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史上著名的詩詞評論家,你都能想到哪幾位?毫無疑問王國維是其中的佼佼者,是大部份讀者都非常佩服的詩詞評論家。
王國維的【人間詞話】是他的代表作,是詞評巨著,裏面絕大多數觀點都是精妙絕倫的,我也是贊同的,但有5處觀點我不認同,這些觀點明顯是錯誤的。
本文就撥亂反正,指出王國維【人間詞話】中的錯誤觀點,希望能夠引起大家的思考和感悟。
第1處錯誤觀點
「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有我之境也。「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寒波淡淡起,白鳥悠悠下。」無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
王國維認為詞分「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有我之境是以「我」的眼光觀察事物,事物都染上了我的主觀色彩;而「無我之境」則是客觀描述,未染上作者的主觀色彩。並且他舉了4個例子,分別來證明什麽是「有我之境」,什麽是「無我之境」。
這個說法是錯誤的,正確的觀點是「一切景語皆情語」,根本就不存在不含作者主觀色彩的詞句,只是顯露程度的問題。
例如王國維舉的無我之境的例子「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悠然」難道不就是作者的主觀感受嗎?怎麽能說不含作者的主觀色彩呢?
第2處錯誤觀點
「客觀之詩人,不可不多閱世。閱世愈深,則材料愈豐富,愈變化,【水滸傳】【紅樓夢】之作者是也。主觀之詩人,不必多閱世。閱世愈淺,則性情愈真,李後主是也。」
王國維這個觀點歷來備受批判,首先詩人分「主觀之詩人」和「客觀之詩人」就屬於無稽之談,每個詩人都是「主客觀」兼有之。
王國維說李後主因為閱世淺,所以才能寫出「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等真性情的詞作,這個觀點更是錯誤的。
李後主從一國之君淪為階下囚,小周後每次命妃入宮都被宋太宗趙光義強留數日方放回,受盡胯下之辱,回來她就對著李煜大罵,這樣的閱世還不夠深嗎?有多少人曾遭遇過這樣天上地下的命運對比?
毫無疑問,如果沒有被俘受辱,李煜也絕對寫不出如此多抒發國破家亡情懷的好詞!他的閱世之深非一般人可比。
第3處錯誤觀點
「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氣,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這幾句話很短,但錯誤不少。首先北宋以來比納蘭性德強的詞人有的是,比如辛棄疾、姜夔、陸遊、楊慎等。
其次王國維說納蘭因為「未染漢人風氣」,所以寫詞真切,難道滿人寫詞歷來比漢人真切、比漢人好?歷史上偉大的詞人中,漢人占了多少,滿人又占了多少?
最後,納蘭性德「未染漢人風氣」本身就是錯誤的,其實他從小就接受漢文化的熏陶,學詞追隨李璟和李煜。他在年少時,明珠就為他請了很多漢人老師,他系統性地接觸了漢族傳統哲學、文學、道德、倫理等方面的熏陶,怎麽能說他「未染漢人風氣」呢?
納蘭性德寫詞確實真切,是因為他未沾染模仿、抄襲和無病呻吟的陋習,而非「未染漢人風氣」,這些陋習跟漢人、滿人沒有關系。
第4處錯誤觀點
「人能於詩詞中不為美刺投贈之篇,不使隸事之句,不用粉飾之字,則於此道已過半矣。」
王國維認為如果一個人能夠在詩詞創作中,不寫諷刺、贈答的作品,不在作品中使用典故,不使用華麗修飾之詞藻,他在詩詞創作的道路上已經成功了一半。
這個觀點也不完全對,諷刺詩歷來是詩中常見主題,歷來佳作如雲,例如李商隱的【賈生】、【隋宮】,杜牧的【過華清宮絕句】,杜甫的【贈花卿】,曹鄴的【官倉鼠】、林升的【題臨安邸】等,難道這些不是佳作嗎?難道李商隱、杜甫不是成功的詩人嗎?
「用典」更是在詩詞常見,可謂比比皆是,李白、杜甫、白居易、蘇軾、辛棄疾等詩詞名家都有用典的經歷,怎麽能說不在作品中用典詩詞創作就能成功呢?簡直就是不堪一駁。
第5處錯誤觀點
「近體詩體制,以五七言絕句為最尊,律詩次之,排律最下。蓋此體於寄興言情,兩無所當,殆有韻之駢體文耳。詞中小令如絕句,長調似律詩,若長調之【百字令】、【沁園春】等,則近於排律矣。」
王國維認為近體詩各詩體中,五、七言絕句最尊,律詩低絕句一等,排律又低律詩一等。詞中小令最尊,長調次之,再長更次。
讀完我覺得好笑,王國維這純屬無稽之談,憑什麽絕句就比律詩為尊?憑什麽小令就比長調為尊?
絕句和律詩只是格律詩的不同體裁,只是長短不同,根本沒有尊卑貴賤之分。絕句中的作品有優劣之分,例如王昌齡的【出塞】、王之渙的【涼州詞】均屬七絕佳作;律詩中的作品也有優劣之分,例如杜甫的【登高】、劉禹錫的【西塞山懷古】均屬七律佳作。
但絕對不能說絕句就比律詩尊貴,誰敢說【出塞】、【涼州詞】就比【登高】、【西塞山懷古】尊貴?
王國維【人間詞話】中的5處錯誤觀點分享完了,這些觀點難以服眾,甚至有些錯得很離譜。
但最後還得強調一下,盡管有這些錯誤觀點,但王國維【人間詞話】確實是詞論巨著,裏面絕大多數觀點都是正確的,尤其「境界說」、「三境界說」及對李白、蘇軾、辛棄疾、姜夔等詞家的評論更是精妙絕倫,令人拍案叫絕。不過他對南唐馮延巳的評價過高,這點我是不贊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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