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瀟
(一)
湖南不似雲南,四季分明,冷起來冷醉。
寒冬的盡頭,不是熏臘肉,就是架火鍋。
川式、廣式、泰式、日式、潮汕式……外菜系火鍋名堂多,湖南胃可看不上,我們頑固地只愛自己的火鍋,堪比秦始皇煉丹,這份迷戀全憑掐指一算的經驗。
華容人有漁民的三只幹鍋,張家界人有土司親點的三下鍋,常德人有燉缽爐子咕咕叫的缽子火鍋,湘潭人有九子十八總魚火鍋,瀏陽人有當歸煮黑山羊火鍋,懷化合龍宴有豬腳火鍋……在我大湖南,你休想把火鍋從小飯桌上端走。
一只小火鍋支棱起來,沸騰,冒氣。下菜的下菜,舉杯的舉杯,煙火氣拉滿。都吃成暢快淋漓的話嘮子了,誰還精神內耗?
中烹協名譽副會長馮恩援曾赴湖南,吃將一圈下來,對咱食材富庶他慕了:天上飛的,地上長的,水裏遊的,應有盡有。
難怪湖南火鍋土氣又洋氣:魚羊一鍋鮮火鍋,魚籽魚泡火鍋,臘雞臘肉臘排骨火鍋,雞鴨幹鍋,幹鍋肥腸,甲魚火鍋……方言有癮的常德人,還能把米粉給你整成一只燉鍋呢。
全能博主李漁在【閑情偶寄】中美化蔬食為「曰清,曰潔,曰芳馥」,素火鍋收放自如。稍講究點的館子,紅菜薹、豌豆苗一類素菜,也能給你整成一只火鍋,美其名曰「堂灼」,無非換個火鍋樣範薅羊毛。
火鍋火鍋,沒火咋行?炭火、泥爐、煤爐、酒精爐、電磁爐應有盡有,只要你想,都可以「圍爐」。要有柴火,想來更是極好的。
一頓火鍋吃下來,從余光亂顫到滿桌狼藉,從酣暢淋漓到人群散去,大概是「湘菜四大美女」之一汪崢嶸那句「從‘哇’到‘臥槽’」。
(二)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
一頓火鍋裏,又何嘗不是人情世故?
【都挺好】剛火那會兒,姚晨就在火鍋旁抿著烈酒,摸透了甲方不願合作的恩怨。
【堅如磐石】裏,於和偉讓人火鍋裏撈手機,此時的火鍋是一場「鴻門宴」,又何嘗不是一場權力與欲望的角逐?
【卿卿日常】裏,火鍋更是成為了幾位男女主定紛止爭、密切情誼的絲滑紐帶。
……
鍋裏青紅,鍋中沸騰,幾筷子咕嚕,一兩小酒一兩風,把壓了許久的風霜與怨氣吐出來,怎一個「爽」?
前不久,跟評論員「南方木」約了只火鍋,中辣份的魚籽魚泡火鍋,吃嗨了,把這個帥氣的大才子喜提成我的酒替。你看,火鍋還有功能性。
【洞見】曾發專文:對於雪中送炭的情誼,不建議請吃飯,而是將他們請回我們的生命裏。
吃火鍋吧,把疏離的、不周到的疏漏人情補一補,如果請不回,那就兩頓、三頓……
既得肉食,又有清鮮;碟碟翠意,滿堂紅火。寒冬暗夜,支棱起一只火鍋,暖場,暖胃,暖心,撐開友誼的小船,激起純愛的蕩漾。
(三)
日子稀松平常,沒啥可以炫耀的。但凡有只火鍋,幾杯小酒下肚,誰的圈不會張揚?永遠躺在夢裏的家鄉滋味,咕嘟出最有奔頭的初時你我。
火鍋的盡頭是散場,就像繁華的盡頭是純愛,是無奈。
是月夜,擡頭看月亮,結局可曾一樣?
吃著火鍋喝酒還是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