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為了生兒子，把年幼的我送去舅舅家。
舅媽看見我，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門內傳來她罵罵咧咧地聲音：
「你要做接盤俠，我們就離婚！家裏本來就有兩個娃娃，糧不夠吃，再來一個，你是想要我死嗎！」
我哆哆嗦嗦地站在寒風中，眼淚止不住地流淌。
裏面爭吵不休，舅舅急急忙忙地出來，將我抱在懷裏：
「草生，天冷哦，快進來！」
舅媽沒好氣的看著我，摔下碗筷，兜頭回了房間。
我坐在桌前，舉手無措，恨不得把頭低到桌縫裏。
自此之後，我就成為了舅舅舅媽的孩子。
01
山裏天黑得快，我又冷又餓，被親生父母拎著脖子罵。
「你個賠錢貨，別賴在我家，以後你就是你舅舅舅媽的娃！」
我無助地哭著，抱著媽媽的褲腿不撒手：
「媽，我會聽話，我能割稻子，煮飯，我還會帶小寶，不要把我送走，不要！」
我的哭喊聲明顯沒換來他們一絲同情，兩人如躲避瘟神一般，將我丟在舅舅門口，就立即折返了。
我穿著單薄的衣服，寒冬臘月，吹得我臉發僵。
裏面傳來舅舅舅媽的爭吵聲，我無助地站在原地，只覺得好想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舅舅沖了出來，將我帶回了屋子。
舅媽臭著個臉，對我的語氣異常兇狠。
「從今天起，你就和珍娃一起睡！」
我無措地站在原地，手中被拋來一件衣服。
「臟死了，趕快去洗澡，換上，別臟了我家的床！」
舅媽厭惡地看著我，冷聲說道。
我囁喏地應了聲，聞著手裏傳來淡淡香味的衣服，只覺得無地自容，恨不得鉆進地縫。
02
珍寶是我的小表妹，長得非常可愛。
見我來，她自覺地讓出一大半位置，對我說：
「草生，你以後，就是我的親姐姐了嗎？」
我聽見這話，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低聲道：
「也許吧。」
由於舅媽的態度，我也不確定我能在舅舅家呆多久。
我害怕舅媽，我怕她趕我出門，於是每天四點就起床，砍柴，燒火，煮一大家人的早飯。
舅媽看見我，明顯楞了一下。
然後嫌棄地趕我出去：
「走開走開，廚房也是你這種丫頭能進的地方，等下把我家燒著了！」
我膽怯地看她，頭低地很低。
「對不起，舅媽，我就是想幫幫你們，我不會搞砸的……」
舅媽哼了一聲，轉頭拿起勺子，嘗了一口我煮的粥。
「真難吃。」
她罵道，隨即又盛了一碗，遞給我。
03
我每天幹好多好多的活，早上起來，就是割草，煮飯。
下午的時候，會進山撿撿菇子。
晚上則會剝一剝玉米，總之忙得像個陀螺。
舅舅經常和我說：「草生，你別幹這麽多活，正是生長發育的時候！」
每當舅媽聽見這話，總會冷哼地反駁：
「對，不幹活，吃我家的穿我家的，我菩薩顯世呢！」
每每這個時候，我心裏總會慌亂不已，又開始奮力幹活。
馬上就到六月了，村裏家家戶戶都開始操心娃娃在哪上學。
我好幾次聽見舅舅和舅媽商量我去哪讀書。
舅媽急躁地聲音響起：「花錢？就讓她去讀村口那個免費的學校得了！」
村口的那個學校，好多地痞流氓在裏面，老師更是不管，教學質素很差。
我心裏其實不挑的，只要能讓我上學就好。
我每天坐在小板凳剝玉米時，總會偷偷盼望。
盼望著舅舅能告訴我上學的好訊息。
可直到開學前一周，我都沒有聽到。
我托朋友去村裏學校打聽了一番，朋友告訴我，新入學的名單上，沒有我的名字。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就見舅媽臭著臉罵我：「死丫頭，你跑哪裏去了！」
我低低地垂著頭：「舅媽，我就是出去走走了。」
舅媽怒不可遏：「真是賠錢貨！一天天凈知道玩，不曉得幹活的？」
說罷，她將一疊硬紙扔進我懷裏，咒罵道：「真晦氣！」
我失落地接過，隨即呼吸都變粗了。
那竟然是鎮裏小學的入學通知書。
我的手不停顫抖：「舅媽，我……」
舅媽冷冷地打斷：「你什麽你！一天天的就是個賠錢貨！快滾，真礙眼！」
我拿著入學通知書，飛快地跑回房間，生怕晚了，舅媽要將通知書收回。
04
小學六年，轉瞬而過。
我每天都起得比雞早，幹完活，再背上書包，走一個小時去學校。
舅媽對我的態度越發越差，或許看見我，她就想起家裏多一口只會吃飯的人。
放榜那天，學校老師親自打電話到家裏來：
「強民啊，草生的成績非常不錯，在我們鎮裏讀初中，真真是埋沒了！隔壁鎮重點初中在招新生呢，讓草生去試試吧，準能考上！」
接到電話，舅舅明顯楞了下。
舅媽在一旁聽到了，罵罵咧咧道：
「還去隔壁鎮？生怕家裏不夠窮是吧！」
我唯唯諾諾地站在一旁，開口：「舅舅，舅媽，我沒事的，要不，不讀了也沒關系……」
一聽這話，舅媽立刻炸毛了：
「不讀？現在誰不知道九年義務教育，不讓小孩讀書要坐牢的！」
「你個死妮子，凈想害我們！」
我拼命搖頭：「不是，不是！我沒有！」
隔天清晨，我被舅媽用雞毛撣子打醒。
「還睡呢？趕緊起來！」
我迷迷糊糊地睜眼：「舅媽……」
舅媽憤恨地瞪我一眼：「快跟上！」
我頭一回坐上三輪車，新奇得緊。
「舅媽，我們要去哪裏？」
獨自面對舅媽時，我總是忍不住發抖。
舅媽冷冷道：「用得著和你說？」
我一路上胡思亂想，害怕舅媽嫌我礙眼，不會要把我送人吧？
開了一個多小時，三輪車在一所初中停了下來。
舅媽怒氣洶洶地驅趕著我：「趕緊進去考試！」
我立刻反應過來，這是班主任說的那所學校。
來不及收拾心情，我便馬不停蹄地跑了進去，落座，一氣呵成地答完題。
一出來，舅媽就劈頭蓋臉地罵我：「賠錢貨，考得怎麽樣？」
我囁喏地說：「我，我覺得，還挺簡單的。」
舅媽的神色這才緩了下來，哼著說：「那還行。」
05
成績下來，我考了全校第三。
學校親自送錄取書來，還帶來了一個好訊息：學雜費減半。
我開心地不行，但又擔心舅舅舅媽沒那麽多錢。
可他們還是湊上了。
臨近入學，我的心裏總是忐忑不安。
「舅舅，要不，要不我不去那裏讀好了……」
舅舅笑著摸我的頭：「草生，你學習這麽厲害，在這裏豈不是埋沒了？」
舅媽盯著我，怒罵：「不想讀就別讀，正好在家幹農活，早點出嫁算了！」
我一聽，立馬急了：「我，我讀的！」
初中三年，我非常用功，來時是全校第三，去時，已是全校第一。
市裏重點高中免去我所有的學雜費，如果成績能保持，每學期還有獎學金。
舅舅接到電話後，大喜過望。
他不斷地摸著我的頭：「草生，你真厲害，我們陳家要出一個大學生了！」
那時，很多鄉民們還不懂學習的重要性。
經常有大嬸來我們院門前暗戳戳地說道：
「哎呀，陳強民，你養個外甥女，還供她讀高中，真是笑掉大牙了！」
「還要去市裏讀，誰不知道市裏消費高，一餐飯就抵我們一天咯！」
「你看我妮子哦，讀了個書，還不是只考得上大專，不如趁早嫁了，換點彩禮錢，還能為你娃娃做打算！」
每次聽到這些話，我的心都很沈重。
寄人籬下的感覺並不好，我只覺得臉通紅，擡不起頭。
但不知道為何，這些聲音只鬧騰了三天，圍在家門口的人群就散開了。
我看著舅媽氣喘籲籲地拎著掃帚回來，路過我時，瞪了我一眼：
「看什麽看，趕緊回去溫習！」
重點高中有分班考，雖然我成績優異，但在人才濟濟的城市，我心裏也沒多大底。
我害怕我考砸，怕看見他們失望的表情。
06
確實，城裏的教育根本就不是鎮上能比的。
全年級1088個人，我只考了437名。
這個名次，相較於我以前次次年級第一，根本就不夠看的。
我攥緊成績單，揣揣不安地坐車回家。
舅媽瞟了我一眼，出聲嘲諷：
「喲，大學生回來了，怎麽才考這點分數啊。」
舅舅不滿地放下筷子，對舅媽吼道：
「怎麽說孩子的呢！」
舅媽也不甘示弱地罵回去：
「我們賣牛供她上學，才考這點分數，對得起誰！」
說罷，舅媽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真是好苦的命，嫁到你家就沒享過一天福，還要供你妹子的賠錢貨上學，來年珍寶的學費都不知道怎麽辦！」
我坐在那裏，只覺得牙要被咬碎了，羞愧快將我吞沒。
晚上睡覺，珍寶特意擠了過來，和我說小話：
「草生姐，沒事的，今天媽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珍寶咯咯笑起來：
「我去哪裏讀書都行的，反正我學習也不好，還不如早點進廠工作呢！」
聽見珍寶的話，我心裏更愧疚了。
我握緊珍寶的手：
「珍寶，我一定會好好讀書的，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
「珍寶，你也要好好學習，我們要一起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07
因為路途遙遠，我辦理了住宿。
每天打著手電筒，學到深夜。
英語是我的弱項，鎮裏英語老師的水平本就不如城裏。
我的口語發音不行，作文更是差勁。
但我不服輸，每天早上五點鐘起床，堅持朗誦英語作文，背30個單詞，再進行默寫。
我的天資比別人差，那就要付出幾倍，幾十倍的努力。
室友們看我如此努力，詫異問我：
「草生，才高一，你就這麽拼命啦。」
她們的的家庭條件都很好，市重點也不是傳統的教育模式，還是比較偏向快樂學習。
我沈默了下，然後不好意思地笑笑，輕聲說：
「我親生父母不要我了，把我送人了，是我舅舅舅媽撫養我的。」
「他們為了供我上學，把家裏唯一一頭牛賣了，我，我如果不能好好學習，真的沒臉見他們了。」
說到後面，我沒忍住，流起眼淚。
壓力就像大山一樣背在我身上，讓我只能負重前行。
室友們善意地給我擦去眼淚，寢室長笑著拿出好記星學習機分享給我。
「草生，反正我早上也起不來，你早上可以用我的學習機學習英語，用完了再還給我就好了！」
我接過學習機，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從437名，到352名，再到200名，100名。
從中的心酸只有我自己知道。
舅媽每個月都會坐好久的公交車來市重點，把用層層報紙包裹著的生活費遞給我。
每次看見我，舅媽總是沒有好臉色。
「賠錢貨，錢省點花！」
我抿著嘴，從舅媽粗糙斑駁的手中接過生活費。
「舅媽，我……這次月考，我考進了前100名。」
我小心翼翼地跟她說。
舅媽的神色這才好了起來，她的眉梢稍稍揚了起來，語氣還是冷冷地：
「才100名而已，不要驕傲！」
末了，她又生硬地補充一句：
「多吃點牛奶雞蛋，對記憶力好！」
我這才發現，舅媽的腳邊放了一個大籃子，她將籃子遞給我，轉頭走了。
籃子好沈，我掀開籃子上面蓋著的布，裏面滿滿的都是土雞蛋和純牛奶。
08
高中生涯過得很快，兩年時間猶如彈指一揮間。
到了高三，大家都像沖鋒戰士，加油吶喊，埋頭苦學。
我的名次穩定的保持在年級前50名，偶爾能沖進前30名。
在這所升學率極高的學校，985不成問題。
高考前三個月，正在晚自習的我收到保衛處的訊息：
「草生，學校門口，你爸爸媽媽找你！」
我以為是舅舅舅媽來看我了，當即扔下筆，匆匆下樓。
沒想到，學校門口站著的，卻是兩個身材矮小的中年夫妻。
他們看見我，眼睛一亮，眼睛裏流露出貪婪的神色：
「你是草生？現在長這麽靚了？」
說罷，男人就不由分說地拽住我的手臂，硬生生地將我扯出了校門！
「趕緊跟爸媽走，我們給你相了個好親事，後天直接出嫁就可以！」
我劇烈地掙紮，驚恐大叫：
「走開，我不要跟你們走，我爸爸媽媽不是你們！」
男人被我踹了幾腳，「嘿」了一聲，扯住我的頭發：
「小兔崽子，老子生的你，你就是我的種！」
「這些年讓你野了去是吧，忘了誰是親爹！」
說罷，他揚起手，給了我狠狠的一巴掌。
我痛得不斷驚呼，眼淚鼻涕齊流。
我的手不斷揮舞著，妄圖抓住欄桿，以免被他拖拽而去。
男人見我不服輸，又連連踹了我好幾腳。
我被打得奄奄一息，臉頰腫的老高，鮮血從嘴角流出。
千鈞一發之際，舅媽揮舞著菜刀沖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