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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千年口上新

2024-06-16文化

王玉芳 原康民間文藝

明月千年口上新

王玉芳

「秦時明月漢時關」啊!

站在口上村南山頂上,面對戰國趙南長城遺址,青石磷磷,蒼老斑駁,委蛇走脊,引以遠巔;俯瞰口上村大片地域,山上山下,郁郁蔥蔥,茫茫蒼蒼,波瀾壯闊:禁不住古詩湧心,感慨萬千。

一個村有一個村的地象氣脈,有她的命運走勢。村子一直在走,跟著時間的腳步在走,但她又不會盲目地走,她總喜歡既踏著前面的腳印,又走出一些自己的節奏來。所以,要真正認識一個村莊,則需要仔細閱讀她的前世今生,不僅要讀懂她的地域地貌、風土人情,還要讀懂她的歷史文化、精神傳承……

口上村,更應如此。

口上,是原康鎮的一個行政村。從林州市區出發,往西南,20多公裏,幾十分鐘即可到達。

其實,從個人角度來說,口上村打小就吊在我心裏了。幼時,鄰家娶了個媳婦是口上的,我就很好奇,動不動就問:口上在哪兒啊?我娘說,口上啊,可山啦——從西華往西南,一直上,一直旋;一直旋,一直上——遠望就像上了天;上天後,還不到呢,還要再往南走好幾裏……從此,那個「上了天」的口上村就時常在我心裏晃蕩著。

我娘所說的「山」,是方言,意即山區,含有山高、路遠、偏僻、貧困之意。我家離口上也就十幾裏路,可幾十年來,我就只是那麽遙遠地聽聞著她,念叨著她,如同念叨一個古老的傳說。

這次很有幸,跟隨原康民間文藝采風團,於六月芒種時節,終與口上村得以相見。

來時的盤山路是新修的,平整得很,悠閑得很,在明晃晃的陽光下泛著油漬,乍一望像一條黑紋蟒甩動著身子使勁兒往山裏鉆。沿途的風景一層高過一層,且一層有一層的個性,誰也不稀罕跟別的一樣,這樣一來眼睛就不夠用了,幾十公裏的山路似乎也縮短了很多。穿過石家莊,東指著一個高山頭驚喊「柏尖山」之後不久,車就忽然停了,原來已達口上村村委會大門之前。

駐足環顧,四周皆饅頭似的山,或高或矮,既獨立,又連線,手拉著手,肩並著肩,圍成一個圓,只在來時的北方留了一個小口。於是,這周圍遠遠近近的屋舍、田地、路、人便被抱在了一個小盆地之內。山,明顯成了母親;其他,都成了孩子。這第一感覺,就打破了根深蒂固的幼時印象,口上不山啊;不但不「山」,還很有些「溫婉」。是的,身旁已有人在評說:這裏的山都不陡峭,很平緩,脈氣好啊——此言正合吾心:環山和善溫暖,此地福樂祥歡。

擡首東看,戲台前臉上五個紅字赫然入眼,正啟唇要讀「祭(ji)公口劇院」時,恰有人高聲念——「祭(zhai)公口劇院」!

於是大驚。

於是仰聽——東漢祭公的故事波濤洶湧般卷到了面前。

祭公是誰?祭遵也,劉秀手下的一員猛將。生也守此,死也葬此。東墻外的土墓就是證據。土墓堆聳,直徑五米,其上松柏森森,雜木纏生。揪著韌蔓,拽著硬枝,曲身上去,頓覺古風悠悠,涼氣習習,浩然正氣撲面而來。是的,人賢美名遠,堪比日月長。祭公生是驍將,奉侍劉主;死化忠魂,護佑百姓。真乃克己奉公。忠如此,賢如此,必會流芳百世,惠影後人。時愈久,樹愈茂,墓愈高,人愈念,村愈名。「口上」原名就叫「祭公口」,如此這般,口上村肯定是沾了祭公的光了。

追尋著祭公遺址,自然就連上了劉秀的故事——劉秀被王莽追趕路過此地,曾有放羊老漢熱心送飯,還有母子龜舍身攔截……

小李支書邊走邊解說。

小李支書李軍偉,是口上村第四代支書,也是現任支書。他中等個兒,紅臉膛,樸實,厚道。看到他,就像看到秋天一株成熟了的玉米,稭稈筆挺粗壯,青葉子在風下飛舞,刷刷地響,玉米櫻從飽滿的玉米棒頂端垂下,紫薇薇的,絲滑,順溜。哪兒有古墓,哪兒有天官景姓碑,哪道石岸裏藏著一塊有字碑,哪兒掩埋著一個石龜……他心裏都明鏡似的。揪著草,攀著石頭,他領著大夥蹚在這古史古文化的溪流中。「藏書萬卷可教子,遺金滿籯常作災」,突然想到黃庭堅的這句詩,而此,更能解釋口上村「溫婉」的緣故吧。

栲栳溝、範家溝這些村名字都是來源於放羊老漢救劉秀的故事;

三官河從村北流過,和淇河在村內交匯;

村北邊還有個地下溶洞……

老李支書邊走邊補充。

老李支書李富林,85歲了還硬朗尼索得很:個頭不高,卻站如松;眼睛不大,卻炯炯有神;居二線了,依然打頭陣。哪兒該停,哪兒該行,一擡手,乾坤指定,一張口,擲地有聲——

停一停,看——那裏,就是抗戰指揮部!

那兒——是抗戰肉搏血台!

那兒——有紅色糧倉!

那兒——是古建築群!

是啊,山裏長,山裏生,口上村15個村民小組,18個自然村撒在山山嶺嶺上、溝溝縫縫兒裏,常住人口一千多,耕地數百畝,坡地林地2萬畝,他當支書四十余年,那要走多少路、費多少心,要經過怎樣一場一場的風雨搏擊摸爬滾!想來,每當走不動行不通時,眼前他手所指的地兒、嘴裏所述的事兒都曾給他加註過永不枯竭的動力之油吧,這才讓他長成了一棵不老松,不算魁梧,但木質堅硬,從頭到腳都是精神。

就這樣,走著,講著,看著,聽著,沿著今天的田埂,追尋著古人的足跡;踏著時代的節奏,插入史上的旋律。口上村往昔之風雲纏繞著當今之風情,清清楚楚地展現給了世人。田地裏小麥已割,秋苗成行,雖多日無雨略顯旱情卻不怠不慫。梯田裏種得滿滿的密密的,像巧手女人做出的針腳兒。連翹苗圃碧綠旺盛,單支獨條修長秀氣,有的已移栽別地,分支延杈;開花結果,指日可待。有山頭上藍氣幽幽,忽忽升騰,不似炊煙,大家最後斷定那應該就是祥雲瑞氣。村頭院邊田間地頭,有閑坐閑聊的婦,有侍弄菜苗的夫,或悠閑自得,或津津有味。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口上村,將有良將,民有良民,古如此,今猶如此,這既有天象地脈,又含有歷史因素,彰顯了文化傳承。

至於長壽村——南溝村,那必須要去。在那裏,有抗戰糧倉,靜然兀立;有蒼顏古樹,不言自威;陰翳綿綿,幽靜涼爽;原生石級漸高,接連古今;小橋雖沒有流水,卻套設著涵洞頗具匠心;老柿樹於戰火中燒透了心胸,卻依然結滿柿子百年長青;石碾子石滾撲地,雞、羊、豬,於院內柵邊溜達慢吃……我覺得,此地能成為長壽村,固然有「天然氧吧」得天獨厚的自然優勢,但更得益於熱愛生活的怡然自趣、政策入心的心願順遂、以及知足常樂的天生禪意。

口上村,18個自然村,是上天撒在人間的18顆珍珠,自然,本真,質樸,美麗,而又雋永,深刻,有品質,不張揚。她似一個村姑,只穿一件碎花青布衫,戴一方碎花藍頭巾,不施粉,不塗脂,連一支銀簪子也不插,但卻掩不住她獨有的風情。所以,在欣賞了這一道道景致之後,難免心旌神飛——此處真得有個情感噴發的契機!好,嗆咚嗆,噠噠滴,咿呀呀,哢嚓嚓,藝術大師們一甩袖,一閃眸,紅色舞帶翻飛著,經典唱曲蕩漾了……早把全村老人聚攏了來,坐在最前面;老人們擡著頭看,張著嘴,呆著神,每一條皺紋裏都蕩滿了笑意……

編輯:張愛芳

編審:高鵬偉

監制:景慶林

統籌:趙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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