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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通往山外的路,其實是一條通向幸福的康莊大道

2024-06-18生活

今天下了大半天的雨,我又有了時間開啟記憶的闡門,讓童年的點點滴滴盡情地在回憶裏飛

小時候我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我們不屬於同一個村鎮,但因為在交界處隔得不是很遠,我們經常相約一起打豬草,屋後小山坡的苞谷地裏、田邊地角的水溝旁都留下了我們的身影。

她有一個比她小兩歲的弟弟,姐弟倆感情很好,我們打豬草弟弟基本上都跟在我們後面追。

弟弟很聰明也很調皮,我們打豬草時他就在一旁不遠處,有時候像猴子一樣爬上樹去掏幾個鳥蛋,有時候把水溝邊的石頭掰開抓一些螃蟹。

我們外出時總是帶著一盒火柴,每當弟弟有了收獲我們就點起火堆,把收獲來的東西放到火上烤。

剛開始的烤的鳥蛋幾乎全浪費了一個也沒吃上,放進火堆一會兒就炸裂了,蹦進灰裏啥也沒有了。

後來我們用一些寬大的樹葉把蛋包起來,埋進燒過火的灰燼裏捂著,才得到了熟的、完整的鳥蛋吃。

但那也沒有多少呀,很多時候一人只能分一個,偶爾分上兩個,如果分不平的時候多的就給弟弟吃,因為那是他掏來的,他是大功臣,理應多吃一點。

鳥蛋太小,別說一個兩個,就是十個八個那也不夠塞牙縫的,而且不好剝我們經常沒剝幹凈就扔嘴裏,把蛋殼也「哢嚓、哢嚓」嚼碎吞下去了。

還是螃蟹的搞頭大些,雖然殼多肉少,因為好抓一次能收獲不少,我們烤得烏焦嘛黑的,兩只手換來換去倒騰,嘴裏還不住地哈著氣。

等到能進嘴了,除了嚼不動的全咽下去了,等到便便出來時還能看見一小節一小節消化不了的螃蟹小腿。

扒地瓜、摘桑椹和各種泡更是我們的日常,每當和他們姐弟分開我一個人往家走時,就覺得好孤單、好難受,我明明有哥哥,為什麽沒有這樣親密無間的時光?

他們有個姑媽遠嫁到江蘇去了,寫信回來讓自己哥嫂過去打工,因為地裏刨食只能不餓肚子,他們的父母狠狠心把姐弟倆交給自己父母,收拾起行囊準備遠赴江蘇打拼。

走的那天,我恰好在他們家,姐弟倆哭成了淚人,我也忍不住跟著哭,弟弟抱著媽媽的腿不撒手哭得撕心裂肺,聲音都哭啞了,媽媽含著眼淚把弟弟抱起來親了又親:「在家好好聽爺爺奶奶的話,爸爸媽媽去外面給你們掙錢,回來給你們買好吃的。」

說完狠下心把弟弟塞到奶奶的懷裏,轉頭就走,弟弟在奶奶的懷裏不停地掙紮,奶奶抱不住差點讓他掉地上了,爺爺趕緊來幫忙才把弟弟抱住了。

她看著走遠的父母淒厲地喊著爸爸媽媽追了上去,媽媽抱了抱她,摸了摸她的頭:「弟弟小你要讓著點他,媽媽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你們姐弟倆在家一定要好好聽爺爺奶奶的話知道嗎?爸爸媽媽會想你們的!」

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往下掉,但還是拼命地點著頭,看著父母上了車,車子越走越遠,她抱著我哭了好久好久才抽抽搭搭地停了下來。

他們的父母走後,日子好像和從前一樣沒什麽變化,我們還是來來去去地在一起打豬草、一起玩耍。

在我家耍的時候,我爸那低情商腦袋不夠用的人成天問人家:「你們爸媽啥時候回來啊?」

有時候幹脆說:「拐了!拐了!你們爸爸媽媽這麽久都不回來,他們不要你們了!」

每當這時,姐弟倆的眼眶裏總是淚光盈盈,我媽就會說:「唉呀!把娃娃丟在屋頭好可憐嘛,一說起媽老漢娃娃就想哭。」其實他們不提起姐弟倆根本不可能想哭,戳到人家肺管子了能不傷心嗎?

彼年,我和她都上小學二年級,弟弟上幼稚園,我們不在一個學校上學,但晚上放學會在一起做作業玩耍。

她在作業本上歪歪扭扭地寫著:「親愛的爸爸媽媽:你們還好嗎?我和弟弟都好想你們,我們很聽爺爺奶奶的話,我家的小母雞已經開始下蛋了,小豬崽也長大好多了,你們什麽時候回來啊?」

她會把寫在作業本上的信撕下來交給爺爺奶奶,讓他們寄信的時候一並寄去給爸爸媽媽,有時候他們寄去遠方的信裏也有我的名字。

每當收到爸爸媽媽回信的時候,姐弟倆總是一臉開心、蹦蹦跳跳地來找我,第一時間把好訊息分享給我,感受著他們的喜悅,我的笑容也如春花般燦爛。

時光匆匆,一晃就到了冬天,他們告訴我爸爸媽媽過年就回來了,那些日子他們走路都帶著風,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快樂。

進入臘月,姐弟倆成天在村口的那棵老泡桐樹下張望著,天天失望天天望,一直望到臘月二十八他們的爸爸媽媽還沒有回家。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們眼底希望的火苗在一天天熄滅,心裏沒來由地發緊、替他們難過。

大年三十,我們已經放棄了所有的希望,沒精打采地玩耍著,忽然傳來了姐弟爸爸媽媽喊他們的聲音,擡起頭來大家都楞住了,只見他們肩上扛著、手裏提著大包小包,一臉高興地望著我們的方向。

弟弟足足楞了半分鐘,才扔掉手裏玩耍的石子,哇哇嚎哭著沖向爸爸媽媽,那哭聲驚天動地、山崩地裂,讓人忍不住心如刀絞、肝腸寸斷,爸爸媽媽扔掉所有的行李把姐弟倆緊緊地摟在了懷中。

等大家情緒緩和下來,爸爸媽媽才說廠裏臨時加了幾天班回來晚了,他們一件件從包裏拿出了給姐弟倆帶的禮物,阿姨給了我一個香蕉,那是我人生當中第一次見到香蕉,我拿在手裏看了看、聞了聞,又寶貝似的捂在了口袋裏。

拿回家連我爸媽也不知道那是什麽,一家人小心翼翼地分著吃了,才知道這世上原來有這麽一種香甜軟糯的東西存在。

相聚的時間很短暫,過完年沒幾天姐弟倆的爸爸媽媽又要出門打工去了,我再一次目睹了讓人淚如泉湧、痛徹心扉的離別。

期間有一年叔叔阿姨曾問過我父母要不要去一個人跟他們一起出去打工,因為我還小不像他們有自己的父母可以幫襯,怎麽都要留一個人在家。

我的父母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用他們的話來說,人家有妹妹在那邊,去了有挨鋪(依靠),他們過去睜眼瞎,萬一幹不習慣,想回來路都理不倒走。

就這樣,在我接連看著他們姐弟與父母聚散離合的第四個年頭,我們小學畢業那一年,他們父母用打工掙來的錢在雅安市裏買了一套房子,姐弟倆也轉學去了市裏的學校讀書。

家裏的土地給了一戶關系好的鄰居種,他們的爺爺奶奶也去了市裏擺了個賣烤紅薯、烤玉米的攤,順帶照看姐弟倆。

我父母還對人家的行為嗤之以鼻:「農民居然不務正業,連土地都丟了,將來沒糧食吃餓肚子的時候他們就曉得滴!有恁多錢存銀行吃利息不香嗎?買啥房子?賣紅苕、賣玉米,那是豬吃的,賣得脫不?」

他們永遠也不知道兩個老人賣一年烤紅薯、烤玉米掙的錢是他們種幾年地都掙不到的。

他們更不知道那套房子後來人家要搬去省城時賣掉了,整整增值了十倍不止,光是那套房子賣的錢他們一輩子也沒掙到過。

我一天天、一年年看著我最好的夥伴在自己的生命裏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

姐弟倆自從搬走後,我就很少見到他們了,最後不多的幾次見面有兩次還是在他們爺爺奶奶的葬禮上,老人都註重葉落歸根,因為葬禮上人太多,我們總共也沒說上幾句話。

聽說他們的爸爸媽媽做了老板,最後定居在了成都,姐弟倆也都上了大學,後來都有了好的工作和家庭。

五年前的清明節,我在路邊溜娃時曾偶遇過回鄉祭祖的他們一次,一大家人開著三輛豪車,叔叔阿姨變富態了不少,從外貌上我還能依稀辯認出姐弟倆來,我叫他們名字的時候,能看到他們眼底的迷茫。

我知道他們沒有認出我這個從小的玩伴,歲月已經在我身上刻下了太多滄桑的墨點,而他們依然光鮮亮麗、青春飛揚。

當表明身份後,他們也從陌生、疏離變得親熱起來,大家站在路邊長噓短嘆了一下過去的歲月,他們從車上抱下來好多零食一古腦地塞給了我的兩個孩子。

我們雖然留了電話、加了微信,但我從來沒有給他們打過一個電話、聊過一次天,我知道我們已經走遠,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余生不打擾,各自安好便是最好的選擇。

去年我老公出事,我曾在朋友圈發起過水滴籌,他們一人給我捐了500塊錢,雖然是捐款,他們也不差那幾個錢,但我還是想找機會還回去。

我的父母守著一貧如洗的土地,年年耕種年年一窮二白,所得僅能裹腹,我初中畢業後,他們說什麽都不讓我念書了,連學個縫紉手藝都是心不甘情不願送我去學的。

當年下半年才學了幾個月手藝15歲多的我就踏上了打工之路,帶著對未知生活的向往。

由於學藝不精,受盡了老板百般刁難,個中滋味一言難盡、無人言說。

回到家把受盡磨難掙來的錢如數交給他們,他們裂開嘴笑得合不攏,是啊,我能掙錢給他們用了,能幫他們供上學的親兒子了,他們不該高興嗎?

他們生了我、養了我15年,而我卻為了他們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在我的這個家裏面,應該說每個人都比我過得好的吧!我的父母從我15歲以後就再也不用養我了,多輕松!

我的孩子們根本不知道愁為何物,享受著自己童年該有的快樂,天塌下來了有我給她們頂著,或許這就是我來人間一趟所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吧!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通往山外的道路是一條通往幸福的康莊大道,我的父母沒有勇氣去走,我想去走但是又被絆住了腳失去了走的機會,未來的日子裏我一定讓自己的孩子去走一走、闖一闖。

因為我了解被束縛住手腳的舉步維艱,體會過被掐斷夢想的絕望無助,我絕不會讓歷史重演,哪怕豁出命去我也要盡力為自己的孩子創造可以飛翔的翅膀,讓她們能夠在浩瀚無垠的天空中盡情地遨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