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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司機的挽歌 | 拉威爾印象,寫在左手的往事……

2024-01-28歷史

戰爭的幻想

戰爭撕去了我們身上的文化附加物

使我們內在的那個原始人類

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 【德】弗洛伊德

【A小調鋼琴三重奏】II.潘多姆

照片:弗洛伊德與愛因斯坦

小時候打仗是一種有趣的遊戲,我和黑黑在白紙上用鉛筆向對方開炮,在棋盤上,工兵、炸彈飛來飛去,尋找被地雷保護的軍旗。長大後,很多男生喜歡收集戰車、飛機、軍艦、兵人的模型,但這不是戰爭。 戰爭,不用來想象的。但無知的人類,總是對戰爭充滿了不切實際的幻想。包括1914年德國偉大的心理學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和法國印象主義音樂大師莫裏斯·拉威爾,他們在各自的領域都才華橫溢、影響深遠,同時他們也無冤無仇,並不相識,但在戰爭的不同陣營,倆人都興奮地想消滅對方。

1914年7月28日,奧匈帝國正式向塞爾維亞宣戰,8月1日,德國對法國宣戰,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了。德國和法國這對老鄰居站在了對立面上。兩國人民也群情激糞。德國偉大的心理學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興奮地把自已的三個兒子都送上了戰場,並堅信很快卑鄙的法國人就會被德國正義的鋼鐵洪流碾碎,而他的兒子們將會帶著無上的榮耀、英雄歸來;而在法國,年輕的天才音樂家——莫裏斯·拉威爾也躍躍欲試,他唯一的願望就是上陣殺敵,把德國鬼子狠狠地幹翻。

這不是心理學與音樂藝術的戰爭,多年後,弗洛伊德突然才意識到,戰爭並不是一次力比多(性本能)的狂歡與釋放,它是一場人性的戰爭,是無休止的破壞與重建,是墮落與重生。欲望與心理學的問題,顯然不能用釋放來解決。你殺了一個人,就會殺更多的人; 1932年,艾拔·愛因斯坦曾寫信給弗洛伊德 ,問他: 是否認為戰爭是人性中固有的,是不可避免的,還是可以避免的? 弗洛伊德的回答是:

我們應該討論的不是徹底壓制人類的侵略性本能,而是透過非戰爭的渠道將它發泄出來……如果說戰爭傾向源於淪陷性本能,那我們就可以用它的對立面,厄洛斯(生的本能)來對付它。一切能夠連線人類情感的情緒都可以作為戰爭解毒劑。

在此後的論述中弗洛伊德更明確地指出,文化藝術是戰爭最重要的解毒劑。

【A小調鋼琴三重奏】III.帕薩卡利亞

照片:戰前的拉威爾

莫裏斯·拉威爾沒有這麽多深刻的思想,不過,他有音樂。只不過在 戰爭初起時,任何音樂都不如對戰爭的幻想更加吸引人。1914年8月1日,德法開戰時, 拉威爾正在自已的出生地、法國西南巴斯克地區、美麗的海港城市聖-讓-德-呂茲(Saint-Jean-de-Luz)潛心創作【A小調鋼琴三重奏】,他已經為這首作品忙活了4個月了,還沒寫完。德國宣戰讓音樂家心急如焚。

他在8月3日給朋友的信中,激動地寫道:

從前天起,警鐘、婦女的哭泣,特別是年輕人那可怕的熱情……我再也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非把人逼瘋不可。你認為我沒作曲嗎?恰恰相反,我從未像現在這樣幹勁沖天,既瘋狂又充滿英雄氣概。

其實【A小調鋼琴三重奏】的創作根本和戰爭沒什麽關系,這是一首結合了西班牙風格與法式優雅的室內樂,就象他西班牙的母親與法國父親的浪漫愛情,輕盈、活潑、又工整精致。但 戰爭對這部作品的確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這支三重奏的第四樂章,簡單潦草,令人遺憾。因為當8月戰爭來臨時,拉威爾早已心猿意馬。急著要把這支三重奏寫完,不顧母親的反對,他熱切地希望,能夠第一時間去報名參軍,為法國的勝利貢獻自已的力量。

他最初報名想參加空軍。1908年,萊特兄弟發明的飛機試飛成功,到一戰爆發僅短短幾年,飛機已經運用到戰場,執行戰術偵查和小規模轟炸任務。無奈軍部以體重不足,沒有批準音樂家浪漫沖動的申請。但他的心已經飛向了雲端。1914年最後一個月,他寫了三首無伴奏合唱曲,其中最有名的一首就叫【天堂中三只美麗的鳥】,歌中唱道:

三只來自天堂的美麗鳥兒

我的朋友在戰場上

三只來自天堂的美麗的鳥

從這裏經過……

【天堂中三只美麗的鳥】

照片:拉威爾的軍用卡車

你永遠攔不住一顆無知而勇敢的心,就在他的「天堂鳥」首次演出一個月後, 拉威爾終於以卡車司機兼修理工的身份,加入了法國軍隊,並於1916年3月開赴前線。

至今,我們仍能讀到「老司機拉威爾(拉威爾戰時書信的落款)」寫給父母的家書。這些書信保存在拉威爾博物館。信中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他駕駛著一輛名叫「阿黛拉」Adélaide的卡車穿梭於前線的情形。阿黛拉這個名字源自拉威爾1912年創作的芭蕾【阿黛拉,或花語】(Adélaide ou le langage des fleurs),這是一部浪漫的獨幕芭蕾啞劇。但實際上,他的「阿黛拉」是輛經常出故障的老爺車。

拉威爾雖然沒有直接上戰場,但身處一戰中戰鬥十分激烈的西線,他周圍還是險象環生。1916年3月,他在致母親的信中寫道:

你的信足足花了五天時間才能送到我手中。可想而知,原本一家人如今卻天各一方,多讓人痛苦啊。在這裏,我不必面對槍林彈雨,但我已經意識到,這就是前線。幾乎每晚,迫近的齊柏林飛艇都會惹得工廠和車站的警笛響徹夜空,嚇得居民不敢躲在家裏,紛紛來到街上,緊張兮兮地仰天張望。分配給我的卡車已經在拋錨的節骨眼兒上了。它現在行駛起來,就像個深一腳淺一腳的三腳貓……(3月19日)

那是個很好看的黑色煙火,緊挨著我的卡車,呼嘯著爆炸,一枚輪胎瞬間炸飛了,不過我馬上從驚慌中安靜了下來……目前的一切都讓覺得很有趣,我還處於好奇階段。(3月30日)

拉威爾這年41歲,戰爭依然象是一場盛大的遊戲,就象他年輕時的鋼琴曲【水之嬉戲】一樣,驚彩紛呈,充滿了讓人好奇的聲音、色彩、氣味、旋律與轉調。


戰爭的回響

我們應該永遠記住

敏感和情感構成了藝術作品的真正內容

—— 【法】莫裏斯·拉威爾

【庫普蘭之墓】組曲:I. 前奏曲

照片:老司機拉威爾

註: 【庫普蘭之墓】組曲 ,最初是鋼琴組曲,後來也改編成了樂隊組曲。 庫普蘭,是法國巴洛克時期重要的宮庭音樂家,他的鍵盤音樂和舞曲組曲典雅、清秀,深刻影響了巴哈後來的【法國組曲】、【英國組曲】,拉威爾的 【庫普蘭之墓】如果直譯的話,意思是」 庫普蘭的紀念碑"。

1916年4月,拉威爾獲準加入運送傷員的救護車隊,他就開著那輛三腳貓老爺車,在4月13日這天,一瘸一拐地抵達凡爾登附近的蒙泰隆城堡。和許多一戰期間的法國城堡一樣,該城堡當時也被改建為戰地醫院。拉威爾在那裏摸到了久違的鋼琴。但是此時的「老司機拉威爾」心中已經沒有了音樂。他總算真切地看到了戰爭的真相與傷害,看到了戰士們一次次毫無意義地沖鋒……音樂,在血肉模糊的肢體與無助的呻吟中,沈默了。戰爭的熱情被冰冷的現實封凍了。

經歷了一系列歷險記後,阿黛拉終於在一天夜裏又跑丟了一個輪胎,栽進了陰溝裏。禍不單行,沒過多久,拉威爾在1916年秋季感染了痢疾,誘發了腹膜炎,不得不從戰場上撤下來,接受治療。他的病還沒治好,就有人要求拉威爾在一份「保衛法國音樂同盟」的聲明上簽字,這個愛國主義同盟希望禁止所有敵對國,特別是德奧音樂在法國演出演奏。這次,拉威爾不顧輿論的指責,堅決地拒絕了。音樂沒有國界,戰爭只是人類破壞天性的毫無意義的釋放。就象弗洛伊德戰後所說的:人類總是傾向於用暴力解決紛爭。但是人與人之間,除了紛爭,還有共存,還有文化藝術。

戰火紛飛,戰鬥有輸贏,但對於普通人來說,哪裏有真正的勝利者?!1917年1月,拉威爾一生最依賴的母親突然去世。在生前,母親一直堅定地反對兒子參戰,在生命的最後時光裏,前線的每一枚炮彈都準確地擊中了母親那顆望子歸來的心。人類歷史上,沒有任何戰爭比一戰更殘酷,報紙上所有的訊息,都充滿了死亡的氣息,憂心忡忡的母親終於還是倒下了!你永遠無法去度量戰爭中誰的傷口更深,是前線的戰士,還是後方的親人?這場毫無沒有意義的相互大屠殺 ,不僅奪去了拉威爾很多朋友的生命,也奪去了他生命最重要的依靠。在拉威爾的心中,母親的突然去世是這場被詛咒的戰爭留下的,最大的、永遠無法填補的一個彈坑 。

【庫普蘭之墓】組曲:II. 賦格

那年夏天,拉威爾因身體原因解除了兵役。但戰火仍在繼續,死亡籠罩世界。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只剩下荒涼的墓碑。他在給自已的教母德萊菲斯夫人的信中,沈痛地寫道:

不久前我還收到過母親的那悲傷的令人沈重的來信,但收到母親信的我,仍然是幸福的。而現在,只有絕望與可怕的懷疑……

拉威爾長年都和母親住在巴黎的公寓裏,屬於典型的媽寶男。當媽媽突然離開,原來那個溫暖的家,也變得寒冷而寂寞,他無法在這個媽媽離開後的屋子裏入睡,他患上了嚴重的失眠癥,無法作曲,無法生活,無法幻想。幸好,這時一直支持他的教母——德萊菲斯夫人及時出手相助,將他送到了自已在法國裏昂森林中的私人別墅,拉威爾那顆涼透的、無法安睡的心才重新恢復了一點生氣。

當林中的溪水、小鳥和蝴蝶重新構成了他的世界時,戰時那個「老司機拉威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音樂家拉威爾」,他那顆因為詩與音樂而敏感的心,終於從炮彈、毒氣、殘肢斷臂與死亡沖鋒中舒醒過來, 重新和音樂連線。

在那片遠離戰火的寂靜中,拉威爾完成了自已音樂生涯中最重要的轉向之作——【庫普蘭之墓】組曲 ,它 包括了前奏曲、賦格、佛蘭舞曲、裏戈頓舞曲、小步舞曲、托卡塔, 拉威爾把這組新古典主義的至美音樂, 分別獻給六位在一戰中戰死的友人;也獻給,所有無法安睡的靈魂!

【庫普蘭之墓】組曲:VI. 托卡塔

圖片:拉威爾為 【庫普蘭之墓】 手繪的封面

前奏曲加上賦格是巴哈時代德奧音樂的古老形式,混和了法國巴洛克時代以 舞曲組成組曲的典雅形式,音樂不分國界,德法用不著在藝術中開戰 。 顯然拉威爾無意再用他年輕時絢麗的印象主義音色去渲染人生最沈重的悲傷,他也厭惡浪漫主義音樂那種無節制的煽情,厭惡華格納式的悲壯與哲思。 戰爭是什麽——這不是政客與軍人,詩人與哲學家可以解答的問題,當你從戰火中歸來,當你站在生命的廢墟中欲哭無淚時,任何關於戰爭的說教都毫無意義。

一切殘破的,都值得回憶;一切失去的,都值得紀念。

如果你還想活下去,那麽你需要做的就是放下痛苦。拉威爾 努力用這種古老的、巴哈式的音樂形式,去追尋生命中失 落的寧靜與歡 樂。他要把這些所有美好的回憶,重新編織成精美的花環,放在戰友的墓碑前。實際上, 【庫普蘭之墓】的詞語本意,並不是「墓碑」,而是「紀念」。

它從一首生生不息的前奏曲開始,靈動的三連音如裏昂森林裏的溪水一般晶瑩流動,雙手的旋律互相模仿,混合成聲音的漩渦。瞬間把聽者的思緒從殘酷的現實中拉到遙遠的仙境。緊接著的三聲部賦格,用自由復調手法寫成,卻單純地散發著簡潔無暇的淒美色彩。最後一曲——托卡塔,和前奏相互響應,也是全曲技巧最艱難的樂章,活躍的主題由無窮動式的短音符裝飾而成,間或其間的是偶爾的、充滿了詩意的抒情變化。最終,音樂結束在一片明亮、輕盈而透明的歡樂中,將人世間所有深重的苦難,忘記得一幹二凈。

【庫普蘭之墓】組曲:V. 小步舞曲

拉威爾在這裏拒絕了所有煽情,扔掉了所有的沈重,就如同他最欣賞的莫札特一樣,他小心翼翼地洗幹凈了悲傷的面容,把淚水和嘆息深深地隱藏在音樂光明的線條與色彩之後。

在戰爭期間悼念亡者,在母親去世時,寫出如此「不夠沈重」的音樂,讓很多樂評家,甚至好友非常不解,但拉威爾只是淡淡地回答道:

戰死者永恒的寂靜,已經夠悲傷的了

你需要的不是哭墳,而是紀念那些逝去的美好時光。組曲的第五首是【小步舞曲】,這是巴哈和莫札特時代的古 老舞曲,在看似簡單的音響之後,隨著旋律緩緩流動的是一條隱約在時光中的小河,那仿佛是一段對往事漫不經意的敘述,沒有大浪和漩渦,緩緩流動的清澈河水,輕輕地卷起生命中那些希望、等待、焦慮、激動、失望、無奈,這個慢樂章所營造出的高貴而悲涼之情美得讓人心碎,又輕柔得象是媽媽睡前的一吻。

只有輕,才能托起悲傷。

畢加索【暗夜裏被小女孩引領的失明牛頭怪】

一戰後,弗洛伊德開始認識到自已早期的心理學理論,只關心性的本能,是不夠的。他不僅修正自已對戰爭的看法,而且也修正了自已的心理學理論,他開始將人類的本能分成了兩個對立的大類,一類是基於性本能的「生存本能」,它渴望歡樂與愛,在它的驅動下,才有了文化與藝術;一類是死亡本能,他渴望破壞與征服,在死亡本能的驅動下,戰爭無法避免。人類的死亡本能就象西班牙大畫家畢加索筆下那頭失明的牛頭怪,它需要被歡樂與愛引導。

戰爭是可以避免的,因為生活在繼續,我們渴望歡樂與愛,我們還有文化與藝術;戰爭也是不可避免的,因為即使在我們歡樂與愛中,也深藏是怨恨與自私。 1918年11月一戰終於結束,直接制造了850萬士兵和1300萬平民死亡,2100萬人受傷。就在戰爭結束前8個月,拉威爾的老對手、老朋友,法國印象主義音樂的另一位大師德布西,不幸死於癌癥。那是一個寒冷的早春(3月25日),正好是 臭名昭著的索姆河戰役打響的第四天。德 彪西 葬禮隊伍從冷清的巴黎街頭經過,德軍的槍炮聲還隱約可聞。就在德 彪西去世後第二年,德 彪西最愛的寶貝女兒死於白喉。戰爭年代,前線與後方其實都一樣死傷遍地。

拉威爾沒有參加德 彪西的葬禮,甚至在那年的所有私人來信中,他都沒有提到過這個其實對他很重要的名字。兩人在音樂上從誌同道合,到相互競爭,再到相互疏遠,吵吵鬧鬧了半輩子,即使兩人並不樂意,但人們說起法國近現代音樂,一定會將倆人綁在一起討論、比較。但在德 彪西去世兩年後,拉 威爾突然發表了一首【A小調小提琴大提琴奏鳴曲】(1920年發表的只是一部份,22年才發表了全曲),提獻給了自已的老朋友、老對手。

【A小調小提琴大提琴奏鳴曲】M.73:III. 慢板

這支曲子並不算出名,其中的慢板有著明顯的德布西的風格,濃重的憂郁,代表著離別與不舍。德布西身前最後的作品也是一首小提琴奏鳴曲。拉威爾把這支作品,作為對老朋友的紀念。漫長的記憶,倒映在逝水流年之上,就象影子。

回過頭來,我們經常將西方20世紀初的15年,稱為「美好年代」,那時科技進步,徹底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歌舞升平,藝術繁榮,但是一戰的炮火把這短暫的美好時光無情地擊碎了。戰爭,不是紙上的遊戲,不是英雄的傳奇。戰爭的結束遠不是苦難的結束,它的回響會持續一個人的一生。

1929年,拉威爾偶然遇到了一位來自當年敵對國的鋼琴家維根斯坦。維根斯坦也參加一戰,並在一戰中失去了一條胳膊。在戰前,作為偉大鋼琴教師車爾尼的再傳弟子,維根斯坦曾有著輝煌的演出經歷。但是,鋼琴家怎能只有一只胳膊?維根斯坦不甘心自已音樂生涯的結束,他到處請人創作只用一只左手演奏的鋼琴曲,他找過作曲家布烈頓、浦羅哥菲夫,以及理查·史特勞斯,但是沒人真的願意寫一首只用左手彈的鋼琴曲。這很難,以前有人寫過,但都不成功。拉威爾欣然接受了這個來自當年敵人的請托,並在1931年完成了,音樂史上最著名的單樂章【D大調左手鋼琴協奏曲】。並在1933年親自 來到維也納指揮它的首演,獨奏者當然是威根斯坦,非常成功。一年後他們又在巴黎合作,更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左手鋼琴協奏曲】

照片:失去了右手的維根斯坦

寫作該曲時,拉威爾神經方面疾病開始發作,面臨癱瘓麻痺的危險,拉威爾是在病魔的挑戰中完成這首技巧艱深、音響豐富的左手協奏曲。而面對只能以「左手」彈奏的限制,拉威爾反而跳脫出傳統左右共用的音樂框架,大膽開發左手所能制造的風格與效果。他自己曾提到,「 這首作品中最重要的是,必須讓人聽起來就像使用雙雙手所彈 」。

拉威爾要讓左手在彈奏時,發出了加入右手般的華麗音色與音響。其中,大姆指的主奏旋律引導,讓這首樂曲聽來就是不像只用一只手彈出來。另一方面,即便管弦樂時而粗暴與厚重,但在主奏鋼琴出現或合奏之時,拉威爾都能毫不露痕跡地將管弦樂聲勢收緩,讓僅有單手音量的鋼琴得以盡情揮灑。這首曲子也成了拯救維根 斯坦鋼琴生涯的轉折點。

音樂從兩支巴松管和低音貝司奏出低沈引子開始,仿佛是從黑暗深淵中徐徐探出的一只巨手,悄然拉開命運黑色的帷幕。在尖嘯的銅管樂聲中,鋼琴以一個沈重的低音擊鍵進入,奏出一段悲壯的旋律。但是在接下來5分鐘的快板樂章中,音樂又從黑暗中掙紮出來,鋼琴奏出一個明快的爵士風格主題,伴隨著樂隊打擊部清晰的鼓點,激烈的響板以及帶弱音器小號如噴射般的尖嘯,鋼琴琴聲在豐富的音響包圍中,微妙地變化。時而得意洋洋,時而憂郁感傷。當最後鋼琴婉轉奏出一段富有東方色彩的主題後,樂隊的騷動逐漸平息,此時突兀而起的銅管引吭高歌,但是當你以為還有高潮要到來時,音樂意外地戛然而止。

戛然而 止的,豈止是音樂!

失去的 永遠失去了,在人只有一次的生命中,所有失去都無法彌補,時間越長,陰影也越長 。 如果說,戰爭剛結束時,拉威爾還能收藏著淚與悲傷,憑著記憶去回憶那些美好的、沒有褪色的時光,那麽當回憶漸漸地失去了鮮活的色彩,濃重的黑暗就會淹沒一切。

1933年 拉威爾的神經系統疾病已經嚴重到讓音樂家無法協 調自已的行動,走路不穩,也無法寫字。他只能長時間地站在自家陽台上呆呆地眺望遠方。當時他曾計劃創作一部關於聖女貞德的法語歌劇,但是現實已經不允許,他悲哀地告訴朋友: 這部歌劇就在我腦子裏,我聽得到它,但我永遠也寫不下來。

1937年12月19日拉威爾做了一次腦手術,但是沒有任何好轉,28日淩晨他在醫院病床去世。那年,又一場世界大戰的陰雲已經從東方升起。再過兩年,德國的閃電部隊入侵波蘭,二戰全面爆發。緊接著1940年6月,拉威爾一生熱愛的法國淪陷。 戛然而止的,豈止是音樂!

弗洛伊德說的沒錯,人類一定會盡全力阻止和結束戰爭,但是在戰爭結束之前,無數的生命、無數的美好,都會戛然而止,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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