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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姥爺姥姥家的家事(四十二)

2024-01-20文化

雖然立秋已多日,氣溫還沒有一絲絲涼意,太陽如同一個火球掛在蔚藍的天空中,天上沒有一絲雲彩,柏油馬路上熱浪翻滾,熱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三姨躲閃著川流不息的汽車,她不再有被汽車撞死的想法,懷裏抱著用蛇皮袋子裝著的幾件衣服,來到縣城汽車站。

三姨終於邁出家門,直接把是非不分的三姨夫甩在了家裏,她置身於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對家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唯一惦記的就是她的兒子。

車站候車大廳沒有太多的旅客,稀稀拉拉的幾十個人帶著各種各樣的行李箱,呼扇著手中的報紙或者草帽,驅趕著熱浪,三姨活了這麽多年,她還是第一次坐車出遠門,心中不免有點忐忑不安,多虧小時候上過幾天識字班,認識了不少字,她一邊問一邊憑自己認識的字,在售票視窗買上去青島的車票。

她坐在候車廳椅子上,心裏想著:要是有個作伴的人多好,她一直東張西望,生怕去青島的車把她落下了,擔心自己一不留神錯過了。

她左顧右盼,不好意思看了看坐在她身邊的一位小夥子,她在家裏被家人呵斥慣了,不敢輕易說話,她小心翼翼的囁嚅道:孩子,你去哪裏?

小夥道:我去青島。

三姨一下子喜出望外,趕緊笑嘻嘻的說道:俺也去青島,正愁著不會坐車,這下好了,有同路人我就不擔心了。

小夥拿過三姨的車票,看了看正巧和自己一個時間點,對三姨說道:不用擔心,我們是一趟車,到時廣播就提醒了,跟著我走就行了。

三姨覺得出來就碰到了熱心人,心裏覺得很舒服,在家裏總是被打壓,還真沒有人這麽對他耐心的說過話。

等了一會兒,大廳喇叭裏傳出播音員好聽的聲音:旅客們,你們好,由x縣開往青島的xx客車已開始檢票,請您整理好攜帶的物品到x視窗檢票……

三姨家雖然住在縣城附近,但是三姨還是第一次來車站,她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一切都那麽新奇,連廣播裏播音員的聲音,都讓她覺得那麽親切又好聽,和他同路的小夥子,說起話來也是那麽有禮貌,比她兒子強多了。

原來外面的人都是那麽和藹可親,不像她的男人、兒子、婆婆、妯娌那樣貧嘴賤舌。

熱心的小夥提醒三姨,讓三姨跟在自己後面別落下了。三姨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一樣,緊緊跟在小夥後面,生怕走丟了,一切學著小夥子的樣子,檢票上車落座。

上車後因為沒和小夥坐在一起,她心裏還是有點遺憾,不時的看向小夥的位置,小夥子明白三姨的意思,走到三姨身邊安慰道:你不用擔心,到了青島下車的時候,有什麽不懂的事,我再告訴你。

三姨那天從我家回來後,就去村裏的小賣部裏,給元元打了電話,因為小賣部裏都是本村熟人,沒有對元元說明去青島的原因,只對元元說她要去他那裏一趟,讓元元務必去車站接她,元元囑咐三姨,到了車站後,別忘了給他打電話。

三姨夫和兒子在菜地裏忙活了半晌,發現三姨還沒有來,不禁嘟囔了一句:這婆娘還有功勞了,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他不知道這時三姨早已坐上了去青島的客車。那天三姨和兒子說過不願再回到那個家,恐怕三姨兒子也沒當回事,覺得三姨只是生氣說說而已。

三姨夫的愚孝和他對事情不辨是非的做法,傷害的往往是關心自己的人,三姨有時候看到他勞累的樣子,也是心疼他。

有一次三姨給他端來一盆熱水,讓他泡泡腳,緩解一下疲勞,換來的是三姨夫的冷嘲熱諷,說道:泡什麽泡,倒腳上沖一下就行了。

說著把熱水端到院子裏,直接用盆子澆在腳上完事。

三姨感覺自己不管做什麽都是錯,在心中對三姨夫激起的那一丁點的關心,瞬間化為泡影,甚至在心裏咒罵他去死。

三姨夫讓三姨掙紮在他的愚孝中,找不到出路,他也知道自己一味地偏袒自己的母親,讓三姨背負了大部份責任,可怕的是,即使知道這是個錯誤,他卻依然堅持著。

三姨夫覺得他的做法還挺光榮,閑暇時坐在街頭抽煙,還取笑別人是妻管嚴,自己的家庭沒有一點溫情,他還沒有察覺,他讓三姨陷於家庭的漩渦卻渾然不知,他的愚孝其實就是一把雙刃劍,傷人又傷己。

下午三姨夫和兒子回到家裏,發現大門緊閉,院子裏黑燈瞎火,沒有三姨的身影,忙碌了一天都覺得餓了,廚房裏冷鍋冷竈。

三姨兒子一下子清醒過來,想到三姨那天說過的話,看來不只是生氣說說而已,真的是付諸行動了,但轉而想到三姨一向懦弱,不會做出離家出走的事來。

三姨兒子想到了,三姨沒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只能去聾啞老奶奶家,平時不管什麽時候回家,都能吃上飯,從沒覺得三姨的重要性,突然沒有了三姨的家,還真覺得冷清了許多。

三姨兒子對三姨夫說:我媽媽可能去了我聾啞老奶奶家,我去看看吧。

三姨夫輕蔑的說道:讓她快來家,她活不幹,飯不做,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兒子答應著三姨夫,去老奶奶家尋找三姨,推門進屋,看到老奶奶獨自坐在桌前吃飯,一下子確定三姨離家出走是無疑了。

聾啞奶奶憑著開門時,屋子裏光線的的變化,知道有人進來了,她轉身看到三姨兒子,哇啦哇啦打著手勢,意思是問三姨兒子有啥事,三姨兒子也用手勢告訴她,找不到三姨了。

從老奶奶家出來,三姨兒子突然覺得,自己的母親確實在這個家裏過得可憐,沒有自尊可言,誰都可以呲噠她,呵斥她。

此時此刻他恨自己的父親,三姨之所以被別人看不起,受別人欺負打壓,這些都是父親對母親的不重視的結果,從而導致別人也覺得三姨好欺負。

回到家裏,他直接躺在床上,他覺得自己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了,要是自己也和父親這樣,這樣的結果有一天也會落在自己身上。

他重新審視父親和自己對三姨的所作所為,覺得自己這幾年受父親的影響,從來沒考慮過母親的感受,對自己母親缺少孝敬。

他想到隔壁菜地老王家,一家人在菜地有說有笑的,老王對媳婦說起話來都是柔聲細語,兒子對自己母親說起話來也是非常有禮貌。自己這幾年確實做的不好。

三姨夫看到兒子自己一個人回來,躺床上像是有心事,問兒子:你媽怎麽還不回來做飯。

兒子噌的一下從床上爬起來,大聲說道:你以後恐怕吃不上我媽做的飯了。

三姨夫聽到兒子莫名其妙的話,沒弄明白咋回事,說道:怎麽回事,你媽還反了不是?

兒子譏諷道:你認為呢!兔子急了還跳墻。

三姨夫還是沒明白過來,他可能永遠不會想到,一向低眉順眼的三姨會離家出走。

三姨夫認為還在聾啞奶奶家,故意端架子不想回家做飯,他把門摔得咣當響,嘴裏嘀咕道:我還真不信了,她能死外面不來了,看我不把這個臭婆娘弄回來。

三姨兒子本想不阻攔,讓他自己白跑一趟腿,但是還是忍不住說道:甭去了,我媽不在那裏,她早走了,可能是不回來了,這都是你和奶奶把她逼走的。

彈回來的門真巧碰到了三姨夫的臉,他摸著被門磕疼了的鼻子,怔了怔說道: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後面的事,聽我慢慢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