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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碗菜,四川人自己的滿漢全席

2023-12-13美食

單車轉入忠昭祠街,來不及欣賞銀杏, 就被三面旗幟攔住去路。

酒幌懸於檐下,格外醒目,任風吹不動, 有一種三碗不過崗的氣勢, 抱著被確診為武松的心態入門,結果一張板凳都沒有。

門口座無虛席,每一個人都在弓腰爬背,裏面在拼桌,或者搶菜。

幸好視窗,有一塊地方站住腳等待,但一盤接一盤的色香味美端出,讓人忍不住掏出手機拍攝, 順便在心裏盤算一下選單。

「這個要」,「那個看到好吃」,「點」,「問一下那是啥」。

因為是小碗菜,幾乎都是小碟小碗,碗口差不多拳頭大小,沒有概念的人,可以想象成一個茶杯, 屬於青花瓷的肉頂。

量不多,以至於價格便宜, 餐飲界的兩元店, 均價差不多十元一份。

所有的菜品,一律寫在令牌掛在墻上,別說一眼望過去挺有食欲, 蒸菜燒菜燉菜三分天下, 涼菜在夾縫中分了一杯羹。

主要是冬天,必須要吃個熱火朝天,所以主打一個不會冷的菜。

也許是看到了價格保守,每個人都放開了手腳,眼大肚皮更大,有商有量之後決定, 一人點三個菜, 不要重復點一個菜。

那,「粉蒸肉要幾片」,「兩片」, 第一次見按片賣, 各人點各人吃。

點完菜後,大舒一口氣, 有一種點了一桌滿漢全席的感覺, 沒吃到嘴裏,但已經心滿意足,畢竟點一桌菜的體驗很爽。

拿著號碼牌,找個位置坐下,米飯不要提前打,會成冷飯。

扯過背,就遇到了前同事,油著嘴跑進來添飯,筷子都沒放下。

他的第一反應是詫異,「你們怎麽找到的」,第二句話是滿意,「我都吃了一周了」,手一指, 帶著一堆人繼續來吃。

小碗菜在我印象中,不討喜,在蒸格上等待被挑選,沒有鍋氣是一個問題,偶爾受熱不均,紅油面上凝成薄膜,難受。

但這一家,都在煲裏,視窗望進去, 有兩排保溫桶保駕護航。

端過來,是熱的,主要蒸燉燒,三種方式就保證了熱度,而且在暖光燈的撫摸下, 飽和度都比較高, 看起來很有味道。

雖然是小碗菜,但有自己的美學——

煎的魚上面,要搭配一段紅椒跟一截大蔥, 龍眼燒白上會放一顆櫻桃, 煙熏板鴨整齊劃一,胭脂骨要露出多少,有講究。

阿姨擺上桌子的時候,也會給你葷素搭配, 擺出一個剛好的角度。

方桌獨凳,看得到木紋, 一股敦實親切的感覺, 感覺是古時候用來讀書的桌子,遲到的人會在右上角刻一個「早」字。

至於味道,比較家常,是相對不錯的調味, 用材的品質穩當。

燒菜主打一個入味,雖然是小碗,但是浸泡在湯色裏, 久旱逢甘霖, 肉與湯融合互動,味道在溫度的馴化下,愈發濃郁。

燒排骨,用的是小薯仔,沒有去皮的橢圓薯仔,皮開肉綻,很鄉村感。

大蒜肥腸,冒著橙紅色的光,看不到一顆辣椒,但一入口就油花四濺,是為數不多的辣菜, 蝴蝶結似的肥腸一口一個。

燒什錦裏面用的是肚條,一看牙巴就很癢,重點是湯汁熬得起膠,黏黏稠稠。

蒸菜主打一個滲透,調味都比較清淡自然,吃起來是軟綿滋潤。

像龍眼燒白,不是走的軟爛路線,而是清爽路線,糯米一點都不粘牙, 一勺下去沒有拖泥帶水的尷尬, 不撒白糖,不甜。

重點是全世界最小的龍眼, 裏面都含有豆沙,完全沒有膩的機會。

粉蒸肉是套著荷葉下鍋,猛火快蒸, 一片五花肉的醞釀沈澱, 是專註的感覺,一片荷葉五花大綁,根本不給其囂張的機會。

有一說一,肉有一點肥,裹上青豆粉蒸下嘴,必須迅速刨一口米飯。

米飯很香,空口吃能感知到米的顆粒感, 一看用的是長粒米, 長粒相比圓粒,會幹爽一些,熟飯不會黏在一起,而且有嚼勁。

飯後湯品,按盅賣,燉的是雞和排骨,棒子骨很受歡迎,紅藕清甜。

反正二十四個菜,可以說是覆蓋到了該有的川味,不是走的融合路線, 盡量在還原老式的味道, 也許會有一些偏差,但精神在。

不過,因為是小碗,所以很有容錯率,不喜歡大不了就虧個幾塊錢。

以前喜歡在路邊打菜,一盤一盆端出來,拿大勺往碗裏舀,很熱火朝天,如今小碗菜的出現,類似情節, 但多了一絲精致。

這個時候,很考驗一個人的搭配能力,如何把口味與分量比例最佳化。

小碗菜其實很能吃準成都人的胃口,畢竟吃個面,都要一個口味點一兩。

這一家店,有一個人來吃的,一條煎魚配一碗菜頭,一葷一素,也有一群人來吃的,拼桌在一起, 以吃甜品的方式在過家家。

有拿其當食堂的年輕人,也有把酒話桑麻的中年人, 都有自己的開啟模式。

可能也是因為小的緣故,在用餐的時候, 會格外註意食物本身, 細節在眼裏放大,魚背上的每一顆刺,都看得很清晰。

只是說,好難得洗碗, 這麽多小碗每一個都要刷, 提前過年的感覺。

店裏有兩張鏡子,一張粗茶,對著出餐的視窗,意為簡單的食物, 質樸的生活, 一張淡飯對著米桶,一揭開熱氣撲面。

姿態放低,平易近人,輻射周圍的鄰裏, 吃的是一口家常便飯。

而且,剛好裝在一個瓦片鋪成的老宅裏,木樁的黑線透出時間的痕跡,門口的石材魚缸,巖壁粗糙, 但任由青苔光合作用。

舊得剛好,不用力的搭一搭,就是給人一種很松弛的的沈澱感。

走在裏面,不管是打飯或者端菜,一切井然有序,沒有人大聲舞氣,畢竟是小碗菜, 只有一點小聲喧嘩的市井氣息。

把吃過的碗端回來,大姐吆喝道謝,大哥戴上手套,抖落掉電瓶車上的葉子離開,一個普通日常的中午,回了一趟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