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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我的三大杯酒,成全了鄰居小孩的一生,也帶動了他的家庭

2024-03-01文化

(融不進的城市、回不去的靈魂。家鄉那片土地,一直是我所思、所悟、所感的自留地,始終是我創作素材的源泉,每次返鄉回來,都有無限的寫作沖動。

一個下午不自覺又寫了5000多字,講述了一個溫暖的小故事,希望不讓讀者大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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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們這代70後

同桌父親去世,我從上海回來奔喪,潘文、文飛等同學從徐州開車回來,一起祭奠。

老家白事規矩是「不請自到」,就為在大殯當天,送老人一程,陪一起長大的同學痛哭,表達一下同為晚輩的哀思。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太不容易了;來來往往的塵世間,所識者不過300~500人,結識的緣分也就千萬分之一。

在別人眼裏,每天逝去的人,千千萬萬,如滄海一粟;而對於認識他的親友而言,陪同老人一起逝去的,還是那一段共同的回憶、共同的情感,共同的過往。

張叔葬禮上,見到了一些四面八方趕來的老同學,他們表情肅穆、眉見哀思,此地相見,已是人到中年,華發叢生,個中感慨,難以盡述。

我們這一波70後大概是重感情又講究、講傳統又懂禮儀的最後一代人了。

有些年輕一點的朋友(包括我老婆)覺得這種白事,又非至親,人回不回來,無所謂;禮到情就到了,禮不到、裝作不知道也無所謂,這就是所謂的「三觀」吧?

年輕時,讀過一句話,覺得寫的很好,卻又說不出好在哪裏?

這句話說,「欣賞一個人,一定是始於顏值,敬於才華,合於性格,久於善良,終於人品,止於三觀。 」

現在有些明白了——朋友間的關系,為何能久而醇厚,除了青少年時代的共同經歷外,更有對世界、人生、金錢、感情等方面一致的看法。

在葬禮上,見到了潘文、文飛、苗劍等同學;

葬禮後,他們要跟我回老屋轉轉,發生了一件事情,讓我很感動。

2.鄰居大衛來了

老屋已經破敗不堪了,滿院荒蕪、鍋屋都倒了,院內的幾棵果樹在冬日裏顯得特別蕭瑟、墻邊的荒草曾經十分茂盛、暫時蟄伏在枯黃的冬意中。

潘文幾個30+年前,都來過這個老屋,在老屋的楝樹下吃過我母親炒的薯仔絲、看我父親在樹下編織漁網。

他們看到屋頂漏雨、墻壁裂縫的土屋,指指點點,讓我趕緊花點修,畢竟這是我的根據地、大本營,在外掙再多的錢,也不能「旗勝不顧家」。

我們正說話間,就見巷口裏閃現了一個高大壯實的身影——鄰居大衛、現在徐州市裏一家國企工作,全家都搬徐州生活了,村裏只剩下了一處老房子。

我有些疑惑,問大衛,「你怎麽回來了?距離春節,不還有半個多月麽?」

大衛還是一如既往的老實,撓撓頭,「大叔,一早刷到您的頭條,知道您來家了,幾年沒見您了,這不禮拜天麽?我就趕緊回來了,還有潘文叔、文飛叔、苗劍叔,你們難得聚在一起,今天晚上我安排一下,喝碗羊肉湯.......」

大衛比盼盼大一歲,今年已經36歲了,一米八多的身高,虎背熊腰、相貌堂堂,言談舉止透著十足的自信和豪邁;已是車間主任,帶著幾十名工人幹活的他,再不是十幾年前靦腆害羞、怕見生人的大學生了。

大衛如今的樣子,我十分欣慰,跟潘文幾個人說,「今晚都別走了,就搓大衛一頓八集羊肉湯。」

看著他們幾個取笑、調侃著大衛,我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十幾年前......

3.大衛被燙傷了

大衛家不是本村的坐地戶,他遠房的舅姥爺是我們村的。

他父親是東北人,十五六歲時,父母不在了,孤身一人從東北跑來,投奔遠房舅舅學木匠;舅舅對他嚴格要求,五六年學成了木匠,能出師單幹了,在外苦幹三四年,省吃儉用,攢夠了蓋三間瓦房的錢。

80年代末,遠房舅舅給大衛他爸張羅了一個物件,幫著成了家。

因為父母早早不在了,大衛爸從小嘗盡人間冷暖、見識世態炎涼,性格有些孤僻,不愛說話,但木匠活幹的很好,人也本分;婚後不久,就有了大衛、大花兄妹倆。

家庭人口多了,還攤上了計劃生育罰款,家鄉的錢不好賺,大衛爸每年只能遠走大連、天津幹木匠,掙點辛苦錢,一年回家一趟,讓大衛媽帶著兩個孩子在老家上學和生活。

按照老家風俗,大衛一家雖然落戶了村裏,但不算是本地人,又因為親戚少、人丁不旺,難免會受人欺負、刁難,特別是當年村裏負責計劃生育罰款的趙大四、賈老三、賈大狗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經常上門敲詐孤兒寡母的,尋些便宜。

大衛媽是個很本分的人,知書達理、一手的針線活;大衛爸不在家時 ,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在家裏帶孩子;因為家裏不種地、不餵豬、就靠大衛爸寄錢生活,家裏雖然清苦,但收拾的頗為幹凈。

大衛媽喜歡針線活,會盤扣子,她家和我大姐家前後鄰居,她經常到我大姐家玩,喊「大姐」喊的很親,兩個孩子從小也稱呼我大姐為「大姑」。

因為我大姐人緣好、家裏做裁縫,來來往往的人多,附近的 大姑娘、小媳婦,也漸漸接納了沈默寡言、女工出色的大衛媽,讓大衛媽的一人在家帶孩子做飯的生活也不至於過於單調,大衛媽也很快融合了進來。

一個人帶兩個孩子,不容易,因為又要做飯、又要收拾屋子,雖然大衛媽做事精細,還是忙中出錯,一天出了意外。

她鍋台上燒著水,聽到門外有賣掛面的,出門買掛面的空檔,四五歲的大衛渴了,爬上鍋台,想舀點開水涼著,結果一頭栽進了滾燙的鍋裏......

大衛媽拿著掛面,進門的一剎那,就聽的鍋屋裏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她的腿都軟了,看到了令人心碎的一幕。

4.大衛的性格

那次燙傷很嚴重,燙的最嚴重的地方是額頭和右手。

額頭一大片皮都熟了,右手幾個指節都露出白骨了。

大衛淒慘喊了幾聲,就暈了過去;大衛媽當時也不過三十歲,哪裏經歷過這樣的慘事,驚慌的連跑帶爬到了前面我大姐家,臉色慘白的都不知怎麽描述了,拉著大姐,眼淚都下來了。

大姐趕緊跟她跑到家,在鍋台前發現了被燙的、不停抽搐的大衛;大姐趕緊喊人,架車子送到圓盤道,搭車去縣醫院。

不幸中的萬幸是,沒燙到眼睛,手指還有神經關節能動,送醫也比較及時。

大衛被燙後,大衛爸也趕緊從大連回來了,顧不上埋怨了,只能求醫院盡力治療。

因為燙傷比較嚴重,治療的周期很長,從四五歲治療到十幾歲,反復植皮、手術、縫合、切口,大衛小小年紀,遭受了不一般的罪,本來性格就有些沈默的,這下更寡言了,眼神有些空洞,玩伴也少了。

因為燙傷在額頭上,頭發遮不住,有一道疤痕比較猙獰,還是挺嚇人了,他白天不敢出門,晚上才會戴著帽子在門口玩一會。

我們從小看著大衛長大,當然不害怕,知道這個孩子老實可憐,但別村的小孩,見了大衛的燙傷疤害怕,有時不免遠遠的喊著一些不好的綽號,這都給幼小的大衛埋下了陰影。

大衛媽很自責,大衛爸更沈默了,那幾年全家賺的錢,都用來給大衛治燙傷了,家裏過得更加清苦。

所幸的是,大衛那些年成績不錯,悶著頭學,字寫的也不錯。

我在南京讀書,給盼盼、旺旺買的書、字帖,她倆不珍惜,我有的就送給了大衛,大衛如獲至寶,反復讀書、反復練字。

我串門時,給大衛說過的話,他聽的認真,也積極消化,還能表述為自己的話,講的頭頭是道;這讓我十分欣慰,我都拿他去激勵家裏的兩個不愛讀書的孩子,「看人家大衛,人家學習多用心,真是書非借不能讀也」。

5.考入上海

大衛讀書一直不錯,中考時有希望考進省重點邳縣運河中學的,因為燙傷幾次手術,需要恢復、飲食需要調養,加上他的敏感自尊,不想接觸更多的外面世界,他選擇了留在八中繼續讀高中,雖然知道考大學的機率會低一些,但還是艱難做出了選擇。

他寒暑假期間,因為燙傷原因,基本都在家中,聽收音機、讀書,練字,性格越發沈穩,思想也日漸成熟,高中期間,成績自然不在話下,保持著年級前十名。

我正好比他大一旬,每次寒暑假回家,都鼓勵他好好讀書,告訴他,對他而言,透過讀書出去,是華山一條路,不然在家種地老婆都找不到。

他高考前,最擔心的是,他小時候重度燙傷、以及後面植皮各種手術帶來的傷疤,會不會影響體檢結果。

我專門幫他打聽了,寒假裏專門告訴他, 這種情況是因為意外造成的,高考體檢除非報名特殊專業,高校是不會在意這些的,要充滿自信,坦然面對。

大衛焦慮的心情緩解了,那年七月,他輕裝上陣,以全校第五名的成績,考上了上海出版印刷高等專科學校。

按照他的成績,可以考入外省本科的,但他選擇了上海,家人問他原因,他說,「前面大叔不是說了,先選城市、再選學校和專業.......」

沒想到我的一句話,對他影響那麽大。

6.畢業即失業

三年大學生活,比較平順,轉眼大衛就畢業了,找工作又成了難題,因為他的燙傷。

大學期間,本來以為只要成績好、表現好,找份自食其力的工作,還是可以的;大衛的性格也在運動、交友中日漸開朗起來了。

但畢業後的人才雙選,讓大衛再次碰壁,受到了一家家用人單位的殘酷打擊。

有的用人單位,當著大衛的面,就把簡歷給退回了,「這求職簡歷上的照片和本人不一樣啊,你這.......額頭也太嚇人了吧?我們可是要公司形象的,對不起了。」

偶爾的面試機會,無論是蘇錫常、杭州寧波,他都精心準備,盡力用頭發遮蓋額頭的傷疤,戴著手套,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讓大衛再次陷入抑郁之中的,有的單位甚至試用了幾周,還是找個理由開掉了他。

原因不言自明,大家都能體會到那段時間,大衛的憂傷。

大衛在各地人才市場受挫一年半後,寒假回到了老家,躲在自己的屋裏,不願出門見人了,因為壓力實在太大了,如同一只折翼的天鵝。

我知道大衛是有才、有思想的,只是現在用人單位,太看重顏值了,對破相的人,天生有一種歧視心理,可以理解,但無法認同。

大姐和大衛爸媽都讓我幫忙出出主意,看有沒有機會,幫他介紹個工作。

我只能說邊走邊看了,盡力為之。

7.無心插柳柳成蔭

2010年的那個春節,我們都回老家過年了,天降瑞雪,很有過年的氣氛。

我們三口約潘文三口去街裏玩,她們娘四個逛街去了,我和潘文在圓盤道的八義集文化廣場聊天,聊到了我家後院的大衛,問潘文有機會的話,幫忙留意一下。

潘文去過我家,對從小被燙傷、歷經幾次植皮的這個小孩有印象,也感嘆現在企業太現實了,以貌取人,他答應在徐州幫著找找看。

潘文和我們家是世交,他奶奶和我奶奶是老鄰居,一個鏊子上烙煎餅的,關系挺近的,後來他家搬走了。

潘文為人寬厚,做事靠譜,三天後,他在水泥廠喝酒,中間給他打個電話,讓我把大衛帶水泥廠去,見見文飛。

文飛是高中隔壁班的,畢業後在徐州一家國企工作,時任車間主任和黨總支副書記,和潘文關系好,一直隔三岔五聚會。

我趕緊帶著大衛和一份簡歷,騎車直奔水泥廠,見到了喝的醉醺醺的文飛,酒席還沒散。

見我來了,那夥人開始調侃我,說我晚到了,罰我酒,這邊文飛讓老婆趕緊熱幾個菜。

當時都三四點了,我中飯都吃過了,盛情難卻,只好坐下來。

喝酒之前,我開玩笑地跟文飛說,「俺這鄰居小孩的工作,你能解決麽?你能解決,讓我怎麽喝都行,不能解決,咱說說話就行。」

潘文趕緊跟我倒滿一大高腳杯,足有2兩,「高腳杯你喝三杯,文飛不給大衛找,我給大衛找,文書記,你說是不是?」

文飛上下打量了大衛一遍,看了一下大衛的簡歷,若有所思,「這上海出版印刷高等專科學校是正規大專院校麽?如果是正規大學,問題不大。」

我趕緊說,「比我的南京化工學院還正規,這個印刷學校,可在上海啊,超過外地本科線都十幾分呢!」

潘文也趕緊敲邊鼓,「你趕緊喝,喝下去,大衛的工作就沒跑了,這麽多同學見證著,文書記反悔,都不給他機會。」

我看著文飛眼神很熱切,在看我的表現;大衛坐在角落裏,也瞅著我滿懷期待。

那我還說啥,為了大衛這孩子的工作,我連著喝了三個高腳杯,五六兩下肚了,一口菜沒吃,心裏還惱潘文也太實在了,三杯都給我倒的滿滿的......

8.大衛大花兩兄妹

十幾年後,再回首,那三杯酒喝的太值了,表現了我的誠意,文飛真給面子,也確保了大衛第一份真正意義上的工作,某種程度上說,讓他重新開機了人生。

轉眼,大衛在徐州這家企業已經幹了14年了,在文飛的照顧下,從實習生、合約工、正式工、班長、車間副主任,一路幹到了車間主任,接替了14年前文飛的崗位。

後來,我路過徐州,潘文安排飯局,專門請文飛,文飛說,當時收下大衛,確實莽撞了些,但我三大杯酒都下肚了,他當眾又不可能收回去話,只好硬著頭皮把大衛收下來。

他那個春節,回到徐州後,給上面的領導送禮,說大衛是自己的外甥,關系太近了,怎麽也得通融一下,後來總算給妥善安排了。

所幸大衛這孩子懂事又要強,除了破了點相,工作各方面都沒說的,勤奮肯幹、嚴謹細心、能吃苦、幹活踏實,字寫的也好,報告寫得也有質素,一年下來,大家都認可了他,也都習慣了他的面相。

我聽了文飛的話,心裏懸著的石頭落了地,感謝文飛、潘文,也替大衛高興,起身敬酒,感謝文飛的照顧、成全,在人生起步之初,實打實的幫了老家的孩子。

文飛喝的大醉,拉著我的手,也很感慨,「都是老家農村出來的,能幫還不幫?一個孩子出來了,一個家庭也就有可能出來了,這道理明擺著的,咱有一分力量,使一分力量,大衛這個孩子,人厚道、心眼實.......」

文飛說的不錯,大衛工作落實了,三五年後,物件和房子也落實了,生下了一兒一女,把父母接到了徐州幫著帶孩子,他妹妹大花也有了落腳之處。

幸運的是,後來一次聚會,大衛過來敬文飛的酒,潘文也在;

文飛鼓動著潘文,把大花的工作也給安排了,不是什麽正式工,是他公司下屬的一個賓館的服務員,因為大花初中畢業,胖乎乎的,也沒有什麽一技之長,一個月兩三千塊。

大花能在賓館幹一個風不打頭、雨不打臉的服務員,她自己十分滿意,後來在服務員的崗位上,她認識了一個給賓館開車的徐州本地司機,兩人也成家了,婚後兩口子感情甚好。

現在回過頭來,大衛、大花兩兄妹的工作和生活,都在我們幾個老同學的喝酒、聊天中解決了,那幾場也沒白喝。

9.去哪家喝羊肉湯?

站在老屋前,思緒正飛揚。

日頭已經偏西,地上的殘雪,讓空氣越發冷了。

大衛征詢我們的意見,「去哪家喝羊肉湯?水泥廠航道的、順河的、四季香的、圓盤道的、廣場的?」

哪家都行,只要是八義集街裏的,只要是本地小山羊加工成的羊肉湯,都可以。

他們幾個老哥,更是這個意思,只要兄弟們在一起老家相聚,哪家羊肉湯不一樣麽?

說好的「八義集羊肉湯,香飄萬裏」的呢?

隨便進哪一家吧,「八集羊湯不斷火,我們的感情,也如濃白細粘的羊肉湯,不斷火。」

看到大衛、大花他們一家在徐州落地生根,有了好的前程,小夥子又知恩圖報、百裏趕來,專門請我們喝羊肉湯,那還有什麽話說呢?

走吧,酒不能喝了,八義集羊肉湯,喝起來!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