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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年前我旅店剛開業,表弟來駐店,他走後我羞愧難當

2024-02-25文化

文/白鷺湖姑娘 素材/袁鳴

文章來源:作者身邊的生活

(本人所有文章皆頭條原創正選,從未在其他平台發表,僅此一個賬號,已開通全網維權,抄襲搬運必究到底!)

我叫袁鳴,今年51歲,是一家規模不大的賓館老板,我做這個行業迄今為止已經12年了。

我來自農村家庭,因為家裏兄弟姐妹4個,經濟條件不好,所以我初中畢業就出來打工了,一開始是在一個遠房族親開的水果店打工。

記得當年父親把我交給這個堂叔時,父親用略帶討好的語氣謙卑的對堂叔說:「鳳生老弟,你只管給我家小四子(我的乳名)一肚子飯吃就行,該說就說,就算替我教育他。」

臨走前的晚上,母親在給我收拾行李的時候,也輕聲囑咐道:「四兒,出去可不比在家裏啊,眼裏要有活,嘴甜人勤快,最關鍵是手腳要幹凈,咱可是好老子、好娘養的孩。」

母親說這話的含義我明白,因為堂叔家是做水果零售生意的,聽說連著三個攤位都是他家的,因為兩口子忙不過來,春節無意間說,要來老家找個年輕小女孩去幫忙看店,結果我父親非要讓堂叔把我帶走。

因為那一年我剛初中畢業,連高中都沒考上,父母有心想讓我學手藝,無奈那時候我又矮又瘦,連我會木匠手藝的大哥都不願帶我去北京,說讓我在家長兩年身體再去。

堂叔看看我,倒是沒嫌棄,只是笑著對我說:「做生意可是要起早貪黑的啊,有時候都沒有時間點,你要有個思想準備。」

我一聽頭點的就像小雞啄米似的表示同意,因為那時候我無路可走,又不好意思總在家裏待著,想著先走出家門再說。

而這一去,我從此就在城裏紮下了根。

在此之前我長這麽大,從來沒來過省城,每次看到堂叔兩口子回去,衣著打扮時尚,皮鞋擦的鋥亮,我認為他們家的水果店肯定很氣派,跟商場一樣。

結果,當堂叔騎車把我送到水果店的時候,眼前的一切讓我很失望,哪裏什麽水果店嘛,分明就是幾間露天的攤位而已!

但既然來了,就不能當「逃兵」,我想試試看做生意到底是什麽樣子。

堂叔家離水果攤位騎單車要10多分鐘,每天早上5點半左右,我和堂嬸準時要去攤位那擺貨,而堂叔半夜就要去批發市場進貨,基本等我們貨全部擺放好了,堂叔進貨回來,我們一起卸貨、碼貨。

因為水果攤就在一個菜市口,每天人流量特別大,尤其是上班前和下班後,生意特別忙。

剛開始那幾天我還有點不好意思招呼顧客,就是埋頭幹活,漸漸的,就有顧客找我說話,有問價錢的,有問水果味道咋樣的,慢慢的,我就放開了。

為了鍛煉動手和動腦能力,我記著各種水果的價錢,學著稱秤,那時候無論是桿秤還是天平秤,沒到一個禮拜的時候,我全掌握了。

上學的時候我正是因為偏科,語文和英語不行,所以拖後腿沒考上高中,但我數學成績好。雖然店裏有小算盤,但我嫌麻煩,所以每次稱完,我眼睛眨眨,一口就能報出多少錢來。

看到我手腳勤快,腦子算賬也快,堂叔兩口子都非常喜歡我,那時候一天三頓飯都是在店裏吃,堂嬸怕我吃不飽,每次保溫桶都裝的滿滿的,除了飯菜,還有一碗湯。

說實在話,這夥食比我在家要好很多倍,加上那時候也是我長身體的時候,那年過年回去,我個子一下子躥到1米75還多,母親高興的對我說:「 不錯不錯,不看吃的,看長的,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只不過提起薪金就比較慚愧,因為都是家裏人,當時也沒明確說一個月給我發多少錢,只是在回來之前,堂叔領著我去買了一身牛仔裝、一雙運動鞋,還買了一兜糖果,然後給了我800塊錢壓歲錢。

只不過在上世紀90年代初也不錯了,畢竟那時候稻谷才2毛多錢一斤。

不久隨著城市化管理,堂叔的水果攤位被要求統一蓋成棚子,如此一來至少不用風吹日曬了。

有了水果棚,感覺真像個店的樣子了,關鍵許多高檔水果也敢進了,每到逢年過節,光水果籃都能賣出去很多。

眼看生意又忙不過來,堂嬸從老家一下子找來兩個小女孩幫忙,一個叫小青,一個叫燕子,年齡跟我相仿,也是鄰村的。

小青和燕子的到來,堂叔家那80平米的住房就住不下了,再說都是一二十歲的年輕人,很多時候不方便。

於是,我自告奮勇的提出,我到水果店住,省的堂叔他們為難。

當我提出來以後,堂叔兩口子高興的很,就這樣,每天晚上水果攤一收,我就用幾個裝水果的塑膠筐搭成一個長方形的「床」,將被褥一鋪,就可以睡了。

讓我在水果店裏睡有很多好處,既解決了家裏人多擁擠的問題,早上堂嬸她們也不需要起太早碼貨了,我可以提前開門。

每天小青和燕子在家吃完早飯,再順便給我帶早飯吃,然後她們賣貨,我可以消停點吃早飯。

就這樣,我後來成了水果店的強勞動力和多面手,很多老主顧都喜歡找我買東西。

期間堂叔讓我跟他一塊學了駕照,因為騎三輪車進貨不是長久之計,累人不說,每次也拉不多。

我的薪金也由幾百塊錢,漲到1500元/月。

那時候我哥他們在北京做裝潢也趟出來名堂了,每年能掙2、3萬,我們家也蓋起了二層小樓,不久嫂子也娶進門了。

所以我哥一問我每年才掙那麽點錢,就不屑的說:「老四,別幹了,跟我去北京吧,保證你出師後,兩年後也能回來蓋房子。」

我一聽白了他一眼,道:「你把我當皮球啊,想要就撿起來,不想要就扔給別人,我才不想跟斧頭鋸子打交道呢,我要學著做生意。」

氣的我哥朝我直瞪眼,說我把他的好心當驢肝肺。

其實我說這話也是有原因的:

1、我親眼目睹這幾年堂叔他們掙到錢了,隨後他們在大學城買了一套學區房,又買了一輛小輕卡,兩口子一人一個BB機,堂叔還買了一輛雅馬哈摩托車;

所以我認為,還是做生意來錢快,比做手藝強。

2、我有自己心儀的女生了,就是隔壁開音響店的劉晶,她是幫姐姐看店的,只不過姐姐答應她,往後也給她開一家店。

我因為買了一台手提的錄音機,喜歡去音像店玩,一來二去跟劉晶好上了,只不過那時候時機不成熟,沒敢公開。

但都是過來人,不久我和劉晶的關系就被我堂叔兩口子看出端倪,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堂叔並不看好我和劉晶,說她家人不好惹,擔心我往後吃虧。

但我不在乎這些,劉晶喜歡我就夠了!

就這樣,不久後劉晶姐姐真給劉晶找了一個門面,也是賣音像制品。而我順理成章的從堂叔那辭職,去幫劉晶做生意。

不久我和劉晶簡單的舉辦了結婚典禮,劉晶他們家人並沒有嫌棄我這個窮小子。

我和劉晶的「第一桶金」就是賣影像制品,後來漸漸的生意也不好做,我和劉晶商量轉行。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跟劉晶堂哥吃了一頓飯的工夫,他一語點醒徘徊迷茫中的我,因為他是個賓館老板,據說住宿行業一次性投資,成本收的也快。

就這樣,我和劉晶就用買二套房的錢,租下了一處單位宿舍,在堂哥的指導下進行了裝修。

因為這個宿舍樓就在一家醫院附近,堂哥說是個好地方,只不過宿舍樓下面全是做各種小生意的,我們租的是二樓,總共8個房間。

為了有個門臉進出,我們高價盤過來一家書報文具店。

就這樣,我們成功轉型,做起了住宿行業。

還別說,這家小型旅店(當時稱不上賓館)從開張第一天,就滿員,我和劉晶一下子有了信心。

而且住宿行業不像其他行業那麽忙,只是有人住宿或者退房時需要人,晚上需要人值班,其余時間非常輕松。

如此一來,孩子上學也方便,因為學校就在醫院旁邊不遠,是個典型的「夫妻店」。

有一天我正在批發市場進洗漱用品,突然接到妻子劉晶的電話,劉晶說,有一個自稱是我表弟的人過來住宿,兩口子送一個老太太過來住院,因為說是我老家的親戚,那個表弟交押金時,劉晶沒收。

我當時腦子裏就想,是哪個表弟呢?於是我就問身份證登記的是誰的名字。

劉晶告訴我,那個表弟叫唐宗順。

我一聽,原來是他呀,唉,看來這個住宿費沒法收了,他是我親大姨家兒子啊!

只不過我對這個堂弟印象不好,他可能比我小1歲,因為大姨早逝,姨夫也木訥老實,他家兄妹三個都沒念到初中就輟學回來了。

我外婆在的時候兩家還有走動,後來外婆去世了,慢慢就很少有來往,聽說大表哥在外學手藝被招了上門女婿,表姐出嫁的時候,我母親和舅媽們還去陪嫁了,畢竟母親跟大姨是一奶同胞的姊妹呢。

至於這個小表弟唐宗順,給大家的印象就是調皮搗蛋不太著調,連姨夫也管不了他。

不過這個小表弟也是神通廣大,後來去浙江打工,跟一個老鄉姑娘認識並相愛了,雖然女方父母不同意,但兩人生米做成了熟飯,最後只好同意他們結婚了。

婚後聽說表弟把工廠的活辭了,在浙江鄉下承包魚塘,專門養殖蝦蟹。因為常年在外也沒走動,有人說表弟掙錢了,也有人說他是「 大皮蒙大鼓 」,具體什麽情況也說不清楚。

可無論怎樣,他既然打聽到我在醫院旁邊開旅店,而且還找來了,估計也是透過我家親戚告訴他的,那我肯定要免費接待他們。

回去後我直奔旅店,想著既然表弟來了,我要盡地主之誼。

考慮到也不收表弟的房費,而且他們還是帶著病人來的,我沒打算在家請他們,怕妻子有意見。

我看妻子把表弟安排在208那個雙人間,心想:那個房間窗戶大、光線好,比較好賣,既然表弟是家裏人,又不收他房費,不如把他安排在儲物間旁邊的211單人間吧。

所以我就上樓把表弟的衣物放到211房間。

大概到了下午1點半左右吧,我正在電腦前打遊戲,聽到有人喊「表哥」,我一擡頭,一個留著寸頭、皮膚黝黑的中年人站在吧台外笑嘻嘻的看著我。

雖然有十多年沒見面,但看面貌年少時的影子依稀可見,我認出來是表弟唐宗順,於是趕忙起身招呼他。

表弟上下打量著我,笑著說:「袁鳴哥,發福啦,這要是走在大街上,我們倆恐怕是不認識了!」

表弟說的是實話,我們都變化了許多,只不過表弟因為從事的行業不一樣,臉上顯得滄桑,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

我告訴他房間換了211,靠裏面安靜,衛生間也大。表弟擺擺手說哪都行,反正是自家人。

隨後表弟告訴我說,旅店基本就他一個人住,因為嶽母已經辦好了住院手續,他妻子留在醫院陪護,他適當的替換班就行。

我問他嶽母得的什麽病,嚴重不嚴重。

表弟神情顯得有些沈重,嘆了口氣說老人家得的是胃癌,好在發現不算晚,專家也做了會診,就這兩天動手術。

表弟說:「我嶽父去世好幾年了,老嶽母辛苦了一輩子,剛把小舅子成了家,日子好過點,可又得了這個病。她自己哭著說不治了,但我們怎麽忍心?所以我對她說, 山不轉水轉,一個女婿半個兒 ,她治病的錢我兜了!」

我一聽張大嘴巴,說:「表弟你這也太慷慨了吧,不管怎樣,你還有兩個小舅子呢,不至於落在你一個人身上啊!」

誰知道表弟無奈的搖搖頭說:「不指望他們了!日子都過的緊巴巴的,還是我來管吧,就是為了報恩,」

說到這,表弟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我說:「老表,你是不知道啊,當初大梅(表弟媳)嫁給我時,他們全家反對,只有丈母娘心腸好,看我和大梅哭的可憐,就做主了,才有我今天這日子,做人要憑良心啊!」

那一刻,我感覺表弟是真男人。

於是我說晚上請他們兩口子吃頓飯,誰知道表弟笑著謝絕了,說不用管他,他也沒心思喝酒,往後再說吧。

就這樣,我在旅店待著時,白天幾乎很少看到他,都是早晚見他進出,每次表弟行色匆匆,我們也很少交流。

表弟這種情況我肯定要跟妻子劉晶介紹一下的,所以我對妻子說:「表弟房間的被子不用一天一換了,洗漱用品他如果要就給,不要就算了,他自己肯定帶著呢。」

妻子表面沒說啥,但肯定知道表弟是免費住的,所以臉上有些不悅。連我自己當時心裏都在合計:表弟丈母娘做大手術,少則20天,多則要一個月,唉,我這一個房間至少要少掙2千塊錢。

就這樣,好不容易半個月過去,表弟沒有走的意思,當然也沒提給房費的話,中途他下來要過牙刷和衛生紙,我也不冷不熱的給他了。

當然,我再也沒提請他和弟媳吃飯的事。

就這樣,又一個星期過去了。

有天中午我回家做飯,又接到妻子的電話,她告訴我,表弟退房了,他按23天計算,硬給了1840元,不要都不行,妻子說追到店門外也沒攆上他,因為出租車在馬路對面等著呢。

我一聽,表弟這是按80元/天計算的單人間啊,其實像他住這麽長時間的,要是陌生人的話,也是可以打折的,60元/天都行。

如此一來,我們還多收他錢了!關鍵他也沒享受到應該有的服務啊,之前我還耍小聰明,感覺表弟占了我多大便宜似的,還不讓妻子給他換床單被罩,甚至連洗漱用品都舍不得給他……

那一刻,我羞愧難當,覺得太對不起表弟了,我是把他看扁了!是典型的「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啊!

因為接到妻子電話時我在炒菜,一時走神,那天中午我把菜燉糊了。

給妻子把飯送到旅店後,不等我說話,妻子瞪了我一眼,道:「過年回去把錢退給你表弟吧,弄的怪不好意思的。」

我嘆了口氣,沒說啥,因為我心裏也不好受。

可等到過年的時候,我提出去姨夫家拜年,大哥說姨夫前幾年就被表弟接到浙江了,在那幫著照看魚塘,家列根本沒人。

大哥問我怎麽突然想去看姨夫時,我沒好意思說表弟住宿的事,後來想,往後表弟帶嶽母過來復查,說不定要來呢,到時候再把錢退給他。

可左等右等,一直沒見表弟他們的蹤影。因此,我心裏總有一塊石頭壓著,很長時間不能釋懷。

6年前我把旅店範圍擴大,又重新裝修了,是個有著20多間的賓館,雇了2個員工,要不是經歷了三年非常時期,我賓館的生意一直紅紅火火。

今年年初六跟同學聚會,聽我同學陳剛講到他們村的「鄉賢榜」,說有個叫唐宗順的人是No1.

我一聽驚喜的說道:「唐宗順是我老表哎,他現在發展的這麽好嗎?都成鄉賢啦?」

陳剛說:「哦,原來你跟唐老板是老表啊?你那個老表可了不起啊,在浙江靠水產養殖發財了,我們村修路、建宗祠、搞文化娛樂設施,每次他都捐錢,出手可大方呢。」

我借口換手機,把好多人手機號弄丟了,於是就找陳剛要了表弟的電話號碼。

如今號碼是要來了,但遲遲沒有勇氣給表弟打電話,我不知道跟他該說啥。

真是「 三十年河東轉河西 」啊,我自慚形穢,因為無論是財富和精神上,我都比不上表弟唐宗順。

大家說我該不該找表弟聯系呢?他可是我大姨的兒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