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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錫進:莫言獲得諾獎,就倒推他的作品有政治問題,這種思維是極其有害的

2024-03-06文化

有人起訴莫言並指控他的作品「侮辱革命先烈」「美化侵華日軍」,引起廣泛的警惕。盡管很多人知道這就是起訴者為自己收割流量的鬧劇,但依然很警覺這樣的鬧劇能夠在今天的網上活靈活現上演,擔心這可能導致政治構陷風在互聯網上的發酵升級。

很重要的一條是,莫言在國內創作,而非出走西方,用文學羞辱故土的中國作家。他的作品創作於改革開放時期,雖然寫作風格從一開始就在國內受到一些爭議,但我們的社會接納了他,釋放了他的天賦和個性。他獲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品【蛙】2009年寫成,並於2011年早於諾貝爾文學獎,獲得了國內文學最高獎項茅盾文學獎,也就是說,中國的體制肯定了他的創作,他的成功首先是在中國文壇和中國社會的成功。

很早就有對莫言喜歡寫中國落後、黑暗一面的批評聲。1988年電影【紅高粱】獲得柏林電影節金熊獎,當時很多人就不以為然,覺得那部電影迎合了外界對中國落後的欣賞。這些批評都是正常的,它們沒有影響文壇繼續對莫言的開放。文學批評是爭鳴,是各抒己見,而不是要扣政治帽子,對人搞無情鬥爭。

然而那個所謂起訴,對莫言的指控是他「侮辱革命先烈」「美化侵華日軍」,這些指控不僅是扣政治帽子,而且很應景,一旦成立,在當下有一劍封喉的殺傷力。如此對待一個中國體制內成長起來的主流作家,完全邁過了文藝批評的界線,如果我們縱容這種做法,就形同開啟了一個用嚴重政治定性打擊、迫害文學創作者的新空間。雖然起訴者之前名不見經傳,但是他的極端做法迅速得到一些人支持,聚攏了人氣,它為社會上其他潛在投機分子做出一個用構陷、撕咬他人謀取個人成名之力的示範。

文學的功能之一是批判,而那些虛構的人物和故事如果用嚴厲的政治尺度肆意牽強附會,多少人和多少作品能夠被羅織出「居心叵測」「實施政治攻擊」的罪名,那將等同於開啟構陷整人的潘朵拉盒子。莫言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但我相信,他在做那些創作時不可能是為了有一天獲得諾獎做準備,刻意迎合諾獎的標準和西方口味。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概率極低,一個鄉土味極濃的中國作家怎麽可能用自己一生的創作去追逐那個虛無縹緲的可能性呢?

莫言獲得諾獎,就倒推他的作品有政治問題,這種思維也是極其有害的。諾貝爾文學獎的確經常摻雜意識形態的東西,但意識形態也非它的唯一指標。就事論事談莫言獲獎這件事,它對中國文壇是好事,事情的主導面是積極的。我們對此實事求是的認識不能被諾獎的其他一些傾向而簡單覆蓋。

如今互聯網上出現了一些非常極端並且活躍的「政治審查者」,一些賬號打著「愛國」「正能量」的旗號,將政治正確的大邏輯簡單化成具體、絕對的標簽或禁忌,在我們改革開放豐富多彩的現實中橫沖直撞,不斷揪住一個人和一件事進行政治吊打,將正常的商業行為和創作表達,或者一些技術性差錯上綱上線成「別有用心的對抗」,在網上營造出一種攻擊性很強的戾氣,對中國憲法秩序下寬松和對外開放氛圍形成了破壞。

起訴莫言「侮辱革命先烈」「美化侵華日軍」是十分荒唐的,這一極端表現能夠在今天的互聯網上招搖過市,並且動員、串聯起各種激烈情緒,這不能不讓人產生警惕。資訊繭房效應和大多數人的沈默導致了一些極端東西在特定圈子裏受到歡迎,營造出它們有很大民意基礎的假象,這種假象容易產生欺騙性,影響一些人對社會真實意識形態和民意的誤讀,這會鼓勵激進的東西得寸進尺,更加囂張。

我們社會需要在大是大非上的清醒,堅守原則。起訴莫言代表的是關閉和收縮,是極端化的「政治正確審查」,是對黨領導憲法秩序下寬松和自由的沖擊破壞。所以,我們要堅決反對這種蠱惑人心的激進表演,堅決阻遏極端勢力在我們社會中擴張、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