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26日，出生第73天，龍鳳胎朵朵半睡半醒地吃著母乳。視覺中國/圖
成為「奶牛」的第399天，我終於決定給12kg的壯碩「小熊仔」斷奶。
親手終結這段夜以繼日，由2000多次哺乳組成的「親密連結」，並不容易。
尤其在他拒絕奶瓶，小臉哭得皺皺巴巴上氣不接下氣時，我也曾問過自己，我真的準備好了嗎？他才剛一歲，奪走他最心愛的neinei是不是太殘忍？或許應該再堅持忍耐一下的人其實是我？
很多時候，我們談到母乳餵養的益處與便利，總是如數家珍；但談到何時該斷奶「解放」媽媽，如何更好地給這份「37℃恒溫的愛」畫上句點，卻是心有戚戚、諱莫如深。
但就像所有美好的旅程總有終點一樣，斷奶的計劃，也在我的日程表上慢慢浮現。的確有諸多不舍，我甚至看一眼網友分享的斷奶攻略都掉眼淚。
但我相信，這是寶寶成長路上終將迎來的重要時刻，也是我作為母親需要勇敢面對的一步。
從疼痛到甜蜜
我在孕期就決定要母乳餵養了，有沒有奶水、乳頭內陷會不會影響哺乳……是我最擔心的問題。
幸運的是，剖腹產當晚，小熊仔第一次趴在我胸口上吸吮，乳汁就噴湧而出。
月子裏，我幾乎集齊了所有母乳的痛：堵奶、漲奶、乳頭皸裂、長白點、急性乳腺炎、娃咬扯乳頭導致潰爛……看見他張開小嘴貼近，我就怕疼怕得汗毛直豎。
但經過幾個月的磨合，我的泌乳量與寶寶的需求「供需平衡」，盡管依然偶爾被咬痛，但看到他吃飽後的滿足模樣，所有的疼痛也化作了甜蜜。
母乳的優勢無需多言，人人皆知。
在生命早期，母乳不僅提供了寶寶所需的營養成分，還包含多種抗體和其他免疫成分，給予寶寶充足的安全感和抵抗力。無論深夜還是外出，母乳遠比到處找熱水、沖奶粉方便。
37℃的體溫透過乳汁傳遞——我不遺余力地用母愛噴湧澆灌，小寶寶亦用優越的生長曲線回饋，對彼此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時光。
2017年8月5日，廣州，39名媽媽懷抱嬰兒參加哺乳「快閃」活動，呼籲市民關註母乳餵養，在更多的公共場所建立母嬰室。陳驥旻/中新社/視覺中國
斷奶願望的啟動一定來源於媽媽
寶寶自出生起我就自己帶他睡覺，一年多來，我幾乎沒怎麽睡過整覺，頭暈頭疼更是家常便飯。
脫落的頭發、黢黑的眼圈、臃腫的身材，這可能都是母乳餵養的代價，我倒覺得無足輕重。但破碎的睡眠以及月經疊加哺乳的「周期性」酷刑，實在消磨意誌。
因工作需要「背奶」則更麻煩。首先是找地方吸奶，在火車站、酒店的殘疾人廁所；在沒有座椅只有馬桶的商場母嬰室；在不僅沒有私密房間，甚至可能還有網絡攝影機的空辦公室裏，我都經歷過非常糟糕的吸奶體驗。吸完奶還要找到冰箱或冰塊儲存凍奶；下班後要在冰袋完全融化前趕回家……
背奶「工具箱」，包括溫奶器、吸奶器、集奶器、乳盾、儲奶袋和凍奶。南方周末崔慧瑩/圖
身邊不少朋友產假結束沒幾天，就因為「背奶」太麻煩而給孩子斷奶；甚至有95後媽媽，因為工作要出差，生娃後第一天就吃了回奶藥，一口母乳也沒餵過。
很多時候，我都無比羨慕她們的灑脫與自由。但每晚看見渾圓的小熊仔蹭進懷裏，咂巴著小嘴香甜睡去的樣子，我又會覺得自己「還能行」。
但寶寶一歲之後，我開始堅持不住了。娃胃口大增，媽媽的泌乳量卻在下降，即便睡前吃過輔食，小熊仔仍會在深夜裏多次大哭找奶吃。他在某次生病後抗拒輔食，只想吃奶求安慰，而我也需要出差，種種因素讓我開始認真考慮斷奶這件事。
在【媽媽的心靈課】中，兒童精神分析大師當勞·溫尼科特說，「斷奶是幼兒的一種發展性需要，而斷奶願望的啟動一定來源於媽媽。媽媽必須勇敢到足以承受住寶寶的憤怒，以及隨之而來的各種可怕想法，堅持為美好的餵奶過程畫上一個句號。」
斷奶不斷愛
通常情況下，所謂的「無痛斷奶」「自然離乳」很難實作，我們只能盡量以科學、平緩的方式，讓斷奶成為一場溫柔的告別。
我媽經常提起，我小時候斷奶就是姥爺抱著餵米湯，哄著熬了三個晚上。而現在的斷奶理念，完全不提倡這種「硬隔離」措施。小寶寶吃不到奶已經很難過、沒有安全感了，如果媽媽又不在身邊，造成的心理創傷也會被印刻在心底。
因此，「離乳不離人」，是更加推薦的方式。媽媽需要陪伴在寶寶身邊，想方設法拉長餵奶的間隔，從每天幾次逐漸減少到一天一次，再到幾天一次，徹底離乳。
比如，可以帶著寶寶外出瘋玩，忘記白天吃奶這件事；每次吃輔食或者餵奶粉前，媽媽先躲起來讓家人替代餵養；如果寶寶拒絕喝奶粉，可以嘗試喝點酸奶……
與此同時，我還買了繪本，不斷給寶寶講述「斷奶不斷愛」，在心理上為寶寶和自己做好準備。我也嘗試了使用一些輔助工具，比如創可貼，來幫助寶寶理解「neinei」不再可用。
遵循先斷白天奶，再斷夜奶，最後斷睡前奶的順序，逐步減少奶量，我和寶寶正一起適應新節奏。
目前，斷奶計劃實施兩周，小熊仔的起床奶、午睡奶已經順利戒除，基本達到白天不吃奶，只在晚上睡前吃幾口的狀態了，但夜裏3點左右仍會像餓狼附身，非要吃幾口再睡不可。
希望我們能順利度過「最後一公裏」的艱難路程，盡快把夜奶跟睡前奶都全部戒除。「在斷奶之後，嬰兒才能體驗更多的東西。中途放棄的話，以後會更難。」我這樣鼓勵自己。
也希望寶寶在享受母乳「37℃的愛」帶來的溫暖時，母乳媽媽也獲得更多尊重和支持。在恰當的時間告別，我們一起成長。
梁淑怡|設計
南方周末記者 崔慧瑩
責編 汪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