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連黛,她是公主,你們不一樣。」
我看著我深愛的夫君用正氣凜然的口吻說出如此荒誕可笑的話語,
要求我把正妻之位退讓給這位即將被娶進府中的公主。
他確信每次我都會聽他的話,因為我愛他,這次也毫不例外,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我重生了。
上一世被奸人害命,這一世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我們和離吧。」
我沒理會他接下來的摔桌子離場。
後來,這位威風凜凜的大將軍,紅著眼跪在我的面前,挽留我,
「連黛,不要離開我……我們本來會永遠在一起的!」
……
我重生了,重生回一切還沒發生的這一天。
但我知道這一天很關鍵,因為我深愛的丈夫曾在這天,用冷靜又殘忍的聲調要求我將正妻之位退讓給那位剛到中原的公主。
他看出了我臉色中的不可置信,皺了皺眉。
「連黛,查茹是公主,身份尊貴,要嫁到我們家來肯定不能做妾,只能委屈你退讓一下……你們不一樣。」
「再說了,你只是變成了平妻,還是我的妻子,在府中的地位不變。我也知道你不想操持府中大大小小事務,如今查茹可以接手,你不正好高興?」
我心中冷笑,淩修筠憑什麽認為這是對我的恩賜。
按照上一世的流程,我自然是不肯允許新人進門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結果反而惹怒了淩修筠,新人照舊進門,我倒成了府中不知禮節、不顧輕重的玩笑話。
這一次,我沒有再反駁淩修筠,不待他接著往下說,直接開口,
「淩修筠,我們和離吧。」
我看到了他眼中的錯愕和震怒,
「你在胡說什麽?我不允許,你也沒資格!」
他憤怒得摔碎了手中的杯子,拂袖而去,我坐著沒動,心裏思量起自己的計劃。
這將軍府我是一日也待不下去了。
片刻,府中就傳來淩修筠將在幾日後迎娶公主的喜訊,上下仆人都忙著布置府邸,一時倒是沒人在意這裏還有一位「失意」的曾經的正室夫人。
貼身丫鬟如雨急紅了眼睛,在旁邊勸導我,
「夫人,您又何必和將軍起爭執呢,只會把他越推越遠。您快去和他服個軟吧!」
「服了軟又如何?他真能為我就不娶了那公主?」
如雨哽住,不知道該怎麽勸我才好。
她從小到大都在我身側服侍我,我自然知道她盼著我過得好。
只是如雨啊,真心變了,那就是再多軟言細語也無法挽回的了。
我將她招到身邊,在她耳邊吩咐事情,她雖然震驚,還是退下照辦了。
幾天很快過去,結親如期而至。
府外車馬在街上堵得水泄不通,銅鑼喧天。
我和如雨和幾個信得過的仆從在偏僻角落挖洞。
新娘子進門,和新郎拜堂,眾人歡呼。
我們在努力的挖洞。
賓客歡飲,觥籌交錯,日落西山。
我們還在挖洞……
晚上新房圍著一大堆丫頭婆子,熱鬧不已。
我們沒在挖洞了。
倒不是關註他們洞不洞房,而是天黑了看不清不好動工,我們挖了半天也都累了,我便先把他們遣散了。
我和如雨在房中聽著半夜新房傳來婆子的叫水聲,和上一世新婚之夜的場景一模一樣。
彼時我還痛苦垂淚,半夜睡不著,現在經歷了那麽多坎坷,早就對這刺激波瀾不驚。
我只關心這狗洞什麽時候能挖好,我什麽時候才能逃離這個破地方。
要不是淩修筠這賤人不肯放我走,我何必出此下策。
2
新婚夜第二天正午,不速之客果然同我預期一樣,來了。
丫鬟毫不客氣的推開我寢室的大門,查茹由她的丫鬟攙扶著,大搖大擺走進來,環視一周,對著我冷笑,
「昨天和夫君鬧到太晚,今早走路還有些力不從心呢。」
見我沒有表現出預期的嫉妒和痛苦,她倒是先不裝了,美艷的臉上寫滿刻薄,
「什麽嘛……今日一見,不過如此,本來就是藝伎出身,怎麽還占著平妻的身份。話倒說回來,姐姐您看吶,你如今也沒什麽地位了,我看姐姐您也不必占著這般華美的屋子,東邊的小屋子更適合你呢。」
怕我不答應和反抗,她身邊的丫鬟早拿起我的衣物要打發出去。
上一世的我自然不從,告狀到淩修筠的面前,看到查茹也恬不知恥的向他撒嬌討好,更是萬萬想不到淩修筠會不顧我們少年夫妻的一場情分,偏袒明明有錯的查茹。
「夫君,實在不是我無理取鬧嘛,我想著姐姐去竹林小築可以清清心養身體的。你就答應我了,好不好嘛?」
她笑著挽著他的手打鬧,郎才女貌,好生般配,如果忽視伏在地上哭泣的我的話。
淩修筠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
「好好,都聽你的,我也知道你是一片好心。」
轉身又冷聲對我說,
「你確實不適合住在環玉閣了,註意你的身份,連黛。查茹是正室夫人,你該讓著她的。」
我答應了。
這到底是出乎淩修筠和查茹的意料。
淩修筠盯著我的眼睛,說出的話卻刺耳難聽,
「以後要聽查茹的話,她的地位比你高,你要懂得順從。我們從前種種,你那麽任性肆意也就罷了,現在可不是你鬧性子的時候,去竹林小築也好,你也靜靜心。」
我心灰意冷的搬到東邊的竹林小築,守著自己庭院的那片小地,日日有仆從經過時竊竊私語,仿佛在嘲笑我的失意。
我盯著查茹這張囂張艷麗的臉。
前世就是她趁著我心灰意冷沒有防備,朝我下慢性毒,我縱是最終知道她歹毒心腸也無法脫害,精力衰竭而死。
淩修筠始終沒來看我一眼。
可惜了這張臉,配上這幅蛇蠍心腸。
我倒是如她的願,爽快答應了。
主要是我們挖的洞就在竹林小築附近,地方偏僻,平時很少有人經過。
查茹一陣錯愕,鼻子裏哼出氣,
「哼,倒是識擡舉。」
我和幾個貼身仆從搬到了布滿灰塵的竹林小築,淩修筠沒說什麽,想來估計也不再想管我的住處了,他最近都宿在查茹那裏,沒來過我這破地方。
我們還在不懈的挖通道,但人單力薄,還要提防查茹不時的到來,所以遲遲沒完工。
但我並不是很著急,只要提防著查茹的動作,目前我的生活還沒有什麽威脅。
邊挖邊過著,看不見淩修筠和查茹那兩張倒人胃口的臉,日子竟然也比較舒坦。
話別說的那麽滿。
我沒空理查茹,她倒是時不時上門挑釁一下。
我倒是納悶了,淩修筠也從來沒上門見我,怎麽就查茹把我當成心頭大患。
不過自我和淩修筠成親後,他沒納過妾,想來想去這個公主只能拿我出氣。
3
這些日子,我挖洞也累了,如雨陪著我在湖邊散散心。
好巧不巧碰上了這個炸藥桶子。
她見到我,捅到我面前來。
「最近夫君都宿在環玉閣,鮮少去你那吧。你先前過的倒是神仙日子,可惜地位卑賤,這些終究是你碰不得的。」
「不論是夫君的寵愛,還是環玉閣,還是別的什麽,你都得不到!你也配平妻之位?我懷孕了,不想和你多計較,往後見到我就避著點,我嫌晦氣。」
查茹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對我說話毫不客氣。
聽到她的孕事,我並非毫不觸動。
我和淩修筠成婚那麽久,按理也該有一個孩子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上天都覺得我和他不合適,我確實沒有成功懷上過,想來等了這麽久,他應該很期盼這個孩子的到來,很激動聽到這個訊息吧。
但是再深的感情也被新人的到來和前世種種消磨了個幹凈。
聽到這句話,我只微微擡起眼皮,漫不經心的回答,
「懷個孩子就當寶了,不過是我玩剩下的。」
我果然戳中了她的痛點,她始終介意我曾經是淩修筠正妻的事實。
「你敢這麽和我說話!」
她臉氣的煞白,眼睛一轉,見我在湖沿,下了狠心把我往裏一推。
我沒想到她會這麽不加掩飾的想害我,身體往後跌,想拽查茹一把,結果只拽脫了她的手鏈,直直撲入水中。
我在水裏拼命掙紮,恍惚間聽到如雨焦急地喊著,
「來人,快來人,救救夫人!」
「將軍!我們家夫人被推到水裏了,你快救救她啊!」
我好不容易調整了呼吸,將身子慢慢探出水面,向前傾想要遊到岸邊,就聽到淩修筠冷冽的聲音,
「怕什麽,她不是識水性嗎?讓她自己遊上來。」
查茹本來還擔心自己闖禍了,聽到這話也不著急了,反而親昵的摟住淩修筠的手臂,和他抱怨,
「剛剛明明我在湖邊走得好好的,薛姐姐偏偏來找我的不痛快。自己不小心掉到湖裏了,還把你送我的手串拽掉了。」
「夫君,你快叫人找找那條手鏈嘛,它對我來說很重要,這是我們的定情信物~」
我聽到查茹的話,看著手中,剛才無意識狀態下緊攥在手心的手串,一瞬間冰涼透骨。
曾幾何時,淩修筠也送過我一串珍貴的手串,那是他當時僅能掏出的貴重物,也是我倆的定情信物,只不過後來被我鎖在化妝匣裏了。
「你還懷著孕,別著急。連黛還在水中,我讓她幫你找找。」
充滿柔情的眼光一轉到我身上,便變得深邃不可見底。
低沈的嗓音想起,我知道他是沖著我說的,
「你,去給阿茹找到那條手鏈。」
心中的最後一份念想徹底斷了,心中再也泛不起星星點點的疼痛,我默不作聲,慢慢爬上岸。
走到他們面前,攤開手,裏面清淩淩正是查茹的那條手鏈。
看到我直直的看著他,淩修筠下意識掩飾的冷哼一聲,
「看什麽,既然是你自己掉進湖裏的,還連累了阿茹,你理應向她道歉的。」
水順著臉頰往下滴,風吹的浸水的身體一陣陣寒涼。
「查茹,有意思嗎?」
我看向身後心如明鏡一樣的男人,感到厭惡想吐。
「淩修筠,我是做過很多沖動的事,但我最後悔的就是看上你這個令人惡心的男人。」
好像他的勇氣和愛都在全力爭取迎娶我進門之後消失殆盡了。
「你誤會夫君了,你這麽囂張跋扈,該好好反思為什麽不得夫君的喜愛。薛連黛,還不快把我和夫君的定情信物還給我!」
查茹想要過來拿走那條手串。
我收回手,轉身。
完美的拋物線,那串手鏈又被我拋回湖裏,和我掉水的位置分毫不差。
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