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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山東省一所高中的語文老師,今年我的學生小白參加了高考。
作為老師,我對小白寄予厚望。她平時作業寫得很好,而且學習態度也比較端正。我預估她至少可以考上一所 211 院校。
於是,我立刻打電話給小白的父親老王。老王是我們單位的同事,我們認識很多年了。
「餵,老王,你看見小白的高考成績了嗎?」我開門見山地問。
「看到了,398分對吧。」老王說。
「是啊,太令我失望了!」我提高了聲音,「我之前那麽相信小白,結果她考了398分,簡直在敷衍我!」
我更生氣了:「什麽叫也不差?她平時作業和測驗成績那麽好,明明就在,結果高考只考了398分,這說明她高考前一定是沒用心準備!」
「不對?我給小白補了一年的課,她考出這種成績,難道我白白勞動?」我的火氣直冒上來,「老王,我可以負責任地跟你說,小白高考成績差全是因為自己沒有端正學習態度和努力準備,和老師教學質素半點關系都沒有!」
「沒能陪著學習?這和父母有什麽關系!」我毫不留情地打斷老王,「我教書十幾年,沒少見過忙的父母,可孩子考試從來沒搞出這種成績來。老王,你就不能好好教育教育小白嗎?」
老王在電話那頭沈默了,我越說越氣,語速越來越快:「我跟你說老王,小白這樣的學生最讓老師頭疼了,平時作業考試都是滿分,關鍵時刻卻考砸了高考,簡直浪費老師的教學資源!你想想我在她身上花了多少時間和精力,結果呢?」
「理解我的心情?老王,問題是你根本沒把我的辛苦放在眼裏!」我的聲音高亢,「你知道我每天要教多少學生嗎?你知道輔導一個差生要花多大勁嗎?我本可以把時間用在其他需要幫助的孩子身上,而不是浪費在小白這種不學無術的學生身上!」
老王還想說什麽,我直接就掛了電話。真是見鬼,連自己的孩子教育都教育不好,還指望我替他收拾爛攤子?
放下電話,我氣憤地在辦公室踱步。半晌,我拿起電話,找到了小白的號碼。
「餵?張老師嗎?」小白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小白,是我。」我壓著火氣,「妳高考的事,妳自己也清楚就好。398分,想想自己平時的水準,然後想想這次考了398分,妳的心情我相信自己也很清楚。」
小白在電話那頭輕輕「嗯」了一聲。
「不就是感冒發燒來著嗎?大家都一樣啊,有些人生病考試也照樣拿高分,所以這不能當借口。」我冷冷地說。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我轉過頭,看見小李老師站在門外,臉色難看。
「張老師,出來一下。」小李老師說。
我皺了皺眉頭。小李平時不怎麽管事的,這會兒怎麽了?
「餵,小白,我有事,改天再跟妳聊這個。」我對著話筒說。小白在電話裏哭得更厲害了。
我掛了電話,走到辦公室門口。小李老師面色凝重地看著我:「剛才老王跟我說了你和小白的事,你這樣狠罵學生合適嗎?」
我一聽,火氣又上來了:「老李,我教學生那麽多年,就是因為我有 和責任心,所以當學生考試不理想時,我必須嚴格要求,這對他們將來才有好處!我看你就太寬容了,學生考試差了你也不管,這就是放任主義!」
「張老師,我沒說不能嚴格要求學生。」小李老師語氣平靜,「但每個學生的家庭環境不同,你也要站在他們的角度想想,398分對一些孩子來說也不容易。」
「什麽叫站在她的角度?」我提高聲音,「我本來期待小白考上一本,她卻給我拿了個398分,這已經說明問題了。我教了她那麽久,這就是回報嗎?」
「你能不能冷靜點?」小李也有些不悅,「老王告訴我,小白生病高燒39度考的試,在這種情況下考到398分已經很不錯了。我們作為老師,也該體諒學生遇到的困難吧?」
我諷刺地笑了:「體諒學生?我看是你太沒有原則了。人人都有困難,但有些人照樣拿高分。這就是態度的差別,和生病沒關系!」
小李無奈地搖頭:「每個人的承受能力不同,你不能用同樣的標準要求所有的學生。而且,高考本來就是一次考試,398分也夠去很多普通本科了。」
「我的標準就是要求學生發揮自己的潛力,這有什麽錯?」我冷笑,「要是所有老師都像你這麽軟弱,只會放任學生,那教育質素早晚完蛋!我偏要 嚴格要求,督促學生努力。」
小李略帶焦慮地說:「張老師,我聽說小白因為你剛才的電話痛哭不止,已經影響到學習狀態了。作為老師,我們是不是該關心下學生的情緒健康?」
說完,我就甩手離開了。小李好心勸我,但我偏有原則,絕不會在嚴格要求學生這件事上讓步!
離開辦公室後,我一個人在校園裏氣呼呼地走著。真是沒見過像小李這樣脊梁不硬的老師,學生考試失誤了還心軟,對學生有什麽好處?嚴格要求學生,才能讓他們和成長。
正想著,我的手機響了。我看了一眼,是老王打來的。
「餵,老王。」我沒好氣地接起,「你找小李告我的狀了?」
「張老師,我並不是告你的狀。」老王語氣平糊,「剛才通話中我也有責任,我們都是小白的長輩,理應為她著想。」
我冷笑:「老王,你就別和我說大道理了。要我說,你就是太溺愛小白了,才造成現在這種情況。」
「行了老王,不用再找理由了。」我不耐煩地打斷他,「你想想,當初我為什麽答應給小白補課?就是因為看她平時成績好,作業寫得也不錯。我本可以用那時間給其他差生補課,你說我是不是吃虧了?」
電話那頭沈默了幾秒,老王說:「張老師,我理解你的用心,真的非常感激。只是我也希望你能站在父母的角度理解,我們都愛小白,也希望她過得好。」
我哼了一聲:當父母的關心孩子我能不理解嗎?問題是什麽叫站在父母角度?「我問你,老王,這麽多年來,你愛小白、關心她,就為了讓她高考只考398分嗎?你的關心和付出,就是為了養出這種混日子的態度嗎?」
說罷,我就掛斷了電話。真是的,老王一副混世情懷的樣子,什麽都能商量。我必須堅持原則,對小白嚴格要求,這對她將來才有好處!
之後幾天,又有幾個關系好的同事來勸我關於小白的事。我犟著脾氣,統統沒聽進去。最後校長也來勸我,見我態度強硬,只能作罷。
日子一天天過去,開學後我被分到一個新的高一語文班。新的學生們表現都不錯,我也暫時把小白的事拋在了腦後。
直到9月的時候,我突然收到老王的婚禮請柬。請柬上寫著老王的女兒小白即將步入婚姻,邀請我參加婚禮。
「小白要結婚了?」我有些驚訝。記憶中那個哭哭啼啼的少女已經長大,有了自己的家庭。
婚禮定在10月初的一個周末。我翻出上次見小白時她送我的禮物,決定也準備一份禮金。
婚禮那天我提前到場,和其他熟悉的同事寒暄。不一會兒新郎新娘也到了,小白穿著潔白的婚紗,神采奕奕地挽著丈夫的手。
「張老師,好久不見!」小白看見我,激動地走過來擁抱我。
「小白,恭喜你。」我也有些感慨,面前的女孩已經不是我記憶中的高中生了。
「張老師,真沒想到您會來。」小白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
「你結婚了,老師當然要來給你送上祝福。」我拍拍她的手。
小白牽著她丈夫的手說:「老師,讓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老公雷鋒,是芯片設計工程師,現在在一家上市公司工作。」
「幸會幸會。」我和小白丈夫握手,心想還真找到不錯的人家小夥子。
「聽小白說起您很多呢,一直以來教導她知識和人生道理。」雷鋒有禮貌地說。
我訕訕一笑,想到幾年前嚴厲批評小白的事,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誒,老師,天要下雨了,咱們進宴會廳避避吧!」小白拉著我就往裏走。
宴會廳裏已經賓客滿座。小白和新郎在台上謝過來賓後,宴會正式開始。
看著台上神采奕奕的小白,我不禁想到幾年前她高考失利那年。如今她過得那麽好,會不會也多虧了我那時對她的嚴格要求,讓她明白要努力奮鬥才能改變命運呢?
正當我胡思亂想時,主持人宣布新娘要向在座的恩師致謝詞。小白拿著話筒走上台,我看她的眼神掃過全場,最後定格在我身上。
「張老師,還記得我高考那年嗎?」小白的聲音從大堂的音響裏傳來,「我生了重病,燒到39度還在勉強考試,最後只拿了398分。當時您在電話裏嚴厲批評我沒有拼盡全力,我哭得很傷心。」
在座的親朋好友紛紛看向我,我的臉一下子紅了。
小白繼續說:「後來我想了很久您的話,的確當時我處在最低谷,需要老師嚴格要求、督促我改正錯誤。如果不是您那通電話,我也許會一蹶不振,不會有今天的自己。」
我驚訝地擡頭,看到小白眼裏閃爍著感激的淚花:「所以張老師,我要在這最重要的日子裏,向您表示最真誠的謝意!正是您的嚴格教導,讓我走出困境,重新奮發 考上了理想的大學,遇見了如今的老公和事業。感謝您 了我不服輸、堅持到底的精神,讓我成為今天這個幸福的自己!」
小白的致謝詞如一記重錘,狠狠敲在我心上。我顫抖著手去握了握眼前的酒杯。
在座的賓客紛紛鼓掌,向小白和我表示祝賀。我潸然淚下,忍不住站起身,用力點頭向小白致意。
沒想到自己當年那番狠話,在小白心中成了轉機,讓她重新振作向上。我原以為她會怨恨我的嚴厲,卻不想這嚴厲反倒成為她奮發的動力。這一刻我驀然醒悟,一個老師嚴格要求學生,除了傳道授業解惑,更是在幫助他們建立獨立自主的人格。
婚宴結束後我找到小白,看著她開心的笑靨,終於放下了多年來的自責與歉疚。我明白無論生命遇到多大的風浪,只要我們保有希望和勇氣,就一定能開啟困境,走向光明。
送走小白後,我獨自在長街上緩緩走著。夕陽下,嘈雜的城市掩去了喧囂,我聞著空氣中飄蕩的花香,心底湧起前所未有的平靜。我終於明白,嚴厲後的溫暖,苦難中的收獲,都讓我們的人生更加完整和充實。這也許,就是我作為一名教師,最終的安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