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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江南了!雖然在隆冬的雨中瑟瑟發抖,我滿心歡喜:前生今世

2023-12-18國風

我喜歡江南,由來已久。很多年以前,一提″江南″兩字,一種別樣的情愫就會生起。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細雨迷蒙,古寺樓台,處處綠意,江南印象在誦讀聲裏。"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春回大地,春風和暢,望月思鄉,江南韻味盡在一抹鄉愁。「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江花勝火,江水如藍,江南記憶年年歸來。有多少詩句寫江南?很多很多。可是,我實在用不了那麽多詩句。只用一句,只隨意地讀出一句,我的心就柔軟得像一條上好的絲綢。

江南有我熟悉的美女。"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杜牧借諷刺周郎而抒懷才不遇之郁悶,我並不理會他的心情。倒是「二喬」打動了我,自古紅顏多薄命,兩位佳人青春喪偶,實在堪傷。傾城之美若有了令人唏噓的故事,就美艷而淒涼了。二喬在古時的建康,即是今天的南京,正是江南山水滋養的美人啊!

江南有纏綿的愛情。秦淮名艷董小宛窈窕嬋娟,精通詩文書畫,這個流落風塵的女子卻鄙視權貴。歷經磨難的董小宛與才子冒辟疆一見鐘情,董小宛矢誌相從冒辟疆為妾。也許是董小宛的真情打動了冒辟疆,冒辟疆最終納董小宛為妾。隨著南明的覆滅,冒辟疆拒絕為清廷做事,帶著董小宛和家人,隱居在如臯的水繪園。園林的靈秀見證了郎才女貌,琴瑟和鳴為山水增色。

也許因為如許的故事,江南對我不陌生。也許因為母親的故鄉與江蘇搭界,我從母親臉上看到了如江南女子的皮膚。我有幸隨了母親細膩白凈的皮膚。在冰天雪地的北方生活了幾十年,心裏卻有一個江南夢。然而,不期而遇,一切皆在冥冥中。

那天下著雨,江南的隆冬濕冷。雨不大,絲絲小雨,很涼。我凍得瑟瑟發抖,穿上了羽絨服,戴上帽子,還是冷。腳邁下車,我就站在了江南的土地上。

江南,我來了!江南,我來覓前生!

我站在街角,看黛瓦白墻,看絲綢綺麗,看蘇繡淡雅,看江南女子靈秀……我哪裏看得過來。一切都似曾相識。黛,古代女子用來畫眉的青黑色顏料, 我可曾用過?是幾百年前的清晨,還是等待夫婿歸來的日暮?今日我又來了,黛瓦在藍天之下,似翻卷的浪花重重復重重。白墻,潔白勝雪,在綠色逶迤的畫卷裏,至簡至素,意蘊極豐。

走進古樸的烏色木門,滿墻絢麗的絲綢,像片片雲霞落下。一幅幅蘇繡摞在台上,小橋流水人家皆入畫,飛花舞蝶鬧蜂亦江南,纖手拈彩針針繡,疑是仙姝降凡塵。穿了漢服的女子搖曳生姿,披了錦繡拿著輕紗小扇的女子,穿白衫系了馬蹄裙的女子,走在江南飄雨的小巷。一時間,我回到了前生。

進了拙政園,亭台樓閣與我無關,假山池沼與閨中無緣,軒榭橋廊與風雨無關,我回到了今生。踩著濕漉漉的石子路,循著古人的蹤跡走走停停,雨還在下,落在水裏點點漣漪。一座玲瓏的石拱橋,橋下是綠水彎彎,恰好一個女子披了藕粉的鬥篷,綰著的烏髻上垂下流蘇,那是黛玉嗎?她的花鋤與香囊呢?質本潔來還潔去,一抷凈土掩風流。願瀟湘妃子的今生體態豐盈,讓絳珠草的心願在風中散去。

進園前,我又讀了葉聖陶先生的【蘇州園林】。果然,我走進了畫卷。忘了時間,也不應記得時間,我又到了前生,這一世我是男子,豐神俊美,飽讀詩書,一舉得中,可謂得意人生。官場春秋數年,離了山水,心亦蒙塵。終有一日失意心灰,告老還鄉。攜清風明月並家眷向南去,南方有故鄉。於是,南方有了這園林;於是,園林有了山水;於是,山水有了丘壑;於是,丘壑有了閱歷。

於廊下聽風,於台上賞月,於閣裏聽雨,於亭中撫琴,可水畔吟嘯,於竹林小憩……忘卻紛紛擾擾,剪斷愁緒萬千。

未到寒山寺,已聞鐘磬音。香火繚繞,香客如雲,黃墻三字,一字千金。我沒有拍那墻那字,我亦沒有留念,只潛心聽音。「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一個原本不出名的人在一個原本不出名的地方寫了一首詩,詩名滿天下了,人和地名也名滿天下了。誰邂逅了誰,誰成就了誰,誰辜負了誰,誰緬懷了誰?

月亮隱去,烏鴉啼叫,霜色滿天。落榜書生張繼歸途把船停下,楓葉如火般跳動,江上漁火點點,他怎能睡著?前途未蔔,如何面對雙親,一夜難眠。寒山寺裏的鐘聲響了,已是午夜,又一只客船到了,又有何人在此停留?不得而知。

七裏山塘,好聽到不知其意。不知也好,若知道反失了意趣。運河的綠水流得緩緩,沒有波瀾,也沒有聲響。兩房臨水的房子,皆建在石上,怎怕水的沖擊!房子像水上的船,任流水一去幾百年,房子幾易其主,生命的痕跡從來都有。運河兩岸笑語喧闐,水上遊船往來,我與綠水相依。

鴛鴦戲水,小橋流水,水上人家。黑白分明,山含翠縷,水映綠柳。入夜兩岸人永點起紅燈籠,七裏山塘在燈光絢爛裏迷了方向。我忘了來時的路,一心在江南的土地上徜徉,呼吸著江南的風,怎是一個「好"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