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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大教授熊林一己之力轉譯【柏拉圖全集】取得重要進展 眾專家點贊:「西學研究邁進了新階段」

2024-05-10文化

封面新聞記者 張傑

創辦120多年來,商務印書館致力於轉譯世界各國學術名著,成績卓著。比如已規劃出版千種的「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給學術界和廣大讀者帶來豐富的知識滋養。在此之外,商務印書館還組織轉譯出版了不少偉大思想家的全集,形成了「大師文集」系列。柏拉圖是古希臘偉大的哲學家,他的思想是西方哲學的源頭活水,兩千多年來在哲學、文學、藝術、政治、教育等領域煥發著持久的生機與活力。轉譯出版【柏拉圖全集】是商務印書館「大師文集」系列中的重要組成部份。

6年高強度工作,已獨自完成轉譯23種(卷)

4月27日上午,由商務印書館、川大哲學系、中華全國外國哲學史學會和中國轉譯協會社會科學轉譯委員會聯合主辦的「希漢對照【柏拉圖全集】第一批出版座談會」在商務印書館成功舉辦。在商務印書館總編輯陳小文和哲社編輯室主任李學梅主持下,來自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中國社會科學院、北大、清華、人大、北師大、南開、川大的近20位專家學者參與了本次座談。

希漢對照【柏拉圖全集】已轉譯出版的第一批(16種)

柏拉圖寫了許多著作,他的著作被完整保留下來。從19世紀開始,德語世界、英語世界、法語世界等著手系統整理柏拉圖的古希臘文原著,並將之譯為相應的現代語言,出版了大量的單行本和全集本,至今不衰。目前世界上已經出版了【柏拉圖全集】古希臘文-拉丁文、古希臘文-德文、古希臘文-英文、古希臘文-法文等對照本。2018年,商務印書館正式啟動由古希臘語-漢語對照(簡稱「希漢對照」)的轉譯出版工程,引發學界、出版界矚目。該譯本采用希臘語-漢語對照的方式出版,既兼顧讀者的閱讀需求,又為古希臘語的學習研究者提供便利。

在這個轉譯出版工程中,四川大學哲學系熊林(又名溥林)教授計劃,花十年時間,以權威精校古希臘文本(牛津古典本)為底本,以一己之力重新轉譯【柏拉圖全集】。在出版編排上,這套全集采用牛津版【柏拉圖全集】編排,共37種(包括九個四聯劇(36部)和一部偽作)。從2018年至今,6年時間已完成轉譯出版第一批16種,另有7種已經完成轉譯待出版,剩余14種有待轉譯。

座談會現場

作為譯者,熊林教授在本次座談會上介紹了希漢對照【柏拉圖全集】的轉譯情況和心得。他透露,在過去6年間,他基本上以每日工作十個小時左右的強度,持之以恒,盡力保證轉譯的進度和質素,並表示接下來會一如既往地做好轉譯工作,盡早完成全集的出版。

柏拉圖思想深邃,對之進行準確理解和轉譯,殊為不易。轉譯的過程也是深度哲學思考的過程,是一個高度「創作型」的工作。「對我們做西方哲學研究的人來說,閱讀柏拉圖的作品肯定不止一遍,有的作品比如像【理想國】我都讀過好多遍了。但是有一些地方,你只有隨著自己的理解和轉譯,才發現和以前理解不一樣。會有新的發現。」熊林說。

封面新聞記者曾前往川大哲學系,在熊林教授的辦公室看到,他工作的時候,同時有兩台大螢幕電腦在面前處於開啟狀態。那是熊林教授閱讀參考不同的譯本,此外,室內書架上有多個語種的柏拉圖全集。「要轉譯得更精準,光看希臘文原文是不夠的。還要參考、利用過去兩百多年來全世界多個語種對柏拉圖作品的轉譯、研究精品成果。要反復研讀,學習別的語種對柏拉圖轉譯的精髓。每一種轉譯其實都是對原文的一種理解角度。別人的轉譯,可以幫助自己對原文意思有較為全面豐富的理解。我需要進行深度辨別、抉擇、對比、調整;當然,它們都僅服務於譯者對希臘原文的理解。」

考慮到柏拉圖的大眾讀者較多,等全集的「古希臘—中文」對照本將來出齊之後,商務印書館還會另外出一個純中文版,方便大眾讀者閱讀。「目前正在做的對照本,主要還是為便於學者進行專業研究使用。」熊林在接受封面新聞記者采訪時說。

近身肉搏、追根溯源:

直接從希臘原文轉譯而成,且做大量註釋

在中文世界,早在清末民國初年,中國學人就嘗試譯介柏拉圖的作品和思想。1912年,張東蓀、張師竹譯【柏拉圖對話六種】為其開端,迄今已歷百余年。商務印書館多年來已經陸續出版了像吳獻書、張師竹、陳康、嚴群、王太慶、郭斌和、張竹明等先生轉譯的十多種柏拉圖著作。

這次轉譯出版的希漢對照【柏拉圖全集】有多處顯著的特點:比如與其他多個版本屬於多位學者合作不同,希漢對照【柏拉圖全集】的轉譯是由熊林教授獨自完成,涵蓋柏拉圖現存所有作品,轉譯風格能做到最大程度的統一,但也極大考驗譯者的學術功底,十分不易。而且,「希漢對照」是本套【柏拉圖全集】的重要特色,該全集是譯者直接從希臘原文轉譯而成,采用希漢對照的排版出版,保留原文校勘,直接追溯到原典本身,做到了追根溯源。

從希臘原文轉譯而來,不僅譯文更精確,而且譯者透過加入大量希臘詞匯的分析和註解,使漢語文本更貼近原文的語境。透過這些註釋,讀者可以註意到中希文的差異,並能捕捉到原文表達的一些細節,增進對原著的理解。這些註釋的內容,一些是文史方面的,一些是表達對原文的理解、想法,還有一些則是完全服務於轉譯,比如告訴讀者,這裏為什麽要這麽轉譯。「註釋其實就代表了我對某些東西的理解。」熊林說。

熊林教授在座談會上發言

除了這些註釋,譯本還提供了中文與希臘語、拉丁語、德語、英語的術語對照表,多語種對照表主要是想照顧到讀者深入地理解原文以及概念分析的需要,同時也是由中文世界看向其他語言世界的一個視窗。

商務印書館執行董事、黨委書記顧青在座談會上說,這套書「體現譯者的真功夫和充分的學術準備,敢於近身肉搏,直面難題,需要真正的學術勇氣。這也是商務印書館的出版態度:不畏規模大、不畏難、不畏時間長,勇於承擔學術出版中的硬骨頭。」

不僅是專業學者必備的案頭書,也能為普通讀者搭建橋梁

近20年來,漢語學界對柏拉圖的研究興趣和熱情有增無減,無論是從語文學上,還是從思想理解上,都取得了長足的進步。

中華全國外國哲學史學會副理事長王齊教授,在本次座談會上發言中表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學問,一代人更有一代人的學術和思想使命,我們這一輩人要帶著前人的學術積澱,以全新的姿態重返經典,彌補知識盲區,糾正有意和無意的誤讀。「就哲學經典著作的轉譯而言,我們需要探索在新的認知背景之下的新的轉譯原則,不僅在實踐層面上,更要置於‘不同的哲學思想體系之間是否可譯’這個哲學問題的背景下,這是我們這一代以及後繼學人的任務和使命。」

座談會專家合影

四川大學黨委書記甘霖在發言中說,柏拉圖的最高理想,哲學家應為政治家,政治家應為哲學家。「軸心時代」的中國哲人,何嘗不是追求這種理想。內聖外王,異曲同工。亞里士多德的名言「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與孔子的名言「當仁,不讓於師」,不謀而合。僅此而論,中希對話、中西互鑒不僅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內在需要,也是現實可行的。過於誇大差異,甚至認為不可互通,不僅是錯誤的,而且是危險的。這在人類面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當下,顯得尤為重要。甘霖還說,希望以希漢對照【柏拉圖全集】的出版為契機,加強四川大學對古典學學科的建設。

專家學者討論環節,大家首先對這套文集給予了極高的肯定,對第一批16種的出版表示祝賀,對熊林教授以一己之力認真做這件重要的學術工作表示贊嘆。之後,大家對這套全集轉譯中的具體問題進行了交流。大家在交流中提到,當今西學研究邁進了新的階段,這套叢書便是一個標誌。希漢對照的排版,便於研究者使用。譯者既尊重已有的傳統,又堅持理解上的精準、正確,非常可貴。對於這套書的註釋部份,眾專家也給予高度肯定,贊譽「轉譯中的註釋是重要的學術工作,術語索引有助於理解柏拉圖的核心概念。」大家也希望,這套全集將來不僅成為專業學者必備的案頭書,也能成為更多讀者從中文世界通往希臘世界的一座橋梁。

「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將出版至1000種 帶領讀者走進「人類已經達到過的精神世界」

封面新聞記者從商務印書館了解到,「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2024年將出版至22輯1000種,堪稱中國現代出版史上目前規模最大、最為重要的學術轉譯工程。為了紀念漢譯1000種的出版,商務印書館今年面對廣大讀者策劃舉辦了「漢譯名著名家談」系列講座,不斷深化全民閱讀活動,帶領讀者走進「人類已經達到過的精神世界」,助力中國書香社會建設。

熊林教授在「漢譯名著名家談」講座現場

作為「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的譯者之一,熊林教授轉譯的【政治家】【菲勒玻斯】【拉刻斯 呂西斯】【根據亞里士多德論「是者」的多重含義】四種圖書已經被收入「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4月27日上午,由「希漢對照【柏拉圖全集】第一批出版座談會」結束後,4月27日下午作為「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的譯者,熊林教授走進北京涵芬樓書店做了一場題為「走進柏拉圖的精神世界」的講座。

商務印書館總編輯陳小文在熊林教授開講之前介紹說,這個系列講座第一講的題目是「漢譯名著的前世今生」, 第二講是「漢譯名著轉譯出版名家談」,第三講即是今天熊林教授主講的「走進柏拉圖的精神世界」。接下來還會有兩場講座。陳小文還提到,熊林教授在轉譯希漢對照【柏拉圖全集】的過程中,不斷加深對柏拉圖的理解,特別是【理想國(政制)】轉譯之後,更有一個質的飛躍,「正如上午趙敦華教授所說,他已經克服了轉譯中的重重難關,達到了對文本的精深理解。」

熊林教授在「漢譯名著名家談」講座現場

這次講座,熊林教授透過對三組希臘詞的詞源分析,帶領大家領略原汁原味的希臘精神,引發讀者的熱烈回應。不少讀者在現場還追問熊林教授不少問題,並得到解答。

他首先圍繞著希臘三賢的名字「蘇格拉底(Σωκράτης)、柏拉圖(Πλάτων)、亞里士多德(Ἀριστοτέλης)」展開詞源分析,透過對三個詞的詞源分析,進入到對三位哲學家生平糊哲學思想的介紹。接著熊林教授講解了轉譯中印象特別深刻的兩個希臘詞 ——「庸俗」和「日子」。 「庸俗」(ἀπειροκαλία:ἄπειρος + καλός)是【理想國(政制)】中的一個詞,希臘語的「庸俗」由兩個詞合成,「無經驗的」+「美」,在希臘語的語境中,所謂「庸俗」,即是指對美缺乏經驗、喪失追求美好事物的能力。關於美是什麽,鑒賞力是什麽,我們可以不斷追問,但是一個人在自己生活中,如果沒有朝向美、追求美好事物的能力,必然走向庸俗。 「日子(ἡμέρα:ἱμέρα / ἥμερος)」是【克拉底魯】中解釋的一個詞,這個詞可能有兩個詞源:「盼望」或「溫和」。從「日子」的詞源,我們可以看到,希臘人不是單純從自然科學的、物理的、流俗的時間來理解日子,而是從生存的角度來看待每天的日子,日子是一種盼望,就像拉丁語的一句格言:我活著,我希望著。(spiro, spero.) 「日子」另一個可能的詞源是「溫和」,意思是日子是終究會讓一切慢慢變得溫和起來的東西。我們每個人都會老去,日子終究會讓人慢慢變得溫和,然而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氣質,都有自己的個性,變得溫和起來並不意味著沒有原則,而是隨著歲月的流逝,我們對這個世界的打量會變得越來越有一種綜觀性,有一種整體性,有一種有限性,一方面意識到了自己的有限,另一方面看到了這個世界的廣袤無垠。

最後,熊林教授進一步分析了「真理(ἀλήθεια)」「理智直觀(νοῦς)」「人(ἄνθρωπος)」等柏拉圖哲學的核心概念,特別聚焦在「人」這個詞上。熊林教授指出,康德曾把所有的哲學問題歸結為 「我能夠認識什麽」「我應該做什麽」「我可以希望什麽」這樣三個問題,而這三個問題都在指向和回答「人是什麽」這一個問題。而「人」這個詞,柏拉圖認為由「向上看(ἀναθρῶν)」和「已經看到(ὄπωπε)」兩個詞構成。關於「人」,柏拉圖這樣理解: 「人」這個名稱意指下面這件事,那就是:一方面,其他的動物既不考察,也不擡頭計算,也不擡頭看它們所看到的東西;另一方面,人一看到了某種東西,他就擡頭看並且計算他已經看到的那種東西。正是從這兒,在各種各樣的動物中,唯有人被正確地命名為了「人」,因為他擡頭看他已經看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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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希漢對照【柏拉圖全集】已轉譯出版的第一批(16種)書名:

1.【歐悌弗戎】

2.【蘇格拉底的申辯】

3.【克里同】

4.【斐洞】

5.【泰阿泰德】

6.【智者】

7.【政治家】

8.【菲勒玻斯】

9.【斐德若】

10.【卡爾米德斯】

11.【拉刻斯】

12.【呂西斯】

13.【大希庇阿斯】

14.【伊翁】

15.【克利托豐】

16.【理想國(政制)】

(圖片由商務印書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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