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勵兒子自殺之後，發現了他留給我的銀行卡，去銀行一查，裏面居然有八位數。悔恨之情溢於言表，他明明那麽恨我，但卻從未責怪過我。
01
兒子從小就是別人口中的乖孩子，他懂事，聽話，學習成績好，從來都不哭不鬧。
我對他相當嚴格，很少讓他有玩樂的時間，雖然很累，但他從未有過反抗與抱怨。所以，我常常自以為很懂教育，因為我有一個天底下最乖的孩子。
在他五歲的時候，他父親就去世了，為了給我減輕負擔，他從不要求買這買那，就連給他的零花錢，他也會全部攢起來用於生活開支。
他常常會對我說，「媽媽，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掙大錢，再也不讓你這麽辛苦」、「媽媽，我會給你掙好多好多錢，讓你過好日子」。
每每聽到這些，我都會很欣慰，有一個這麽愛我的兒子，我的這點辛苦，又算得了什麽呢。所以，我也常在心裏暗暗發誓，絕不會再婚，絕不讓他受任何委屈，哪怕一點點也不行。
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我就對他的成績非常上心，其他同齡小朋友都在盡情玩耍，我卻常常將他關在家裏做練習題。
成長於單親家庭的孩子懂事也早，所以他從來都不喊累。當然，小小年紀的他也很爭氣，每回考試都是年級第一，獎狀拿了一張又一張。
同學家長羨慕、學校老師誇獎、親戚朋友吹捧，我真的以為，孩子很享受這個過程，但其實，我大錯特錯了。
有一次，我無意中翻看他的書包，發現他的作業本裏夾著一幅畫。畫中有一只沒有翅膀的小鳥，在籠子裏暗自傷神。
正當我看得入神，背後突然傳來了兒子的聲音：「媽媽，小鳥沒有了翅膀，是不是就會死？」
我轉過身，兒子正看著我，他的眼神有點落寞。為了不讓他傷心，於是我就安慰道：「不會的，只要給它吃的，它就會一直活下去。」
「真的嗎？可是，小鳥不能飛翔，活著又有什麽意義呢？」說完，他扭頭就走了。
這時候，他才三年級，才九歲。也許早在這時候我就該發現，兒子的生活，並沒有表面上那麽開心。
02
高三那年，我接到他班主任打來的電話：「其實孩子成績還是挺好的，只是看他最近總是魂不守舍，還經常在上課的時候打瞌睡。高三是多麽重要的一年啊，一定要督促他加把勁，先把高考熬過去再說。」
我從未想過一向勤奮好學的兒子，會在高考前突然懈怠。但我也怕語氣太重，所以他回家之後，我還是保持了應有的冷靜。
「兒子，最近有什麽心事嗎？」
「沒有啊！」
「嗯……那個，我聽老師說，你最近在上課的時候打瞌睡了，你是晚上沒睡好嗎？」
「睡好了。」
他的回答如此簡短，又如此冷淡，而且他並沒有要給我解釋的意思，我立馬就有點火大，明明馬上就要高考了，為什麽突然就不努力了？明明很乖很聽話，為什麽突然就對我如此漠視了？
可能是太氣憤了，我一時之間沒控制住脾氣，開始沖他大吼：「你在幹什麽？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麽要這樣做，如果你考不上好大學，你就別再認我這個媽。」
他低頭沈默了一會兒，轉身回到了自己房間，並且上了鎖，留下我一個人在客廳發瘋。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突然如此歇斯底裏，可能是我真的接受不了一向乖巧懂事，從不頂嘴的兒子，突然之間不聽媽媽的話了。
僅過了幾天之後，兒子就出事了。那天早上，他一直沒有出來吃早餐，敲門也沒有回應，我就慌了，於是趕緊找備用鑰匙開啟了門。
門推開之後，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眼前的場景令我終身難忘。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身下和地上都是血，手腕上有大大小小十來條傷口，淺的已經凝固，深的還在不斷往外滲血。
我一下就癱坐在地上，爬著出去拿手機撥打了120，我還清楚的記得當時的場景，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腦袋一片空白，甚至都忘記了流眼淚。
120將他接到醫院，幸好，醫生說只是失血過多導致的休克，現在已經無生命危險。我長舒了一口氣之後，開始瘋狂大哭。
他醒後，我趴在他的床前，摸著他的臉問他為什麽，是不是因為前幾日那次爭吵。他說：「對不起媽媽，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說著，他扭過頭去，開始默默掉眼淚。也就是這時，我才知道，他患有嚴重的抑郁癥，只是他從沒說過，而我也從沒發現。
03
這是我的失職，我忽略了他的心理健康。於是接下來的日子，我頻繁帶他去看心理醫生，他的學業也就此荒廢。
他很配合，也積極吃藥，心情明顯比之前好了不少，我也稍稍放了些心。不過他因吃太多激素藥物，導致身體越來越胖，在這之前，他還是很帥的一個小夥子，不過跟健康相比，這些外在又算得了什麽呢？
有時，他也會寬慰我：「媽媽，別擔心，我已經好很多了。」
荒謬的是，我真的信了，我真的相信他已經在慢慢變好，所以我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
他自從休學在家之後，就不再對學業感興趣，本來擁有大好前途，現在卻只能天天坐在電腦面前，一日又一日地耗時間。那天，他看著我說：「媽，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沒用。」
「沒，絕對沒有，你生病了，就好好養病，學習那些事，等我們好了再說。」我趕緊解釋，生怕他會多想。
「我知道的媽，你放心，過段時間，我就去上學。」
就這樣，又平靜地過了些日子。可那天，他又自殺了，我著急忙慌的把他送去醫院，跪求醫生能夠救活他。
我坐在搶救室門外的長椅上，想了很多。我知道，抑郁癥患者很痛苦，他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會有嚴重的自殺傾向，且會時不時的復發。
但醫生的一句話，讓我有了堅定陪他走下去的決心，醫生說：「他很努力的想活著，別放棄他。」
也就是這句話，我陪他抗抑郁整整十年之久，這期間，我不敢對他大聲說話，也不敢對他有任何要求，只要他開心，他做什麽都行。想上網，那就去，想玩遊戲，那就去，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
雖然這十年之間他還會時不時的發作，但好在磕磕絆絆的都走過來了。只是，他的病情卻變得更加嚴重了，他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出來，也不讓我進去，做好飯也只能放在門口。
我眼看著他的情況越變越糟糕，而且他堅決拒絕再去就醫。他說：「媽，我活得很痛苦，為什麽就是不能放手呢？」
世界上沒有一個母親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孩子，包括我。但是看他如此受折磨，或許尊重他的意願，才是最好的結局。
於是思考再三，我給他寫了一封信。
04
「兒子，媽尊重你的任何決定，只要你開心就好。」
這封信我猶豫了好久，才放進他的房間，我知道，他肯定會離我而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開啟他的房門，看到他躺在床上，很安靜。我在門口站了好久不敢進去，我知道裏面等待我的是什麽。
房間裏久不通風，有一股發黴的味道，我輕輕喚他的名字，可已經無人回答。
就這樣，在收到我信的第二天，他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意外的，我沒有哭，甚至還有一種釋然的感覺。
幾天之後，我收拾他的遺物，發現他抽屜有一張銀行卡，卡的背面還有手寫的密碼。
錢？我兒子哪來的錢？他從未出門上過班，怎麽會有錢呢？我帶著疑問來到銀行，一查，余額居然有八位數。
看著這巨額數碼，我楞了好大一會兒，怎麽也想不通他的錢是怎麽來的。這些年兒子總是坐在電腦前忙忙叨叨，只是我怕再刺激到他，從不敢多問，難道是跟這有關？
我回到家裏，開啟他的電腦，才發現兒子居然是一個寫小說的大神，他擁有眾多粉絲，直到今天，還有粉絲在不停地催更，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也沒有人知道他現在已經離開這個世界。
電腦下面，還壓著一封他留給我的信，我輕輕開啟，上面寫著：「媽媽，那張卡是我留給你的，兒子曾答應過你，要賺很多錢，讓你不再吃苦。不要為我難過，離開對我來說才是解脫。」
看完之後，我突然崩潰大哭。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責怪過我一句，其實我明白，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我的錯，是我把他逼得太緊。
但「對不起」這三個字，我始終沒有對他說出口。這眼淚，是因為悔恨，是因為愧疚，更是因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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