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重慶朝天門碼頭
乘長江大壩還沒有建成，我們特意遊過一次長江，並欣賞一路、隨感一路，不妨翻開當時日記看去。
8月18日下午6時
殘陽如血，映照山城。此時此刻，旱鴨子的我，大閨女坐轎頭一遭，從重慶朝天門二碼頭，拾階而下，登上了洛源號輪船，開始了長江之行。
站在甲板上，我四處瞭望，心情格外舒暢。 「過江索道淩空起，一架纜車飛過來」、「鱗次櫛比鵝頭島，依山傍水中心城」、「嘉陵長江匯合處，清濁爭流水分明」。 山就是城，城就是山。同事們此心同我，紛紛照相留念。
「夕照匯流中，清濁涇渭明。嘉陵長江水，自古多深情。」 「嗚——」一聲長鳴，洛源號啟程。 「大江東去連天湧，林立山城送我行。」 順流而下，帶著對重慶山城的眷戀，我們離開了陪都。
中間陳秘書長，左邊我
8月19日淩晨4時
一夜的波動，初上船的我，基本沒有睡著。天剛發亮，洛源號靠近豐都碼頭，我們開始下船，瀏覽這著名的鬼城。穿過「陰司鬼街」豐都第一景，我們興致勃勃前往平都山，準備拜謁陰長生、王方平——「陰王」。誰知，竟吃了閉門羹，門票太貴，把我們拒之門外，真是讓人望鬼興嘆。好在鬼郡門前小公園還可以徘徊，那高懸的天橋，神秘的高山，盡收眼底，聊補心中遺憾。這真是 「奈何橋前無奈何，長生殿裏有長生」。
我們在豐都
不過，這忘川水不能再忘了吧？我們開始漫遊街頭。豐都真不愧為是鬼國都城，到處是鬼，鬼街面，鬼門面，鬼面具，鬼撲克------就連那臨江高聳的標誌也是個大鬼頭，讓人看去發瘆。回到船上，開啟日記，寫道： 「地獄人遊玩，豐都鬼掙錢。難得今晨遊，清貧難入園。」 余音未盡，又寫道： 「地府無門迎遠客，人間有道未逢鬼。黃泉路上莫爭先，不到臨終休入內。」 也好總有一天是會進去的，一笑。
我在張飛廟
8月19日下午4時
白天行船，閱盡兩岸風光，轉眼到了雲陽張飛廟下。船剛剛靠岸，還沒來及搭好渡板，人們望著「江上風清」四個大字，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船去，攀向依山面水的張飛廟。張飛死後謚桓侯，這裏又稱張桓侯廟。經過歷代修繕，建有結義樓、望雲軒、助風閣------飛檐翹脊，碧瓦白墻，雄踞江岸，氣勢巍峨。廟內碑刻更是甚多。一進門，迎面影壁是黃庭堅手書的【幽蘭賦】；二樓北側，有嶽飛手書的前後【出師表】，有鄭板橋詩書畫「三絕」【風竹圖】------讓人目不暇接，流連忘返。杜鵑亭憑欄遠眺，更有「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之感。感慨之余，聯想到三峽工程即將淹沒這名勝古跡，又嘆惜起來： 「翼德結義殉義，屍首卻分兩地。歷代人們皆敬仰，拜謁桓侯廟宇。三峽截水引水，犧牲局部利益。雄魂若知多自諒，今日搬遷又異。」
我在長江船上
8月19日晚9時
吃過晚飯，聽說瞿塘峽快要到了，人們紛紛走出船艙，只見半山燈火掛天邊。正9時10分，探照燈幾經斜照，洛源號轉舵靠向躉船，原來奉節到了。
奉節，古稱魚腹，又名夔州，因劉備白帝城托孤聞名遐邇。只可惜天色已晚無法上岸，真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接完上船的遊客便離開了。望著遠去的奉節，不由又生感慨： 「萬家燈火半邊天，亙古長江一險灘。灩滪不知何處去？夔門洶湧水迎船。心儀白帝空遙望，景仰諸葛扶後難。咫尺無緣非憾事，人生有幸自超然。」
8月19日晚9時30分
「瞿塘峽！」隨著船員的喊叫，瞿塘峽這才真正的到了。借著月光，只見江面窄小，兩岸高聳，緊緊擠壓過來，如同兩扇大門，對峙江邊。這就是有名的「夔門」，長江的天然門戶。船到這裏，水急浪高，奔騰呼嘯，真不愧「夔門天下雄」。看著這山這水這浪，不由激情並行，口占道： 「江窄山峰高，天低峽谷深。水急呼嘯下，船過瞿塘門。」 又道： 「山高聳大地，江險驚蒼天。湍水洗明月，疾風渡客船。」
我在長江邊
8月20日淩晨4時
一路無人睡覺，借著月光飽賞瞿塘峽的雄姿、風光。船到巫峽西口，竟然不走了，拋錨停泊。人們不解其意，只好回艙睡覺。夜深浪靜，忽聽潺潺流水，富有音樂感催眠入睡。天剛蒙蒙亮，不知是誰叫喊，人們便起來，順著泉水聲尋去，原來陸遊洞在此。逆流而進，竟是一個泥濘的山洞，裏面什麽東西也沒有，到了最矮處還得低頭貓腰才能鉆過。一會兒，見有懸梯，才知有人來過。自古華山一條路，此路更比華山險。
那懸梯只是一塊一塊水泥預制板沿洞壁盤旋而上。黑咕隆咚，有人爬了一會兒便嚇得哆哆嗦嗦退了下去。趕到再高些，一人挨著一人，拐彎抹角更十分狹窄，想退也難退了，只好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扶著晃動的鐵鏈往上爬去。好不容易鉆出了山洞，竟到了山頂。這裏到有幾間房子，要說陸遊曾到此居住，到有些可信，但是在那洞裏就有點不大可能了？冒此危險，更有了體會，回到船上寫道： 「夜泊巫峽口，夢聞潺潺聲。清晨尋覓去，壁上夾一縫。逆水屈躬進，攀高踩半空。朝天一條路，絕地又逢生。」 真是該去的不去，不該去的瞎去，突出的還是個錢。
8月20日早7時
轉眼，船到巫山縣城，船長帶我們驅車來到巫溪（大寧河）口，登一葉小舟，開始遊覽小三峽。小三峽是由龍門峽、巴霧峽、滴翠峽組成，素有「峽郡桃源」之譽，敢與大三峽媲美。「不是三峽，勝似三峽」，「遊大三峽不遊小三峽，等於未遊三峽」。當地人這種說法雖有些過，但也說明小三峽確實值得一遊。這裏溪水如鏡，清澈透明，比起長江渾濁的水大有天壤之別。過龍門峽，兩山對峙，刀劈斧削，天開一線，形若一門。小舟鑲入，碧波蕩漾，漣漪泛起，宛如一幅濃郁的水墨畫。觸景生情，不由詩興大發，站在船頭吟誦起來：「 一葉小舟獨自過，兩廂松籟眾聲和。劈開峽谷透明水，感慨遊人高贊賀。」
哪知，走出去沒有多遠，小船竟然擱了淺。這就是銀窩灘，灘淺水急，很難行船。開始，以為是遊玩，大家興致勃勃光腳下水徒步而上。船夫們拉的拉，撐的撐，把船拉過了淺灘。 「烈日炎炎旱四川，巫溪水淺阻擱船。纖夫拉纖眾人走，最是貧民難掙錢。」 趕到第三次擱淺，再也無人願意下船了。船夫們只好解釋：「四十多天沒下雨了，這河道雖然清了幾次，但仍有的地方過不去，請大家多多原諒。」無奈，為了顧全大局，人們又一次下船，沿著古棧道遺址而上，趕到巴霧峽，看巴人懸棺已是下午三點多鐘。見返程的時間剩得不多了，人們只好依著船夫返回了。可那最美的滴翠峽，便無緣光顧，真是可惜。人們多是埋怨，我也頗有同感，用筆寫道： 「巴山無雨船擱淺，蜀水有槽涉險灘。盤旋古棧逆流上，絕壁淩空仰鐵棺」。
我與風奇等人
8月20日下午5時
返回洛源號，進入巫峽，我們開始飽賞巫峽兩岸風光。「巫山七百裏，巴水三回曲。」巫峽峽谷連綿，河道蜿蜒，南北兩岸，屏列十二峰，最聞名的就是神女峰。「更立西江石壁，截斷巫山雲雨，高峽出平湖。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毛主席的詩詞更為她名揚天下。忽然，船員高喊起來，「神女峰快要到啦！」人們不顧一天的勞累紛紛出了艙，往南岸望去。
神女峰，就是那諸高峰中聳立的一個小峰，要不叫船員指點真還難以判斷。聯想到三峽工程，聯想到毛主席描繪的藍圖，不由生出感慨： 「截峽展宏圖，引水上高山。造福千秋業，神女笑開顏。」 接著又道： 「日蠹月蝕瀝雨風，依然高聳導航程。船只過往皆迎見，感謝巫峽神女情。」
8月20日晚9時
告別蜀國，我們來到楚地巴東。顧名思義，巴東，乃巴蜀之東。此時，巴東縣城已是燈火輝煌。站在船中，東西南北望去，正處在十字交叉點上。 「兩岸映光輝，一城遙相對。鄂川分界線，同飲長江水。」
過了巴東，一輪明月升起，輻照洶湧澎湃的長江，更添詩意。 「月色映烏江，水急船劈浪。激起千堆雪，憑空任欣賞。」 哪知，沒過一會兒，幾片不知趣的烏雲飄緲而至，把月亮團團圍住，頓時，江面一片漆黑，探照燈不時斜照江岸，尋找燈標。見景生情，腹稿又出： 「烏雲欺月明，天地黑窟窿。斜照尋燈標，疑船摸索行。」
烏雲終究是烏雲，它得勢於一時終不能長久，趕到秭歸縣依舊是皓月當空。可惜，又是夜晚，屈原故裏難以成行。站在船頭，聽著船員講解沿江眾多知名人物，聯想一路名勝古跡，感觸到長江——母親河，培育了一代又一代優秀的兒女，故言： 「自古沿途多仕途，船連四海水為路。人才皆出發達地，遊覽長江方有悟。」
在長江船上，右邊風奇，左邊我
8月20日子夜12時
三更半夜，風急浪大，寒氣逼人。聽說快要到西陵峽了，為了堅持，我跑回船艙拿來毛巾被披上，繼續坐在船頭飽賞這月色下的長江，大有通宵達旦之勢。有詩為證： 「披被船頭坐，急流兩岸過。借來明月光，子夜賞江色。」
西陵峽是三峽中最長的一條，高山、峽谷、險灘、暗礁，峽中有峽。船行到這裏浪花飛濺，左右蕩漾------忽然，一個小女孩閃過，我下意識喝道：「不要亂跑，危險！」小女孩聽了這話，不但不瞎跑了，反而坐在我的身旁。原來是個離異的孩子，隨表姐前來遊玩。不過，這小女孩很聰慧，對三峽非常了解。一會兒，指著懸崖峭壁說：「這是‘兵書寶劍峽’，諸葛亮藏書的地方。」一會兒，指著狀如肝，形似肺的巖石說：「這是‘牛肝馬肺峽’。」
看那無憂無慮的樣子，真為她痛心。因為她離異的父母雙雙都已再婚，誰也不管她。孩子是無罪的，不知那些離異的父母想過沒有：一個人，不僅要對自己負責，而且也要對自己的兒女負責，對社會負責，要不然，他就不佩稱一撇一捺的人字。心裏想著，依舊作了一首詩： 「斜臥船頭夜未眠，朦朧月色賞奇觀。浪急掀起千堆雪，風動穿梭萬重山。」
我在長江船上
8月21日淩晨1時
穿過西陵峽，轉眼江寬水闊，風平浪靜；兩岸燈火通明，如同白晝；汽車馬達轟鳴，奔波如梭，一派繁忙景象，原來到了三鬥坪。這就是剛剛開工的三峽工地。望著這浩大的工程，我浮想聯翩，感慨萬端。要不叫共產黨的領導，要不叫社會主義，哪兒有這麽大的雄心、決心。 「燈火輝煌三鬥坪，車龍飛舞似流星。截流掀起前奏曲，築壩拉開宏偉程。」
聽說離葛洲壩水利樞紐還得走一個小時，我困的實在堅持不住，便跑回艙內先稍微瞇一會兒，以備精力欣賞葛洲壩。覺得還沒有睡著，就有人喊叫：「葛洲壩到了！」朦朧中，我還是起來跑向船頭。船已經停了，不時發出「嗡嗡」的叫聲，好像是在聯絡。我揉了揉眼睛，往前看去，前面好像是一堵墻，左右有門，擋在中央。原來這就是有名的水利樞紐——葛洲壩。江面已經停滿了船，人們耐心地等待。
我們幾個跑上船頂，想看看到底如何過葛洲壩。又過了約半個小時，大門徐徐開啟，江水魚貫而進。隨著船只，洛源號駛進了一條長長的巷道。巷道內並排可放兩條大船、一條小船。一會兒，一條船挨著一條船，擺了一拉溜兒。洛源號緊靠巷道，船員們利索地將纜繩固定在道旁的鐵銷上。船頂與巷道恰恰持平，往左一跨便是大壩，上面很寬，可以行人走車。此時，巷道內已進滿了船，剛才開啟的大門又緩緩關上，把急流湧進的江水擋在了外面。緊接著，東側大門徐徐開啟，巷道的水一瀉而下，船體明顯下降。
為了看固定在鐵銷上的纜繩如何解下，我迅速跑下船頂，原來是一場虛驚，那鐵銷是個油壓機，隨船而起，隨船而落。船一下子落了有40多米，讓人看得興奮、歡快。我明白了，原來，過壩是利用水漲水降的原理，溝通兩邊。巷道內的水終於與壩東面的水持平了，汽笛一陣長鳴，人們雀躍地離開了葛洲壩，向宜昌駛去。 「激流驟起葛洲壩，緊鎖長江難逞威。開閘直落四十米，墜入門東獨自飛。」 又改： 「激流驟起葛洲壩，截斷長江重立規。開閉閘門升降雨，沈浮江面再騰飛。」
右3陳秘書長、右2風奇、右1我
8月21日淩晨2點30分
到了宜昌，夜色朦朧，天亮還早，我們都沒有下船，而是依舊睡在船上。一覺到大天亮，早晨7點鐘，我們才開始下船，告別這兩天三宿的洛源號。走上碼頭，回頭看去，浩浩長江依舊滾滾向前，洛源號就顯得那麽渺小。不由感慨寫道： 「三夜兩天伴「洛源」，巴山楚水任遊玩。不才巧弄昇華筆，一路風光躍紙端。」 結束了我們的長江紀行。現在看去也有意思，故以饗讀者。
九口 2023、1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