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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老街巷之武昌 啼笑皆非——賽寶巷

2024-05-15旅遊

武昌有條老街巷,叫賽寶巷。這條老巷子,在【湖北省城內外街道總圖】中沒有標示。武昌這條巷名很「大氣」的巷子,其實很短,僅有 140 米左右。如此短的小巷子敢於「賽寶」,應該是「擁有」很多的寶物。當年賽寶的「賽」,有點如今網絡流行語「曬」的意思,當然,無論是「賽」,還是「曬」,終歸還是做生意。據說,賽寶巷這個做「寶物」生意的巷子,有點像北京的「鬼市」。

張之洞正在辦公

當然,北京的鬼市,比如有名的潘家園,也絕不是「鬼」在那裏做生 意,買賣的物品也不是「鬼之物」,而是些各自標榜為珍稀物件的古玩 字畫之類。鬼市的概念,與這類市場開市的時間有關。舊時北京的鬼市 又被稱為夜市或曉市,時間大致是從黑乎乎的半夜開始,到天亮拂曉前收市。一到天亮,買賣雙方都不見了。老北京人自嘲為「三更半夜撂地攤的買賣」。老北京的鬼市,形成於晚清民國期間。鬼市形成的原因, 其實很簡單。晚清時期,時局動蕩,皇權氣數將盡,皇帝的寶座都快保 不住了,手下臣子們自然是人心惶惶。那些清朝遺老,破落富豪,家道 敗落者,無以糊口,就只能以變賣祖宗留下來的物件,茍且維生。這些曾顯赫一時的老爺們,窮是窮了,臉面還是頂看中的,深夜和天亮前半明半暗的時辰,揣了古玩字畫之類,偷偷地到街邊一蹲,頭盡可能地低 著,頸子盡可能地縮著,為的是怕碰到熟人。這種「經營」形式,在武漢叫「挖地腦殼」。在皇城老北京,這類衰敗的官僚顯貴多的是,相互 效仿,不約而同,久而久之,就沿襲成市了。再則,鬼市開市時間,既 無天光,又無電燈,黑乎乎的,窮人打燃火石,富人提著燈籠,在這種 情況下,只見人影,不見人貌,走走停停,人影飄忽如幽靈。再加上少 不了有梁上君子混跡其間,也是想脫手一些見不得光的玩意,還有那擅 長造假的,趁亂混在人群中兜售贗品,也都是鬼鬼祟祟的。由此,鬼市 的「鬼」字,就顯得十分貼切了。

鬼市(網絡)

武昌賽寶巷當年形成一處售賣古玩字畫的市場,估計不會有老北 京鬼市那樣的規模,再說,我們武漢也沒有鬼市那種「經營」方式。像 漢口的泰寧街,每個星期六與星期天,擺地攤售賣各類古舊玩意的,直 到 20 世紀 90 年代還很紅火,但都是大白天公開經營,早晨開市,下 午基本就沒生意了。想想也對,看熱鬧的,也累了,淘心儀老舊家什的,早就淘到手了,哪會在那裏幹耗著。武昌賽寶巷能形成一處售賣「寶物」的市場,「經營」中產生的讓人啼笑皆非的故事,流傳出來讓人 忍俊不禁的傳說,都與旁邊的另一條老街巷有直接關系。那條老街巷叫巡司街。

賽寶巷(網絡)

巡司街的名稱起源於巡司這一官職的設定。明代在各地的交通要道 設立巡檢司(又稱巡司),長官為巡檢,主要職責是緝捕盜賊,盤詰奸偽。清從明制,但也不是所有地段都設定這一衙門。有巡司街之前,這 一帶是否屬要害地段,不好說。但從【湖北省城內外街道總圖】來看, 這一帶已經很熱鬧了。出保安門,就是十字街,右邊是梅隱寺、象鼻 街。左邊是大、小清水巷,竹子廠;向南,挨著鮎魚套的是柯家碼頭、鹽碼頭、鮮魚巷。也有健全的管理部門,城內有協署、把總署;碼頭旁 有鮎魚套司,有個巡司衙門不嫌多,沒有也不至於治安就很差。這一帶 設定個巡司衙門,帶動了旁邊的那條流入鮎魚套的小河,有了巡司河的 名字,進而又有了巡司街。據可見的文史資料得知,當年那位巡檢,是 個破落的滿族貴胄,又很想做官。皇上無奈,就賞了個巡檢給他。做了 巡檢,還要建一座衙門,上頭無奈,就給他個面子,為其建了個規模相當於土地廟的巡司衙門。我想,這位巡檢大人肯定沒什麽真本事,封他個巡檢,也就是賞他口飯吃的意思。當了一段時間巡檢,對附近商家攤販敲詐勒索,肯定免不了。用武漢話說,雞雜鴨雜們的慣用手段,就是 「一拍二詐三丟手」— 拍桌子瞪眼敲詐,錢到手後便揚長而去。這位 巡檢大人因此積攢了許多昧心銀子,那紈絝子弟的毛病也發作起來,經 常拿些「寶物」到街上,呼朋引類,展示炫耀,借以推銷贗品,敲詐買 家。久而久之,因習成例,形成一個小市場,也「誘發」出一句歇後語: 賽寶巷的寶— 假的。這讓人想起舊時漢口四官殿一帶,逢年過節的熱鬧,賣各種紙糊、篾紮、草編的小物件,販子們不住嘴地喊:活的,活 的。招徠牽著孩子逛的顧客。那些小物件,有的做得活靈活現,也算是 民間手工藝品,但不結實,活搖活動的,撥弄幾下就散架,哄孩子們玩 玩而已。由此,也產生了一句流傳甚廣的歇後語:四官殿的東西— 活 的。賽寶巷傳出的歇後語,更多是「揭發」,漢口四官殿流傳出的那句 歇後語,則多了些善意的調侃。雖然賽寶巷的寶多半是假的,但是畢竟 這樣的市場在老武昌屬獨一份,所以不乏光顧者。看熱鬧「開眼睛葷」 的有之,淘點稀罕貨碰運氣者有之。就連當時的湖廣總督張之洞,也不 免在賽寶巷上過一回當。除了「興居不節,號令無時」黑白顛倒和辦公時間有「盤弄」貓的毛病,張之洞還有一般文人喜好古玩並以此炫耀 的「雅好」。張之洞為官清廉,口碑極佳。但這毛病一不小心,就成為武昌老街巷 人家鉆空子的軟肋。一次,一位候補道為得實缺名額,拿了個古鼎作為禮物送給張之洞,並且說就是在督署不遠處那條賽寶巷淘到手的,沒花 幾個碎銀子。對於離自己辦公處不遠的那條小巷子,張之洞還是略有耳 聞的,也曉得那句歇後語。他把這個古鼎反復地看了幾遭,銹跡斑斑, 古樸厚重,沒看出有什麽毛病。張之洞並非想受賄,他是不想國寶流失,也沒有因此給那位候補道以實缺。張之洞準備把這個古鼎送到兩湖書院書庫去作為展示品。張之洞是個蠻認真的人,在送出古鼎之前,在 署衙擺了幾桌。正值嚴冬,他老人家廣請同僚賢達人等赴席欣賞這絕世 珍品。筵宴中,張之洞把這個古鼎置於古色古香的紫檀木雕案上,鼎中插蠟梅幾枝,倒水以潤蠟梅。一杯酒下肚後,張之洞便開始旁征博引, 介紹古鼎出處之類。正當意興濃處,那看似價值連城的古鼎下竟有水流 出。張之洞驚愕之余,重新審視,原來那鼎只是以紙板為材料仿制的贗 品。張之洞羞怒交加,很長時間不再議論古董的話題。

鬼市之一(網絡)

無論如何,賽寶巷,名氣算是「玩」出來了。巡檢司,也有名氣了。俗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歷史,無論是正史還是野史,除了真 實,總免不了有故事和傳說雜糅其中。穿插在歷史真實中的故事和傳 說,只要無傷大雅,或可佐酒,或供談資,也就無所謂了。武昌的老街巷,比如賽寶巷、巡司街,舊貌或許無幾,新顏還在展開,拂去歷史的 塵埃,所存者,也許沒有什麽值得今人和後人借鑒的宏大意義,但那些曾經的過往,也是我們城市文化的碎片。文明的拓展,文化的承續,是有自潔能力的。比如,當年那位吵著要為自己建一座衙門的巡檢大人, 陰錯陽差地成就了個賽寶巷,如今,賽寶巷還在,巡司衙門卻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