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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兒子總是早上匆匆地送來早飯就走。今天也不例外。
「爸,你慢慢吃。我先去上班了。」 澤華把保溫桶放在桌上,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 我叫住他。
澤華回過頭,有些不耐煩地說:「怎麽了爸,我已經遲到了。」
我看著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似乎比以前更忙碌了,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這孩子,總是這麽拼命工作。
「沒什麽,路上小心。中午記得按時吃飯。」 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知道了。」 澤華點點頭,匆匆離開。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有些出神。記得小時候,我總是親自做飯,然後叫醒還迷迷糊糊的他:「澤華,起床吃飯了!」 那時的他,眼睛裏滿是天真爛漫。而如今,這個小夥子已經長大成人,開始照顧起我這個老頭子來了。我心裏升起一縷悵然。
開啟保溫桶,是我最愛吃的青菜豆腐湯,和一個荷包蛋。這孩子還是這麽貼心。我把湯一口氣喝完,咀嚼著荷包蛋,回想起我與澤華的點點滴滴。
那段日子真不是容易熬過來的。我常常整夜睡不著,腦海裏全是工作的事。好在澤華一直努力用功讀書,沒受我的影響。我也時刻警醒自己,不能讓困難打垮,更不能傳染給孩子。漸漸地,我也習慣了新生活的節奏。
後來,我在本地一家小公司找到了份工人的工作。雖然勞累,但收入終於可以養活自己。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工作起來毫不松懈。澤華那時中考完了,老師建議他去市重點高中就讀。我心裏明白,要上重點高中費用不少,可是轉念一想到他的前途,我沒有絲毫猶豫,馬上同意了。
為了攢下一點學費,我連著工作了半年沒有休息日。好在澤華終於如願進入了市重點高中學習。我看著他穿上幹凈筆挺的新校服,心裏竊喜。這孩子明顯長高了許多,滿臉青春朝氣。我知道自己沒白費心血。
高中三年,澤華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考上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學。我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眼圈一下就紅了。送他去北京報到那天清晨,火車站人頭攢動,我跟在他身後,幫他拎著那不大的行李箱,心情復雜。他就要離開我獨自一人去了異鄉,我不禁有些擔憂。但轉念一想,他已經長大了,是該飛得更高更遠。月台廣播提示列車即將啟程,我深吸一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去吧,一切順利!」
澤華點點頭,跟我擦肩而過,很快融入人流裏。我定定地站在原地,目送他走進車廂,在窗邊揮了揮手。
這一別就是四年。期間偶爾打個電話,問問他的生活學習怎麽樣。聽他興高采烈地講著校園裏的點點滴滴,我的心頭就充滿慰藉與欣慰。看來我的孩子過得很好,這就夠了。
四年後一個暑假,澤華終於畢業回家了。出站時一眼看到他,我還有些恍惚。這小子個頭竄得更高了,五官也成熟了,整個人散發著書生氣質。
「爸!」他笑嘻嘻地迎上來,和我熱情擁抱。
「回來就好!走,咱們去吃餃子!」我開心地拍他的肩,仔細地打量他。
吃著熱乎的餃子,我忍不住誇獎道:「大學過得不錯吧,感覺你長高了不少啊!」
「還行吧。」他靦腆地笑了笑,「大學生活很充實的,我參加了學生會,認識了很多朋友。」
我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樣子,凝視著他。好像回到了他小時候那般爛漫可愛。這四年他長大了好多,我卻老去了好多。心底湧上一絲唏噓。
他畢業後很快找到了一份工作,我由衷為他高興。像他這麽優秀的孩子,前途無量。如今他已經正式步入社會,經常加班加點,回家的時間少了。我一個人也就習慣了獨處。
就這麽一轉眼,又幾年過去。澤華工作越來越忙,升職加薪的速度令我嘆為觀止。他給我改善了不少生活,我安度晚年已經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只是他愈發地沒有時間,有時一個月也見不到他幾面。不過我理解,這是他事業上升的代價。
就在上個月,他突然在某天早上敲開我的門,大包小包地搬來了一堆東西。
「爸,我最近實在太忙了,來不及做飯送給你。就在你這裏放些快餐和麪包之類的,你熱一熱自己解決啊。」他一邊往我的冰箱裏塞東西,一邊匆匆解釋道。
我楞在原地,話都說不出來。這是我的親生骨肉,我視如掌上明珠般的兒子啊。他連我的一日三餐也顧不上了嗎?我的心像被人狠狠紮了一刀。
澤華很快就走了。我慢慢地坐回椅子上,望著他帶來的那一大袋子速食品和麪包,久久無法平靜。
接下來的日子,我總是起得很早。六點半的時候,我就坐在窗邊守著,期待著能聽到他敲門的聲音。我知道這不切實際,但還是忍不住這麽做。仿佛這樣就能變回從前,他還是我的好兒子,會每天親自送來熱氣騰騰的飯菜。
可是每天我都失望而歸。到了七點,我只好默默地去冰箱裏拿出速食熱一熱果腹。吃著沒滋沒味的東西,我的心久久無法平復。
這種日子一晃又過了一個月。我看著鏡子裏越發消瘦的自己,忽然有一種預感,兒子可能真的再也不會親自為我送飯了。這念頭剛冒出來,我的心就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痛徹心扉。
轉念一想,我不也曾經忙著工作養家,來不及陪伴他度過童年時光嗎?我錯過了那麽多本可以陪著他一起度過的歲月,現在後悔又有何用呢?
想到這兒,我的心境忽然就平靜下來。我意識到,親子之情不是建立在物質基礎上的,而是千絲萬縷的感情紐帶。兒子會忙碌工作,是希望給我更好的生活;我日日等待他,是出於對他的牽掛和深愛。這種牽絆是刻在我們骨髓裏的,不是一頓飯就可以斷絕的。
我突然釋然了。兒子終究會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應該因此怨天尤人。他永遠深深地烙印在我心裏,是我此生最珍貴的寶物。我要習慣自己照顧自己,不再因他沒時間送飯而生氣或難過。
想通這些,我輕輕地嘆了口氣,感覺胸口的大石頭終於卸下了。我相信,只要我們時常聯系,兒子也會抽空來看我的。反正他一天不嫌棄我這個老頭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幾天後,我一個人照常在家吃完了速食早餐。忽然門鈴響了,我驚訝地開門,竟看見澤華站在門外,臉上掛著歉意的微笑。
「爸,不好意思,這個月實在太忙,都沒空好好陪你。」他有些害羞地摸摸鼻子,「我特意請了半天假,今天帶你出去轉轉,補償你!」
「好啊好啊!」我激動地拍他的肩,生怕他再想走,「去哪兒?我這就收拾收拾!」
「隨你喜歡,我們慢慢逛!」他笑了。
過了這麽多年,兒子的臉上還是掛著和從前一樣的陽光燦爛的笑容,這讓我無比欣慰。
我們倆就這麽慢悠悠地在街上閑逛,有說有笑。逛累了便在路邊飯館坐下,點了幾個家常菜。我看著他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食欲大增。這頓飯吃得我十分滿足。
「爸,工作這麽忙實在抽不開身。但你放心,我會定期找時間陪你的。」吃過午飯,澤華認真地跟我承諾。
我點點頭,拍拍他的手背:「我懂,你放心吧。我一個人也照樣行。」
「那你也要保重身體知道不?千萬別讓我操心!」 澤華握緊我的手。
「好嘞!」 我豪氣地拍胸脯。
這一天,我感到無比幸福和滿足。我可愛的兒子,永遠活在我心裏。
從那之後,我的心情舒暢了許多。我會定期給澤華打電話問他最近在忙什麽,有沒有好好休息。聽他絮絮叨叨地說工作和生活中的點滴,是我日常最大的樂趣。
有一次打電話時,他興高采烈地告訴我,公司大專案完成得很成功,老板直接給了他一個部門經理的職位。我激動得手足無措,連聲祝賀他。我知道澤華一直很有上進心,能得到老板的重用,全靠他自己的實力和努力。如今他終於能夠好好發揮所長,我為他感到無比驕傲。
「爸,這個周末我請你吃大餐!我們去江浙菜館,點龍井蝦仁和東坡肉!」電話那頭,澤華的語氣雀躍極了。
「好嘞!周末見!」我笑逐顏開。
自那次之後,我鮮少一個人吃飯了。澤華會隔幾天找時間過來跟我吃頓晚飯,有時還會帶著他的女朋友一起。那姑娘漂亮聰明,溫柔體貼,我看著很滿意。有時三人一起吃過飯,就坐在屋外的長椅上聊天。我聽著他們有說有笑,會心地想,我的兒子找到了好歸宿。
時光飛逝,轉眼又過了兩年。在一個和暖的周末午後,澤華敲開我的門,神神秘秘地笑著。
「爸,我們有好訊息要告訴你!」他拉過身旁的姑娘,興奮地說。
我定睛一看,那姑娘的手上明晃晃地戴著鉆石婚戒,臉上洋溢著幸福。
「您看,我們要結婚了!」她羞澀一笑,擡起手 地給我展示著戒指。
「恭喜恭喜!」我激動無比,連連拍手叫好。
我心中充滿慰藉與喜悅。我親愛的兒子,終於也要成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