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這耳熟能詳的句子出自中國古典文學作品【紅樓夢】。它不僅在中國文學史上被奉為無價瑰寶,還在世界上享有崇高的聲譽。1910年的【英國百科全書】就稱贊其情節復雜而有獨創性。德國的庫恩,斯洛伐克的黑山女士都給予了曹雪芹極高的贊譽。【紅樓夢】在海外的傳播距今已經有223年的歷史。大洋彼岸,多瑙河畔,木石前盟的故事亦流傳不息。這篇文章,將帶你重走【紅樓夢】的東歐譯介之路。
【紅樓夢】在東歐的流傳,首先始於俄國,其中淵源,由小編為你娓娓道來……
【紅樓夢】在俄國
珍貴的列藏本
在前蘇聯列寧格勒亞洲人民研究所列寧格勒分所的收藏室裏,保存著一部珍貴的手抄書,那就是令海內外紅學家懸懸而望的中國古典名著【紅樓夢】的抄本。紅學家們經過考證,認為這份抄本更接近【紅樓夢】原稿的文字,與國內現存的抄本相比,具有其獨特價值。因此它不只是現今海外唯一的孤本,而且是一部頗具研究價值的珍貴資料。
中華書局影印版列藏版石頭記
在抄本的第一頁背面,寫有已經褪色的墨水字跡:「帕•庫爾梁德采夫」,並有兩個筆跡拙劣的漢字「洪」。據推測,這可能是庫爾梁德采夫的「中國姓」。這個庫爾梁德采夫顯然曾經作過這部抄本的主人,那麽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呢?
據前蘇聯著名漢學家緬希科夫教授和潘克拉托夫教授介紹,這個在手抄本上簽名的人,全名叫帕維爾•庫爾梁德采夫,是一個俄國大學生。當年,他因對中國這個神秘的東方大國很感興趣,曾於1830年隨俄國宗教使團來中國,在北京生活了幾年。旅居北京期間他潛心研究中國文化藝術,曾因一個偶然的機會,讀到了這部抄本。顯然,他已被這部長篇小說深深迷住了,便決定將這抄本從原來的主人手裏買下來。1832年他因病返國時,就把它帶回了俄國。可以說,正是由於庫爾梁德采夫對於【紅樓夢】的偏愛,才使十九世紀的歐洲有了第一部曹雪芹的作品,而且是珍貴的手抄本。也正由於此,才為整個紅學研究提供了一份難得的海外研究資料。
第一個西文全譯本
早在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俄國便有雜誌發表了【紅樓夢】第一回開頭文字的俄語譯文。作者是礦業工程師阿列克賽·伊凡諾域治·科列科。
1958年,巴納秀克轉譯的全譯本【紅樓夢】由莫斯科國家文藝出版社出版,紅色紙面精裝出版,題作【夢在紅樓】。在【紅樓夢】向歐美的傳播史上,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譯本。因為自1842年西人湯姆節譯【紅樓夢】以來的一百幾十年間,歐美實際上還沒有一個全譯本,巴納秀克的譯本填補了這個空白。於1995年、1997年、2014年,後人在他的全譯本基礎上,又補充、增譯,分別推出了【紅樓夢】三卷本、二卷本,可見其影響之大。
除此之外,他還與孟什科夫合作,替【紅樓夢】作了不少註釋。對中國生活和中國文化知之甚少的前蘇聯和歐美讀者,看了這些註釋,對中國文化有了更直觀的理解。這也是過去的轉譯者很少甚至沒有做過的工作。
1974年出版的【紅樓夢】庫恩德譯本的後記中有如下一段話,也算是歐美人對這個譯本的一種評價:「蘇聯漢學家巴納秀克於1958年出版了俄文全譯本。這個譯本的功績在於:為小說在歐洲取得了廣大的讀者群,從而在歐洲也為這一面古老的‘中央王國’無與倫比的風俗文化鏡子,贏得了它所應得的聲譽。
除俄國以外,中國古典小說在東歐的傳播情況不容樂觀,相關的學術文章也寥寥無幾。然而在新中國建立後,有兩個同屬社會主義陣營的東歐國家率先在紅學傳播上有所建樹。
【紅樓夢】在匈牙利與羅馬尼亞
1959年布達佩斯歐洲出版社出版了一個匈牙利文的【紅樓夢】節譯本,由拉薩爾·喬治根據庫恩的德譯本轉譯而來,剛一出版便銷售一空。至1976年,前後共重版4次。書分上下兩冊,淡藍布面精裝,印刷、裝訂、紙張都相當講究。書前有序言一篇,並附有各種稱呼解釋 (如請安、姑娘、奶奶等等,並且一律音譯) 和賈家家譜。
而在匈牙利的東面,有這樣一個國家,它的官方語言是現存最為東端、同時也最為斯拉夫化的羅曼語,並且二戰以後近半個世紀內,與前蘇聯有著共同的共產主義意識形態,那就是羅馬尼亞。
1975年,布加勒斯特米納瓦出版社分三卷,出版了羅馬尼亞文【紅樓夢】節譯本。羅馬尼亞文譯者是伊利亞娜•霍賈韋利什庫(漢文名:楊玲),她與著名作家、轉譯家伊夫馬爾丁諾域治合作,轉譯了【紅樓夢】前39回。與匈牙利語譯本不同的是,此譯本根據1957年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版轉譯,而非從其他語言轉譯而來。書中刊載了有關【紅樓夢】及其作者的大事記。頁末有較多註腳,是本書一大特色。
羅馬尼亞語譯本與俄譯本有很大相似之處,在譯本分析中可以找到很多例項。例如,在詩歌【好了歌】的轉譯上,俄譯文和羅譯文都采用了利用兩個詩行來對譯原文一行詩的模式。而就目前所見的多語種的各種譯文而言,其他譯文都還沒發現采用這種處理模式的。考慮到其語言及意識形態與前蘇聯的相似性,以及當時前蘇聯和羅馬尼亞兩國之間相對密切的文化交流關系,我們很容易設想羅譯文借鑒了俄譯文的處理模式。
羅馬尼亞語譯本【紅樓夢】
然而在譯本水平上,特別是在對詩詞的轉譯上,有學者認為,由於中國文化和羅馬尼亞文化存在巨大差異,羅馬尼亞語的句法結構較復雜,使譯文難以同時兼顧原文的內涵蘊藉和韻律要求。羅馬尼亞語譯本可圈可點,卻也出現了不少舛誤和偏差。
在【紅樓夢】對外傳播中,全譯本是屈指可數的。有幸的是,在東歐這片土地上,有一位偉大漢學家普什克影響了兩代弟子,使【紅樓夢】出現了珍貴的全譯本。
【紅樓夢】在捷克與斯洛伐克
捷克語【紅樓夢】
1942 年捷克著名漢學家普什克曾在【東方文庫】上發表過【有關紅樓夢問題的新材料】一文。44年後,他的得意門生奧爾特日赫·克拉爾先生發表了小說【紅樓夢】的捷文版第一冊,正選1300冊,當天銷售一空,後又陸續發表第二、三冊,由奧德昂文學藝術出版社發行。
他在【紅樓夢】前言中強調指出,他在踏上轉譯【紅樓夢】全文這條艱難之路時,曾清醒地意識到,由於小說特有的復雜結構,會給捷克讀者造成閱讀上的種種困難。作為譯者,他迎合了讀者的需要,補充了一些相關任務的關系名冊,幫助讀者查詢。普什克的另一弟子何德佳女士指出,「克拉爾的這部譯著,語言流暢,富有新意,使原著的水準得以保存。可以期盼,本書的轉譯出版,會給沈寂的捷克漢學領域帶來美好的前景。」
斯洛伐克文【紅樓夢】的譯者為克拉爾的學生瑪麗娜·黑山女士,她在1978年開始轉譯,歷時近9年,1996年出版第一部份,2003年出版全部作品。有趣的是,她轉譯【紅樓夢】時,其老師也在轉譯,而二人並不知情。然而由於斯洛伐克政局的變化,她變成「政治上有問題的人」,不能借閱中文圖書,只能依靠弟弟從加拿大華人社區買來的【紅樓夢】,依據一本漢英辭典和俄語手冊進行轉譯。
黑山女士對【紅樓夢】極其推崇,認為其中包含著人生哲理,甚至還建議道「中國應該為曹雪芹申請諾貝爾文學獎。因為世界上再也沒有一部文學作品比【紅樓夢】更天才的了。」紅學家胡文彬先生極為欽佩這位譯者,認為「作為一位來自遙遠國度裏的漢學家, 她在轉譯【紅樓夢】的艱難歷程中體悟到【紅樓夢】這部小說的寶貴與偉大, 實在是難能可貴的。」
【紅樓夢】在東歐—前輩先生鉤深致遠,後起之秀探賾索隱。
漢學家韓裴
縱觀【紅樓夢】在中東歐國家的轉譯傳播情況,其傳播效果雖不如歐美大國,但其影響力卻不容小覷。而造成其影響的原因可以歸因於以下兩點:首先,它受到德、法大語種的傳統影響,比如匈牙利譯本的底本是德譯本。其次,更得益於在上世紀50年代,新中國與這些國家同屬一個社會主義陣營,文化交流較為密切,使這期間的轉譯家人才輩出,轉譯作品層出不窮,文化交流活動達到中東歐歷史上的一個高峰。
然而在「一帶一路」沿線的65個國家中,談及【紅樓夢】,如今仍有40多個國家和地區語言為空白狀態。路漫漫其修遠兮,國內外一些紅學家為將這份寶貴的遺產傳播到世界各地,往往不畏艱難,歷十年甚至數十年之功,方能完成轉譯工作。
比如保加利亞的韓裴先生,他熱衷於【紅樓夢】、詩詞歌賦等中國古典文學作品,也因【紅樓夢】譯作(第一冊)獲得保加利亞最有名望的文學貢獻獎。他曾17年獨居佐菲雅,專註看書和研究。如今他在致力於轉譯【紅樓夢】後三冊。在大多數人選擇轉譯中國當代暢銷作品迎合市場時候,他選擇古典文學作品,「在保加利亞,中國古典文學轉譯是一個空白。我覺得,轉譯中國古典文學是漢學家的一個使命……」
【紅樓夢】內涵博大精深,其轉譯難度是其他小說所難以比擬的。在東歐,還有許多漢學家前赴後繼地做著譯介工作,將進一步推動中國的傳統文學在東歐的廣泛傳播。
參考文獻:
【<紅樓夢>紅遍海外不是夢】,何明星
【歐美紅學】,姜其煌
【紅樓夢在國外】,胡文彬
【<好了歌>俄譯本和羅馬尼亞譯本比較研究】,唐均、王紅
【捷克漢學家普實克的弟子與<紅樓夢>的捷文轉譯】,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