把我父親養到大概 10 歲,我曾祖父去世後,才把父親送到北京我祖母那兒。從那以後,我父親一直長到成年,跟溥儀的堂妹、載濤的女兒金允誠結婚,始終都在北京生活,到 1932 年承襲王位,才回了阿拉善旗。

我家在北京的宅子,建築規模和樣式,都是照著清王府來的,庭院廳堂、回廊壁畫,那叫一個輝煌絢爛。在這種地方,我父親打小就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使喚奴仆,飯送到嘴邊,衣伸手就來,特別講究排場,過著貴族般的奢華生活,自然也就滿身驕縱、任性,根本不把仕途經濟當回事。不過因為他是嫡出的長子,日後要繼承王位,所以很受我祖父偏愛,家裏人也都尊敬他。為此,我祖父專門給他在家裏請了老師教五經、四書這些舊學問,不讓他去社會上的學校讀書,就怕他沾上新時代的思想,目的是保住蒙古王爺的封建統治。可恰恰相反,我父親對「子曰」「詩雲」那些東西一點兒興趣沒有,倒是對中外名人的小說還有史料、傳記啥的,廣泛閱讀,還總跟人談論。

另外,我父親有兩個特別顯眼的愛好,一個是喜歡馬,另一個是抽紙煙。父親喜歡馬,常常養著二十多匹名貴的種馬,還請了養馬的高手專門照料。記得養馬的頭兒姓溫,我們都叫他溫頭,這還是我外公載濤特意挑來介紹的。這人養馬經驗特別足,馬的餵養管理、皮毛刷洗、馴馬調教啥的都特別精心,我父親可看重他了,回阿旗的時候也帶著。養這些馬,不光得用好草料餵,還得有專人天天刷,皮毛都亮得放光,馬的頭鬃和馬尾還編著紅紅綠綠的絨繩。這些馬在場地裏亮相、溜達的時候,大家看了都忍不住誇贊。我父親對馬那真是關懷得沒話說,除了每周固定兩次親自騎馬,平常一有空就去馬廄看他的馬,摸摸弄弄。記得我們回定遠營後,父親一般都在王府的西花園騎馬。那時候我慢慢長大了,父親每次騎馬或者出去打獵,老是喜歡帶著我。

我父親還有個愛好就是抽紙煙,他抽紙煙可挑剔了,只抽好的不抽差的,常抽的有三五牌、茄利克、大小炮台這些,後來換成了中華牌香煙。他抽煙有定量,每天抽多少都用煙盒數好裝起來。記得我小時候,老是搶著給他裝煙。他抽煙用的打火機也很講究,想盡辦法找新穎的,還經常換更高級更好看的。在跟朋友相處的時候,他總會拿出打火機和煙盒,跟別人比一比,互相交換,覺得挺有意思。父親喜歡幹凈,沒事的時候,就給打火機灌油,擦得亮閃閃的。對於抽煙用的煙嘴,更是經常洗得幹幹凈凈,這些小事他都是自己動手,一般不叫別人幫忙。

離開京城回到本旗,舉辦「承襲大典」

1932 年,我 8 歲那年,我二叔父騎摩托車摔了,把肺震壞了,吐血沒了,那時他才二十來歲。緊接著,我二嬸因為二叔父的死太傷心,她年紀輕輕的,又沒兒女,尤其在咱們那種封建家庭舊禮教的框框裏,根本沒法活下去,就吞鴉片自殺了。這時候我祖父憂傷得太厲害,病倒了,沒多久也跟著去了。

接下來的麻煩事是,一頭要安葬祖父還有叔嬸的靈柩,一頭是我父親繼承王位的事兒。對此,手下的官員覺得王位不能一直空著,就派人到北平催我父親趕緊回旗,處理大事。就這樣,我父親決定全家離開北平,同時護送著三口棺材回旗裏。那時候從北平去阿旗,路程好幾千裏,坐火車只能到包頭,從包頭去阿旗還得早起趕路,穿過河套,經過銀川,才能到定遠營——阿拉善旗王府的地方。

我們全家加上仆役,總共幾十號人,坐火車到了包頭,旗下的官員早就安排好了車、馬、駱駝這些運輸工具等著接我們。隨後,男的坐車,女的坐轎車,駱駝馱著行李跟三口棺材,熱熱鬧鬧地朝著賀蘭山下的大草原走去。

那時候咱們還小呢,瞅見這些以前從沒見過的山水,覺得可有意思啦。我父親被大家敬重著,一會兒騎騎馬,一會兒坐坐車,有時在枳芁叢裏追追野兔,打打野雞,也特別開心。

經過二十來天的翻山越嶺、趟水過河,總算到了咱們心心念念的老家定遠營(就是如今的巴音浩特)。到了旗裏,我父親跟旗府的官員商量討論,挑了個吉利的日子,先把祖父老王爺給安葬了,叔、嬸二人的靈柩也一塊安葬。吊唁和出殯的儀式特別隆重,就在旗王府巴音浩特大廟——延福寺舉辦。各個大寺院的喇嘛念經拜佛,行禮參拜,全旗不管遠近的牧民都來祭奠,那場面從來沒有過這麽盛大。另外,還在我叔嬸的墓地立了一塊貞節烈女的牌樓,為的是表揚我二嬸的「殉節」。這場葬禮弄了十多天,這才結束。

接下來,我父親繼承王位的大典,也著手準備起來。這個典禮特別隆重,所有的都依照清朝的典章制度。舉行典禮的時候,我父親穿著翎頂袍褂,我母親以福晉的身份,梳著蒙古頭,戴著珠翠叮當響,穿著蒙古長袍,腰上系著彩色腰帶,他們倆分別在大殿中間的左右位置高高坐著,接受眾人的朝賀。當時國民黨政府和蒙藏委員會,都派了重要官員來祝賀,寧夏、北平這些地方也都派代表來參加,那真是熱鬧非凡,到處都是人,特別風光。

我父親繼承王位的時候,有這麽個小狀況。我父親要繼承王位,那我母親按理就得坐上「福晉」的位置。可我祖母不樂意,反對這事。為啥呢?因為我祖父在世時,常住在北京城,我祖母不是祖父的第一任夫人。我祖母姓姜,是滿族人,家裏窮,嫁給祖父後生了三子一女,在咱家就占了主要地位,但一直沒正兒八經地叫「福晉」。現在我父親繼位,我母親要當「福晉」,她就特生氣、特不滿。旗府官員都同意我母親當「福晉」,主要是我母親出身皇族,身份高貴,別人比不了,不管我祖母咋反對,都得按傳統來。這就讓我父親為難了,既不能不聽母親的,又不能違背官員們的意思。我父親特孝順母親,平常祖母說啥他都聽,這麽大的事,更不敢自己做主。反復琢磨後,還是順著祖母的心思,最後把我祖母正式尊稱為「太福晉」,這矛盾才算完。

整頓旗裏的政務,跟日本人較勁

我們回旗的第二年,我媽要生我四妹,與此同時我奶奶要回北平,給我三叔娶親(如今在台灣)。就這樣,我爸陪著奶奶和我媽,領著我們一起到了北平。當時華北局勢很混亂,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我們國家越來越厲害,所以我爸在北平不敢久留,等我三叔婚事辦完,我媽也生完孩子,就又帶著我們回阿拉善旗了。我奶奶和我三叔沒回旗,依舊留在北平。

我父親這回回旗之後,一門心思整頓旗政,特別想把旗裏的人事、政治、經濟、文化教育啥的好好整頓一下。他天天跟旗下的官員商量施政的計劃,還去存取、接待牧民群眾,廣泛地聽聽大家咋說。旗政這麽一整頓,各個方面都好多了。先說教育這塊,開了兩所小學,還有一所女子小學。那時候在定遠營,蒙漢適齡的孩子沒上學的地方,女孩子上學更是少見。為了讓大家送孩子上學,我母親親自當學校校長,我肯定是第一批報名上學的。這麽一影響,學生很快就有五六十人了,學校的器材也慢慢全乎了,往後上學的人就越來越多了。

父親掌權之後,覺得自己文化水平不行,處理工作很吃力,不光啥事都找我母親幫忙,還花大錢請了蒙族、漢族的老師。每天工作之余,通常是下午三四點或者晚上沒事的時候,就補習文化課,讀書寫字。我們那時候看到父親這麽努力學習,在母親的教導下,從來不敢去打擾他,我們也因此養成了讀書學習的好習慣。

好景沒持續多久,日本挑起了侵華戰爭。在「七七」事變前,我父親帶我去北京給祖母慶壽,還打算接她回旗裏,躲開北平那種戰爭將至的緊張氛圍。可祖母堅決不肯離開北平,我和父親只好把祖母留下自己回旗。我們回旗沒多久,「七七」盧溝橋事變就爆發了。從這以後,日本全面發動侵華戰爭,我們跟祖母、三叔就斷了聯系。阿拉善旗雖說在戰爭大後方比較偏遠的地方,但日本帝國主義的魔掌慢慢伸向綏遠,接著又往西到了河套地區,逐漸逼近寧夏和阿拉善旗的邊緣。

有一天,定遠營郊外猛地落下來一架日本飛機。飛機上有四個日本人,下了飛機就住在城外的永盛合商店,聽說是日本關東軍司令官派來的,想見我父親。我父親當時特別害怕,就沒去見。沒想到第二天這四個日本人直接找上門來,非要見我父親。我父親沒辦法,身為一旗之主,只能在警衛嚴密保護下見了他們。日本人表明來意,就是想誘使我父親歸順他們。還說只要我父親投靠日本,就給大批物資、武器,還送了好多兒童玩具和糖果。可我父親委婉拒絕了日本人的勸說。接著日本人又威脅我父親,臉色很難看,雙方聲音越來越大,都拍桌子吵起來了。最後日本人沒達成目的,氣呼呼地走了。日本人走後,我父親堅決不讓我們玩他們送的玩具,也不讓吃他們送的糖果,一是怕有毒,二是怕有炸藥。同時聽我父親和母親講,已經把這次日本人來阿拉善旗的具體情況,向國民黨中央匯報了。誰知道後來因此惹出好多麻煩!

全家無奈離開定遠營,被軟禁在了銀川

日本人剛走沒多久,國民黨寧夏省政府主席馬鴻逵,一直想吞並阿拉善旗,就借著我父親私通日本的由頭,對我們下狠手。他瞎編亂造,給蔣介石謊報,還派好多軍隊到阿旗,到處設抓壯丁的地方,在定遠營開銀行,把控了阿旗的經濟,把阿旗產的皮毛、鹽、堿等資源都搶走。同時,他在定遠營弄保甲制度,取代旗政權,開始抓兵、要馬,使勁剝削廣大蒙漢窮苦百姓。我父親跟馬家軍閥據理力爭,可馬鴻逵仗著勢力大,透過蔣介石對阿旗動武,威脅阿旗馬上交出軍權、政權。旗裏的百姓氣壞了,都起來反抗,跟我父親說要跟馬鴻逵拼命,拼不過就往沙漠跑,反正抗爭到底。在這嚴峻的形勢下,我父親想得多。主要是怕百姓流血犧牲,尤其怕背上「投降日本」的罵名,那就怎麽也說不清了。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馬鴻逵的哥哥馬鴻賓裝出調解的樣子到了定遠營,國民黨蒙藏委員會還派了劉伯石來旗調解。馬鴻賓對我父親好一通安慰,說對這事兒的發生特別痛心,事情發展到這麽嚴重的程度讓他很不安,反復解釋就是個誤會,還說自己來晚了,不停地跟我們全家道歉。誰知道呢,馬鴻逵平常跟我父親表面上稱兄道弟,拉著舊關系,說他們的父親馬福祥和我祖父是結拜兄弟,我父親又是他們家老太太的幹兒子,其實一直把阿旗當成嘴邊的一塊肥肉,非得弄到手才罷休。

在雙方展開和平談判的時候,1938 年春節過後,馬鴻逵又派了好多步兵、騎兵還有飛機,朝著定遠營開火進攻。被馬鴻逵用大炮轟炸,我父親只好答應條件去銀川。在去銀川的路上,我們全家差點就出事了。當時我父母和我們姐妹四人坐一輛車,已經很擠了,可馬鴻賓也要跟我們一起坐車去銀川。後來我父親說,他當時怕路上有危險,就讓我們跟他擠一塊,說要死就死一塊兒。果然,走到三關(去銀川必須經過的地方)時,就聽到山上有人大聲吆喝,接著沖出來一大群士兵把車圍得死死的。這時候,馬鴻賓推開車門大喊:「停下!」士兵一看是馬鴻賓就呆住了,沒敢動手。馬鴻賓立刻讓人開車,我們連中午飯都沒吃就走了。後來才知道,這是馬鴻逵派人在三關埋伏,準備把我們全家殺了,多虧馬鴻賓在,我們才逃過一劫。解放後我父親在蘭州見到馬鴻賓說起這事。我父親講:「那時候要不是您照顧,我們全家早就沒了。」馬鴻賓說:「當時知道訊息晚了,沒見馬鴻逵就連夜去定遠營了,要不真危險!」他還說起馬鴻逵心狠手辣的一些做法,特別不滿意。就因為這個,我們一家人一直把馬鴻賓當恩人感激。

我們全家被押到銀川就給軟禁了。我們待在一個大院裏,門口有警察站崗,說是保護,其實是監視。這陣子,我們全家過的日子跟坐牢似的,行動一點兒都不自由,沒人敢跟我們來往,就像在孤島上一樣。我父親面對這種狀況,覺得特別淒慘和難受,整天唉聲嘆氣的,動不動就發脾氣,晚上也睡不好覺,老是擔驚受怕,就怕被馬鴻逵給狠心地殺了。

馬鴻逵有五個太太,我母親為了緩和跟馬鴻逵的關系,就在這五個太太當中頻繁走動,陪著她們強裝笑臉地吃吃喝喝,還一起打牌、抽煙,並且得把握好分寸送禮物,好讓她們同情和諒解咱。得提一嘴,就在這段悲慘的日子裏,我三妹妹生病了,由於沒法好好醫治,結果病死在這兒了。能想到,這對我父親和全家來說,那簡直是禍不單行。我父親當時都快瘋了,最後給國民黨第八戰區司令長官朱紹良寫了封信,講了他在寧夏的經歷。朱紹良得到蔣介石同意後,就把我父親接到蘭州去了。我母親和我們姐妹沒跟著去。費了好大勁,我母親向馬鴻逵的四太太求情,總算同意我們走了。然後母親和我們三姐妹,就坐飛機從銀川到了蘭州,跟我父親團聚。

到了蘭州,國民黨第八戰區派總參議張春浦和總務處長拜襄華來負責招待,生活方面也由他們提供保障。住的是蘭州五泉山下裴建準的房子,前後門一直有警察「保護」著。

蘭州度過了八年

我父親到蘭州住了整整八年。在這個說是抗日戰爭大後方的山城,我們全家雖說不再生命時刻受威脅了,可過得還是不舒坦。在蘭州,我們照樣被歧視、被懷疑、被監視,辦事待人都得討好國民黨官員。而且,父親心裏明白,被迫離開阿旗的鄉親們,還被馬家軍閥欺負壓迫著,生活艱難,精神也沒依靠,正受著折磨。所以,父親人在蘭州,還常進出豪華官場,卻一直盼著能早點回旗。記得父親那時憂愁地跟我說:「咱們現在不怕半夜有鬼敲門了,可啥時候能回旗啊?」還沒辦法地說:「監視就監視吧,時間長了他們就了解咱們了!」

在蘭州的時候,父親除了跟國民黨官員必要的應付一下,大多數時間都關起門來讀書。父親為人實在厚道,待人處事又恭敬謙遜,時間一長,就得到了相關有權勢人物的理解。特別是戰區長官朱紹良特別欣賞和稱贊我父親,所以對我們的監視也就慢慢變松了。這也得歸功於母親的用心和大力幫忙。為了跟朱紹良這個當時西北戰區的最高長官處好關系,我母親把父親賢內助的作用發揮得淋漓盡致,常常陪著朱紹良的夫人一起玩,在那些豪門權貴當中穿梭,順著人家的喜好來,甚至省吃儉用來應付各種應酬。朱紹良夫人當時喜歡抽鴉片煙,我母親為了陪著人家,這時候也染上了這個毛病。就因為跟朱紹良夫人這樣趣味相投的交往,經常一起抽煙、打牌、玩樂,也就建立起了感情。這樣一來,父親從階下囚變成了座上賓,確實是靠母親這樣的幫助。

我們在蘭州住的事兒,旗下的人當然操心。他們常來看望,後來還把我父親衛隊的人換班調到蘭州,保護我們。我父親喜歡的走馬也都送來了。這樣,我父親在蘭州枯燥的生活裏,多了點樂子,照顧馬、騎馬成了他日常要做的事。另外,我們為讓父親開心,常勸他帶我們去看戲、看電影。可旗下人來蘭州跟我父親匯報情況時,我父親就老是愁眉苦臉的,很難有笑容。當時旗下的人專門來蘭州給我父親送報告,為躲開寧夏當局檢查,都是穿過沙漠從甘肅一條山送到蘭州的。我父親每次接到報告,聽說馬鴻逵虐待阿旗人民,就特別生氣,然後跟母親相對著哭。那時我和妹妹達芰芬在上中學,看到父母這樣,只知道跟著傷心流淚,可到底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和關鍵。

我父親在蘭州應對國民黨的狀況,那真是一場艱難又復雜的政治爭鬥。在蘭州,朱紹良是國民黨第八戰區的司令長官,谷正倫是甘肅省政府的主席。這倆軍政頭子,雖說都是蔣介石系統的嫡系骨幹,可他們彼此有很大矛盾和爭鬥,在權益爭奪上互不相讓。朱和谷的夫人都是貴州派,但一直是表面和諧,實際不合,體現在朱紹良和谷正倫的政治爭鬥裏,也各有自己的一幫勢力。這樣一來,我父親在這當中最難應對,既不能只顧這邊,又不能顧那邊而丟了這邊。我們在蘭州的生活全由戰區方面負責操辦,但有些具體事兒,也跑不出甘肅省政府的管轄範圍。所以就得兩邊都照顧到,方方面面都周全,大事是這樣,生活裏的小事也都得考慮周全,才能應對得當,不惹麻煩。

比如說,我結婚那會兒,得請最高長官來當證婚人,可要是請朱、谷中的任何一個,都會有意見,最後只好想法子避開這個麻煩。平常請客送禮還有交際應酬,也得兩邊都顧著,盡量讓大家都高興。就像我結婚時,在五泉山我們家裏,專門請了朱、谷兩家,各擺一桌,父親、母親陪著谷主席家,我和愛人張欽武陪著朱長官家,這麽安排,都是有講究有分寸的。我當時不懂,後來我父親才講:「我跟朱長官關系近點,跟谷主席遠些,欽武跟谷主席關系近,跟朱長官關系遠。這麽安排,他們就都沒意見。」這些事足以表明,在國民黨的官場裏,就連那些繁瑣的禮節儀式,都在明爭暗鬥,更別提有關政治、經濟的權益爭鬥了!就因為這個,我深深覺得我父親在蘭州生活的這八年,應付起來真是太難了!

蔣介石兩次召見父親

在蘭州的時候,我父親被蔣介石召見了兩回。當時,父親還有全家都特別看重也特別期待這樣的召見。頭一回召見,大概是我父親到蘭州半年後。有一天,蔣介石從重慶發電報說要召見我父親。我父親可高興了,想著能借著這個機會當面跟蔣介石訴說冤屈,好解決寧夏馬鴻逵欺負壓迫阿旗的事兒,也能讓我父親回阿旗。跟父親一起去重慶的還有阿旗王府的副協理和秘書等工作人員,他們準備了日本人去阿旗的經過,還有馬鴻逵派兵打阿旗、逼交政權和軍隊這些違法事兒的材料。哪知道見了面,蔣介石就問問旗裏老百姓生活咋樣,問問我父親和家裏的一些情況,對於寧夏馬鴻逵瞎汙蔑父親勾結日本、投敵賣國還有鎮壓蒙族百姓的事兒,一個字都不提。我父親著急跟蔣說這事兒,結果蔣介石故意躲開,還站起來送客。這麽召見完,給了「賞賜」一桌酒席,留著住了幾天,我父親只能滿心失落回蘭州。第二回召見,大概在一九四一年前後,是蔣介石到蘭州視察,對下屬的一次常規接見,我父親照規矩去拜見,也沒說啥。這次蔣介石來蘭州,跟宋美齡一塊,住在蘭州四墩平九間樓,宋美齡還請我母親吃了頓飯。

父親在留蘭的時候,曾經回過旗裏兩次看望

1939 年前後,阿旗的群眾都盼著我父親回旗瞅瞅。經過朱紹良征得馬鴻逵同意,第八戰區總參議張春浦陪著我父親回了旗。父親回旗路過銀川,禮節性地拜見了馬鴻逵,應付了寧夏各方面的事兒,在定遠營待了一個多月,還是張春浦陪著回的蘭州。這所謂的陪同其實就是監視。父親去定遠營坐的汽車,回來為躲開馬鴻逵找麻煩,就從定遠營騎馬穿過大沙漠草地到一條山,張欽武接應後換汽車回了蘭州。經過張春浦總參議這次陪著去阿旗實際了解,國民黨方面也確認了,我父親沒投靠日本,馬鴻逵歪曲事實、亂說是非,純粹是誣陷,就是想借機霸占阿旗地盤,擴充自己實力。打這以後,國民黨當局對我們松多了,我們生活也更自由了。那時候日本飛機把蘭州轟炸得厲害,我母親又生了大病,為躲轟炸,也方便母親養病治療,我們從蘭州五泉山搬到十裏店一個小院,住了一年,後來又回五泉山了。

我們住在蘭州,雖說有國民黨當局供應和招待,旗裏也給些接濟,可因為家裏人多,那會兒物價漲得厲害,生活挺難的。父親跟母親商量,打算回旗看看家裏有多少底兒,拿些來補貼生活。得到八戰區同意後,因為母親生病,就決定帶我回旗一趟。我在家裏排行老大,父親從小就特別疼我、慣著我,出門總帶著我,我倆從不分開。這次回旗帶我,我可高興了。回旗是從蘭州坐汽車走的,這次八戰區沒派人「陪著」。路過銀川,父親得去見馬鴻逵,讓我去看馬鴻逵的四太太劉慕俠和老太太。大家都知道四太太很受馬鴻逵寵愛,馬鴻逵對她言聽計從,她權力大得很,能左右馬鴻逵的一切。所以,必須去拜見問候,表示親近,好讓馬鴻逵別迫害我父親。我那時候年紀不大,也沒經歷多少事兒,但跟著父親多次遇到危險,也懂這些道理。劉慕俠把我當「義女」接待,挺親熱的。她本來就是演戲的,裝出一副「慈愛」樣哄我,說些好聽的,問這問那,可有時候也嘮叨:「你們現在有戰區照顧,我們照顧不上啦!」我回去把這些話告訴父親,我們覺得這明顯是諷刺,牢騷不少。我當時就想,脫韁的馬,你們抓不住啦。

父親跟我回到定遠營之後,忙乎了好長一陣子。旗內王府的大小官員,還有在各地的牧民們,都爭著搶著來看望我們。這時候父親就像缺水的魚回到水裏一樣,開心得不得了。他天天和大家待在一塊兒,互相講講離亂後的事,說說馬鴻逵怎麽迫害和壓榨阿旗,聊聊國家堅持抗戰肯定能勝利的未來。我父親還讓牧民們努力幹活,團結一心,以後要多聯系,安心等著他回來。就這樣,父親在旗裏住了一個多月,順便把家裏的東西收拾收拾,準備帶回蘭州,補貼家裏開銷。我父親回蘭州的時候還是繞開寧夏,由旗裏護送騎馬直接穿過沙漠去蘭州。出發前,父親給張欽武發了電報,到一條山的時候住了兩天,然後又讓張欽武派汽車把我們送回蘭州。

國民黨中央準許我們全家回旗,和馬鴻逵的爭鬥還在持續。

1944 年秋,旗裏的老百姓特別希望我父親回阿拉善旗主持旗裏的政務,抵抗寧夏馬鴻逵對咱們旗的掌控以及對老百姓的剝削。經過八戰區長官部向國民黨中央請示,又跟寧夏馬鴻逵溝通,這才答應讓我父親和全家回旗。我父親和全家人一直盼著的這天總算是來了,可能想到的各種難題也明擺著,最關鍵的還是和寧夏馬鴻逵的關系。馬鴻逵在政治上吞並阿旗,在經濟上掠奪,這得進行艱苦鬥爭,而且馬鴻逵吃到嘴裏的好處哪能輕易吐出來。

咱們這次回旗,可不是像以前那樣只是來來往往地旅行,而是回去就不再回來了。在蘭州這個山城住了八年,對咱們還是有感情的。咱們跟一些知心的親朋好友告了別,戀戀不舍地瞧了瞧那些山山水水,然後旗裏派來大批的人馬、駱駝和轎車,拉著所有要用的東西,就從一條山穿過大沙漠,直奔阿拉善去了。我父親回旗故意不走銀川那條路,就是怕跟馬鴻逵那個惡魔打交道。可回旗沒多久,馬鴻逵居然帶著全家來定遠營看望我父母,還裝出特別「關心」的樣子。明知道他沒安好心,還得虛情假意地迎接,使勁表現得親近友好,這感覺當然難受啦。

定遠營這地兒,如今被馬鴻逵的強權給占了,政治、經濟都被他們把控著。他打著「旗縣並存、共管」的幌子,想在定遠營設縣,搞蒙漢分治。這其實就是要把旗政權給擠掉。因為旗裏的百姓堅決反對,一時間他沒得逞。可馬鴻逵又換了個名頭,在定遠營弄了個辦事處,推行保甲制度,實際上就跟設縣一樣,然後就橫征暴斂,亂攤苛捐雜稅,還征兵要馬,把阿旗百姓弄得苦不堪言。同時,馬鴻逵還在定遠營開銀行,用經濟手段操縱控制旗裏的皮、毛、森林這些物資,就連旗裏一直開采經營用來維持旗政開支的堿礦,他都眼紅插手。我父親這次回旗,是得到國民黨中央同意才回的,馬鴻逵拿他沒辦法。但他總覺得我父親回旗,對他在阿旗胡作非為有阻礙,雖說表面上稱兄道弟,還喊著絕不損害旗裏利益的口號,可實際上事事都跟阿旗過不去,一心想吃掉阿旗。我父親回旗沒多久,馬鴻逵為搶阿旗堿礦,就把阿旗負責辦理堿運的鄭禮範扣下,故意挑事。我父親在馬鴻逵的強權面前,還是堅持有理有節地鬥爭,還親自去寧夏見馬鴻逵,要求放了被扣的人。馬鴻逵也只好顧全雙方的面子,息事寧人,最後把人給放了。

當時國民黨中央下令,讓地方選拔能人,每個省推薦兩名中央委員。在甘肅這邊,谷正倫主席把我父親推薦上去了,這就讓馬鴻逵又嫉妒又不滿。他還向國民黨中央告狀:達理紮雅是阿拉善旗的紮薩克,阿旗是歸寧夏省管的,推薦達理紮雅當中央委員的事,應該是寧夏的事,甘肅幹嘛要多管閑事。從這能看出,馬鴻逵對我們阿旗和我父親盯得可緊了,老是想盡辦法貶低打壓,就想讓我們受他控制,聽他擺布,一刻都不放松。馬鴻逵這人更差勁。他不光在政治上愛玩陰招,跟朋友、部下打交道的時候,也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搬弄是非,就喜歡看別人倒黴。當然,這也符合他稱霸一方的心思。

1946 年夏天,我回定遠營娘家。我愛人張欽武從西烽鎮防地過來接我。路過寧夏的時候,欽武為了顧全寧夏和阿旗的關系,就去拜訪馬鴻逵。一起吃飯時,馬鴻逵講:「你老丈人老是埋怨你不聽話,脾氣太倔了,把那麽大的鹽商產業給弄沒了。跟著胡宗南跑,能有啥好處?」這明顯是挑唆我父親和張欽武的關系。張欽武居然把這種瞎編的壞話當真了,讓嶽父和女婿之間感情有了隔閡。欽武到我家時一聲不吭,態度冷淡,故意躲著不見我父親,把我父親氣得不行。後來把情況說清楚,大家才明白是馬鴻逵在使壞。這就算是件小事,也能充分說明馬鴻逵對咱們是啥空子都鉆,想盡辦法搞破壞。

我爸參與「西蒙自治政府」的一些事兒

在咱們祖國西北地區眼看就要全部解放的時候,以德王帶頭的一些國民黨蒙旗的高層人物,在蘭州碰頭然後又跑到阿拉善旗,琢磨並組織搞一個「西蒙自治政府」,還盼著靠這個來應對共產黨的解放。當時我在蘭州住著,我父親一遍又一遍地打電話、發電報催我回定遠營,躲開危險。就這樣,1949 年夏天蘭州解放的前一個月,我和多淑秀(白海風的愛人,現在是內蒙政協委員)一起坐車到一條山,接著換駱駝和馬穿過沙漠回到了定遠營。我回旗以後,父親給我講了「西蒙自治政府」成立的情況。原因是國民黨南京政府快倒台的時候,國民黨中央用飛機把德王接到南京,接著又把德王送到蘭州。德王到了蘭州,想找個待的地方,不知道該咋辦。何兆麟(原來內蒙政協的副秘書長)陪著德王到蘭州的時候,我三叔達密林旺楚克也一起坐飛機到了蘭州,要回阿拉善旗。所以,德王就有了去阿拉善旗的想法,正好何兆麟跟我父親是老交情,就給我父親寫信商量這事兒,我父親同意了。何兆麟陪著德王到了阿拉善旗以後,白海風、巴文竣這些人也先後到了阿拉善旗,然後在德王的提議下琢磨成立「西蒙自治政府」。

我父親一直膽小怕事兒,以東道主身份讓德王暫時住下還行,成立「自治政府」這種大事,他可不敢同意。德王野心特大,投靠日本、成立偽蒙疆政府,名聲特臭被國人討厭,這危急時候了,他還不消停,想著再出頭。後來,德王把白海風、巴文竣、何兆麟等人說通了,多次跟我父親商量這事兒,還講現在形勢特別好。他說,咱們蒙古人多少年想要自治,國民黨一直不準,現在國民黨快倒台了,自己都顧不過來了,正好趁這機會成立「西蒙自治政府」(跟「東蒙自治政府」對著),讓國民黨政府批準,弄成定局。同時,把從東北跑過來的一些軍政人員,還有不少騎兵部隊,都弄到阿旗,當成「自治政府」的力量。

我父親看到這種情況,總算心動了。他覺得趁著這個機會把從東北逃到阿旗境內的亂軍收攏起來,變成阿旗的武裝力量,省得他們禍害阿旗人民,這特別有必要。就這樣,父親同意參加「西蒙自治政府」。但讓父親跟他一塊去廣州,向國民黨當局請求準許自治這事,父親堅決不去,最後德王自己去了廣州,向當時國民黨的行政院長閻錫山等人提這個事,照樣被否定,啥結果也沒有就回來了。寧夏解放快到的時候,國民黨軍令部長徐永昌路過銀川,德王帶著「西蒙自治政府」的主要領導白海風、何兆麟、巴文竣等人向徐請求國民黨準許成立「西蒙自治政府」,被徐訓斥,說他們是「乘人之危」。之後他們回到阿旗還一直議論個不停。就算受到國民黨阻攔,「西蒙自治政府」還是成立了,我父親被選成副主席。「西蒙自治政府」成立後,給國民黨的報告一直沒回應,德王親自去廣州活動,也沒結果回來。德王從廣州回來路過蘭州,張欽武請德王在我家吃飯,說起這事還跟我父親抱怨:「你爸爸跟我一起去就好了!」其實那時候國民黨政府都快不行了,哪還能管啥「蒙古自治」呀?

1949 年夏天,蘭州快解放了,胡宗南趕忙發電調張欽武的部隊往甘肅南部轉移。我爸和我不停地給張欽武打電話,勸他別往隴南去,一定要想著家裏孩子(我爸區防司令部的電台和張欽武部隊電台每天聯系兩次),有需要可以把部隊撤到蒙旗來。實際上隴南已經被解放軍攔住,根本過不去,最後張欽武就帶著部隊轉到甘肅北路的暢林山區了。這之後,蘭州、銀川陸續解放,對阿拉善旗影響很大。馬鴻逵在阿旗的部隊亂成一團。我爸把旗裏的軍隊都召集到定遠營城裏,做好防衛,保證安全。這時候,旗裏有人勸我爸帶著大家往北沙窩撤,有人主張留在定遠營等著解放軍接收。我爸心裏亂得很,拿不定主意。他特別惦記張欽武的部隊。沒想到有一天兩邊電台聯系斷了。我們急得不行,我爸判斷肯定是被解放軍消滅了。到了晚上,我媽偷偷聽新華社廣播,聽說「胡宗南匪部整編騎兵第一旅旅長張欽武率部向我軍投誠」,趕緊把這訊息告訴我爸。我爸聽了高興地跑到我住的屋子喊:「欽武有訊息了,已經投降共產黨!」就這樣,我爸不再糾結,不再想「北逃」和「等待」,決定帶著部隊向解放軍投誠起義,還采取了積極的辦法。

說起起義這事兒,可不是順順當當的。一開始,德王和他的一些舊部下就反對。我父親還有白海風、何兆麟、巴文竣這些大多數領導成員呢,是贊成起義的。大家好說歹說,講清利弊,指明方向,可德王就是油鹽不進,死抱著他那一套不放。這麽一來,就明顯分成兩派了。一派以德王帶頭,加上他的舊部,還有從東北逃過來的一部份武裝力量,堅決不肯投誠起義。有一天,德王他們帶著「西蒙自治政府」的印信和木牌子,一聲不吭就走了,朝著阿拉善旗西北方向跑。一路上又搶又奪,搶牲畜糧食,殺駱駝,在「拐子湖」附近待了好些日子,最後逃出邊境,被蒙古人民共和國給抓了。德王跑了以後,他的部下禍害老百姓,我父親特別生氣,還組織輕騎武裝去剿擊,保護人民的生命財產。另一派以我父親和白、何、巴他們為首,通電起義,還派代表去寧夏找解放軍接頭處理後面的事。這中間,張欽武在起義後因為彭總的意思,也為阿旗起義忙活過,這兒就不多講了。至於我父親他們起義後的情況,有的在【內蒙古文史資料】裏講過了,這兒也就不多啰嗦了。

最後的話

我關於父親的回憶就寫到這兒啦。父親達理紮雅身為封建制度遺留下來的蒙旗王爺,原本沒啥能留給咱們的。不過,在時代浪潮的沖擊下,他還能努力向前,跟著人民走,從王爺變成了人民中的一員。我這當女兒的想念父親,把知道的他一生經歷都記下來,主要是為了表達懷念。這裏面一些有關的史實,難免有不全的地方,好多疏漏甚至錯誤,希望父輩親友多指點,給史家做個參考。在我結束這個回憶錄的時候,心裏真是感慨萬千!要是父親還活著,就能看到如今國家繁榮昌盛的好景象。三中全會以後,經過黨的整治糾錯,國家各方面都正常了,政治上擺脫了「四人幫」的搗亂,清除了「左」的錯誤影響,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定團結;經濟上方向正確,進行改革,讓國家走向富裕強大。現在,全國人民在黨的帶領下,正想盡辦法為實作「四化」努力。父親要是在天上有靈,肯定會含笑九泉的!

(1983 年 4 月 19 日在呼和浩特定稿)

源自【內蒙古文史資料第十七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