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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盡,八月始|清風搖落蓮花

2024-08-11國風

七月盡,八月始。

清風搖落蓮花,小小花瓣在浩渺無際的湖光中,儼然一葉孤舟,載晨露載月光,從流飄蕩,任意東西。

蓮葉青碧如玉,其下錦鱗嬉遊,曳尾於碧波之間,劃出一圈圈漣漪,望之使人心生清涼之感。

@圈圈米奇

一道粉垣隔開的庭院內,梧桐高過屋檐,清蔭蔽日,缺葉之間掛著成串成串的蓇葖果,顏色青中略微透出一點粉來。

待到深秋桐葉飄黃之際,蓇葖果幹枯開裂,會有褐色的梧桐子掉落在地上,大小如花椒,撿回炒而食之,味如黃豆,可充茶點。

@秦淮桑

廊外白皮松枝幹斑駁,極具蒼古之態。

春茶上市的時節,松花散粉,到八月,枝頭已經掛滿枯荷色的松塔,晴日裏,松塔幹燥,鱗片微張,在樹下坐著看書,有時會聽到「咚」的一聲響,原來是風把一顆松塔吹落到了跟前。

若是連雨天氣,松塔受潮氣所侵,鱗片呈閉合狀態,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白墻下的花園

此時紫薇花已然開至極盛,其花細碎,花瓣輕薄,邊緣略有一點兒褶曲,雖不及春天的桃花海棠秀雅,但也很覺得清美可愛。

尤其是銀薇,花色素白,望去如新落的一場雪,堆積在枝頭,搖曳間,將伏天的炎熱也驅散了幾分。

銀薇如果臨水,更好,像網師園彩霞池邊上那一株,滿樹銀花玉雪,被風吹落,悠悠飄蕩於水中,美得叫人忘世。

@白墻下的花園

牽牛也盛開於此時。偶爾能看見人家門前栽種一二株,搭了竹籬讓它爬,藤蔓張揚,性子極野,花卻頗有幾分秀氣,風吹薄瓣,楚楚動人。

然而,牽牛花短命,汪曾祺說它「早晨沾露才開,過午即蔫」,蔫萎的牽牛花,委實沒有什麽看頭。

巷落人家傍晚閑下來,搬了椅子到門前坐下,一下一下搖著蒲葵扇乘風涼的時候,是看不到牽牛花的,只能看見它圓圓的葉子挨著圓圓的葉子,隨風搖晃,細蔓沿著竹籬往上又爬了一寸。

如欲看花,明日請早。

@秦淮桑

蘇州的八月,金鈴子上市。街巷間時見上了年紀的婦人擔著擔子,走走停停,賣蓮蓬,賣金鈴子。

金鈴子還有個名字——「癩葡萄」,但是當地人似乎嫌它不文雅,總親親熱熱喊著「金鈴子」,像喊一個女孩兒的名字。

金鈴子樣子和苦瓜有點像,只是小巧一些,成熟之後顏色橙黃,泛著瑩潤的光澤,果皮並不平滑,而是遍布大大小小疙瘩,剖開來,裏邊是一粒粒披著鮮紅外衣的種子。人們吃的,便是這層「紅衣」,甜而軟膩,說不清什麽滋味。

但是買上三四只放在白瓷盤上——最好帶一二片葉,以及微微卷曲的纖細的觸須,供在案頭,那真是賞心悅目。

@秦淮桑

蓮蓬至此已經生得老了,剝開來,蓮子粒粒飽滿,生吃口感不及嫩時,用來煮糖水倒是很合適。

蓮子去芯,煮沸轉小火再煮一刻鐘,添一勺糖桂花,即成桂花蓮子糖水,冰鎮過後風味尤佳,清甜香美,涼沁齒牙。

蓮芯味苦,性寒,曬幹泡茶,可清心火,伏天飲用,再適宜不過。

@秦淮桑

八月的鄉野田疇,蔬果瓜豆種類繁多,好比黃瓜、番茄、落蘇、豆角之類。

豆角細細長長,約二三尺,初作青色,長得老一些,皮色有些泛白,這時的豆角拿來燜五花肉最好,燜得軟一點,油香都滲透到裏頭,臨出鍋,撒上切碎的紫蘇葉,大火收汁,就一碗白米飯,香得不得了。

市井煙火,雖凡俗,卻也妥帖,帶有樸素動人的溫暖情意。

@白墻下的花園

飯罷無事,去皮市街花鳥市場走走,可聽蟲鳴,唧唧——唧——唧——

是蟈蟈,養在一只幼兒拳頭般大小的竹編小籠子裏,餵一顆新剝出來的青色的毛豆,隨它幾時高興就湊過去啃兩口。

蟈蟈,老蘇州人喚作「叫哥哥」,顏色鐵青,雜碧色,目光炯炯,觸須纖細,一雙後腿長而有力,一蹦數尺高,其鳴聲清越,如銅琶驟響,余韻不絕。

市民們一籠兩籠地買回去,懸於門外,夏夜聽其鳴唱,唧唧聲裏有鄉野的氣息,有河水流過田疇,有麥浪翻湧,有稻花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