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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鈺為什麽不殺朱祁鎮?於謙冷笑:朱祁鎮才是正統,朱祁鈺不敢

2024-04-26歷史

李實回到京裏,將出使詳情加以匯報,特別說了也先的要求,朝廷必在八月初五之前,遣使迎回朱祁鎮,不然他就要興兵。

朝臣之中,形成了兩派不同意見:以吏部尚書王直為首的多數大臣,認為應該立刻遣使,迎回太上皇。

左都禦史王文卻強烈反對遣使,在朝議時,激烈質問諸大臣:「公等果真以為太上皇能輕易迎回嗎?也先不索土地、金帛,就肯送駕歸來?」

兵部尚書於謙也表態:「也先狼子野心,斷然不會輕易放人。」

朱祁鈺心中已有打算,對眾臣道:「也先如果肯送還大駕,皇兄得歸,實朕所願,朕當永保和好;但若逼迫我朝以金帛去贖,朕實難應允。」

大臣們仍然喋喋不休,請朱祁鈺再度遣使,前去迎接朱祁鎮。朱祁鈺不為所動,道:「太上皇是朕親兄,豈有不願迎回之理?但虜情叵測,且待退兵言和,朕再備禮相迎,也不為晚。」但就在朱祁鈺還在堅持也先必須先退兵議和,再談其余時,朱祁鎮已經在返回的途中了。

景泰元年八月初八,也先會合諸部,設座於土台之上,殺牛設筵,與其妻及眾頭目依次向朱祁鎮進酒送行。

太上皇朱祁鎮車駕將啟行,也先率眾送行,進獻良馬、銀鼠皮,其妻妾均來拜辭。也先復與眾頭目一路送車駕,行約半日,也先下馬,解所佩弓箭、撒袋獻上,方與眾頭目羅拜而別。也先弟賽罕王將眾頭目打來的野味獻上,進酒行禮,與朱祁鎮告別。

朱祁鎮臨行時,發現伯顏帖木兒不在。相處一年,朱祁鎮對伯顏帖木兒很有感情,特意對伯顏娘子說:「得知院回來後,方便的話,讓他來送送我們。」

伯顏帖木兒當日在外圍獵,回到營中,聽說朱祁鎮要回去了,一路急行,追了過來。朱祁鎮見他趕來了,滿心歡喜,當即讓他與己同行。

此前幾日,楊善已將太上皇即將歸來的訊息,遣人一路快馬加鞭,送到京師。八月初九,朱祁鈺突然收到朱祁鎮南歸的訊息,大吃一驚,心想:「也先怎麽突然就放人了?」可此時朱祁鎮已在路上,朱祁鈺只得召集大臣,商量迎接時的禮儀。

禮部尚書胡淡道:「宜令本部遣堂上官一人,至龍虎台。錦衣衛遣指揮二人,執丹陛,備輦轎,至居庸關。各衙門官至土城外,總兵等官至教場門,行迎接禮。太上皇帝車駕自安定門入,進東安門,於東上北門南面坐。皇帝出見畢,文武百官朝見,行五拜三叩禮。太上皇帝自東上南門,入南城大內。」

朱祁鈺聽了,頗不耐煩,大聲呵斥:「皇兄歸來,朕心急如焚,儀式不可過於繁瑣,只須領了轎馬,至居庸關迎接即可。」給事中劉福抗議道:「這迎接禮儀太簡了。」

朱祁鈺責問道:「朕尊皇兄為太上皇帝,禮遇有加,劉福你說禮儀太簡,是何居心?」

禮部尚書胡淡則以手足之情相勸:「諸臣無其他意思,欲厚禮迎回,以昭示陛下親親之誼。」

朱祁鈺嘿嘿一笑,拿了封書通道:「朕剛得了太上皇的親筆信,言迎駕之禮,一切從簡,朕豈能違?」朱祁鈺這麽一說,其他大臣都不敢再開口了,只好遵照皇帝的意思去準備。

八月初九日晚,朱祁鎮行至野狐嶺西北,差哈銘往前方報訊。夜三更,行到萬全城下,哈銘扯開嗓子,對城頭上吼道:「太上皇爺爺吩咐,社稷為重,敵情多有譎詐,總兵等官不必遠接,只消差官軍賫捧羊酒,出關迎接即可。」

總兵等官在城頭聽了,一齊稱頌:「明主 萬歲!」

往西北叩頭。

哈銘傳話完畢,當時回去,至野狐嶺歇了。次日早,眾人起來時,萬全城中已遣人過來送上酒肉迎接。哈銘當即將原由說了,朱祁鎮聽了十分歡喜,當日即在野狐嶺設下帳房,將伯顏帖木兒等喊來,一起飲酒吃肉。

伯顏帖木兒飲了幾杯酒,將自己的屬下屏去,讓哈銘轉譯,說是有要事相告。伯顏帖木兒對朱祁鎮道:「皇帝之位本是你的,你到了家裏,不要怕大小臣子,你要你的皇帝之位坐,大小臣子若是反對,太師可遣兵助你,我也定然領兵來助。你若坐了皇帝之位,我這裏有些好歹,也好來投你!」朱祁鎮聽了,學著瓦刺人的口氣,點頭道:「者!者!」伯顏帖木兒聽了,心中大喜,又與朱祁鎮飲酒吃肉。

一日,他們行至一個風光明媚之處。遠眺藍天,初日曈曈;環顧四野,嘉木繁茂。朱祁鎮做了幾個深呼吸,將哈銘叫到身邊。朱祁鎮騎在馬上,面朝西南,看著連綿群山道:「哈銘,這邊大事,都是你辦成的,功勞是你的,到家保你做大官。」哈銘聽了,趕緊下馬叩頭謝恩。

此時已入深秋,颯颯邊風,吹得人涼意頓生,塞上草已開始泛黃,朱祁鎮看著嶺上風光,想起當初被也先擄走時的情景,不由感慨萬千。舉目四望,看得見的是蒼茫的山河,看不見的是未來的命運。

行走之間,已經到了野狐嶺口,伯顏帖木兒一路送行,到此便要回去,於是下了馬,對朱祁鎮行禮道別。哈銘湊過來,對朱祁鎮道:「伯顏帖木兒照拂爺爺一年,送到這裏了,爺爺與他說幾句話吧。」

待伯顏帖木兒近身,朱祁鎮又擡手,讓楊善等人回避。看著身邊只有哈銘、伯顏帖木兒,朱祁鎮將跪在地下的這名粗壯漢子,攙扶了起來,動情地道:「得知院,這一年,多虧了你的照顧。」伯顏帖木兒眼眶發紅:「皇帝這一去,不知何時再見哩!」朱祁鎮道:「你想我時,來便是了。你再到京師時,著哈銘陪你遊玩,一起快活。」

朱祁鎮說罷,又握緊了伯顏帖木兒的手:「摩羅丫頭日後托你照看了。」伯顏帖木兒道:「摩羅丫頭有了種,日後叫什麽名字?」朱祁鎮道:「當日太師不是說了麽,若是男子,便叫朱大哥子。若是女子,你就幫取個名字吧!」伯顏帖木兒咧開大嘴道:「這名字好。」

朱祁鎮再次緊握伯顏帖木兒的手:「花發多風雨,人生足別離。得知院,我要走了,你在草原上自己多留心。我看太師與脫脫不花王關系不睦,早晚得有戰事,你兩邊多註意些!若是形勢險惡,便來投我,可保你富貴。」伯顏帖木兒聽了,頻頻點頭。

言罷,朱祁鎮翻身上馬,在楊善陪同下,往萬全衛方向而去。伯顏帖木兒看著遠去的背影,忍不住放聲大哭,對尚未上馬的哈銘說道:「我的皇帝今日家去了,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哈銘再三寬慰了,與伯顏帖木兒行了擁抱禮,才上馬而去。目送著馬隊逐漸消失在山道上,伯顏帖木兒方才回了。

朱祁鎮行了數裏,聽得身後馬蹄作響,護送的官軍無不驚疑。朱祁鎮倒是不慌,道:「哈銘你去看看,是什麽人?」哈銘回馬察看了一番,回來奏報道:「是頭目鎖那俺帶領數十人馬前來。」

鎖那俺是伯顏帖木兒的親信之一,與朱祁鎮也相熟,他趕上前跪下道:「托皇帝的洪福,得知院回去途中,獵得野味,就差我等來獻給皇帝。」朱祁鎮心中感激,命鎖那俺等人先不要回去,跟著一起走。

也先遣了軍中勇士二十人,一路護駕,不離左右,每夜值守,格外稱職,除了袁彬、哈銘,哪怕是都禦史楊善也不得隨意靠近朱祁鎮的帳房。

八月十三日,行到宣府,宣府都督朱謙同其子朱勇迎接朱祁鎮。在宣府住下後,停歇了一日,有少監郭敏進上膳食。朱祁鎮見膳食豐盛,轉賜了一些給鎖那俺,讓他帶回去給伯顏帖木兒嘗鮮。

朱祁鎮臨行之際,也先送了他一批好馬,伯顏帖木兒等人也送了幾匹。飯後朱祁鎮對哈銘道:「這番的良馬頗多。哈銘你挑幾匹頂好

的進與母後,再選幾匹贈與皇帝與東宮。」

八月十四日,行至居庸關,侍讀學士商輅在此迎接。商輅是朱祁鎮的老熟人了,正統十年(1445),朱祁鎮欽點他為狀元,此後留他身邊侍講,接觸頗多。朱祁鎮本以為會有一番隆重儀式,「萬乘回轅入未央,六花迎駕舞康莊」,可近前一看,心不由涼了半截,哪裏有什麽歡迎儀式,只有一乘小轎、二匹瘦馬。

商輅很是尷尬,跪在地下,不知道如何是好。朱祁鎮看了,卻哈哈一笑道:「這一年我騎馬習慣了,還是自己騎馬的好。」朱祁鎮又問道:「可曾將我的衣服帶來?」商輅又尷尬地道:「回太上皇,不曾帶得。」朱祁鎮聽了曾帶得。」朱祁鎮聽了,淡淡一笑道:「無妨,待入京後再換也不遲。」見太上皇沒放在心上,商輅才安了心,迎了太上皇,入關安息。

當夜安頓下來後,朱祁鎮只讓哈銘、袁彬留在自己身邊,想起白天的冷遇,知道皇弟對自己有所警惕,心寒不已。想起往日,自己何曾虧待過皇弟?可如今······朱祁鎮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朱祁鎮將袁彬喚了過來,囑咐道:「我如今幸得回來,到京情願閑處,做個百姓。你便依照這個意思,寫書信與皇弟知道。」信寫罷,朱祁鎮令前來迎接的太監送回京師,交給朱祁鈺。

夜間朱祁鎮打點衣服,將貼身穿的一件舊中衣及也先所贈的戰裙,賞給了袁彬,道:「袁彬,你隨侍日久,效勞尤多,頗是辛苦,這些是賞你的。」又將哈銘叫來:「哈銘,我的鋪蓋、靴子,你且拿回家裏,給子孫做個念想。」袁彬、哈銘領了,連忙叩頭謝恩。

次日早,朱祁鎮吃了早飯後,行到德勝門教場。於謙、石亨、張四、楊洪四人過來朝見,叩頭行禮,陪著太上皇一起行走。行到安定門,朱祁鎮在甕城廟裏換了袍服,換下來的衣服,又賞給了哈銘、袁彬二人。

朱祁鎮換了轎子,將自己騎的好馬賞給了哈銘,對他道:「你回家,好生養著馬。」

哈銘回奏:「馬要不得,我家裏十分狹小,這等好馬,沒處安置。」

朱祁鎮道:「既要不得,罷了,你去上馬,我升轎,一起走。」

到了皇城東門外,百官已在門外迎接,朱祁鈺則在門內迎接。朱祁鎮要進門時,哈銘道:「爺爺,到此了,哈銘這就去鴻臚寺報到。」言罷告退。二十名也先遣送的瓦刺勇士,一路護衛到了此處,均叩頭而別,然後外出就館,由大明朝廷好生招待。

朱祁鈺於東安門迎接。兄弟二人,一年不見,彼此角色已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再相見時,有幾分尷尬、幾分提防、幾分虛情假意。互相問了冷暖後,朱祁鈺快刀斬亂麻,將朱祁鎮送入俗稱南宮的洪慶宮,作為太上皇供養。

南宮大門,緩緩閉上,朱祁鎮知道,屬於自己的時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