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私奔的表姐入了宮,為此背叛了和段淩的約定。
一夜之間,我從蘭府的表小姐成了皇宮中最受寵的蘭妃娘娘。
本以為我和段淩就這樣了,相忘於江湖,此生不復相見。
可那端坐在輪椅上一臉陰沈的三皇子又是誰?
當晚,我的未央宮溜進了一個的狂徒。
他支開了我的丫鬟和嬤嬤,將我困在那拔步床之間,雙目含笑地盯著我。
「娘娘,別來無恙啊。」
1
進宮這日天氣難得放晴。
宮裏來的嬤嬤說我命好,將來肯定能得皇上寵幸。
我笑了笑並未接話。
倒是舅舅,一臉愁容。
宮裏人只當他是舍不得女兒,寬慰他說我是進宮當貴人享福的。
可只有這蘭府的人知道,我並不是蘭大人的女兒蘭漪,而是他的外甥女秦昭。
而我的表姐蘭漪,在入宮的前幾日和府裏的下人私奔了。
當舅舅面懷愁苦地來找我,希望我能替表姐入宮時,我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畢竟從爹娘去世後舅舅就將我接到了蘭家,一住就住了十年。
他紅著眼眶拉著我的手。
「昭......阿漪,在宮中務必保重自身啊。」
我看著舅舅這幾日生出的白發,心中忍不住酸澀。
讓我代替表姐入宮總比隨便找一人強。
若有一日東窗事發,想來皇上也不會太過責怪。
只是想到段淩......
終究是我辜負了他。
2
我帶著段淩那日遞給我的雙魚佩住進了未央宮。
卻沒想到當晚,皇上就來了。
表姐當初不願進宮的主要原因,就是皇上已年滿五十。
她嚷嚷著不要嫁入宮中守活寡。
我看著面前這個身著龍袍的男人。
即使頭發已經染上了白霜,也遮不住周身的貴氣和威嚴。
他盯著我瞧了許久,才將我從地上拉起。
我跪得腿都有些發麻,因為心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坐著品茶時,未央宮靜得連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可以聽見。
等喝完一盞茶,皇上卻一言不發走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氣時,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冷哼。
為了表示對「女兒」的重視,順便監視我,舅媽讓身邊的林嬤嬤和我一起進宮了。
「即使是進宮了,有些人的賤命還是改不了。」
「若不是我們姑娘一時走岔了路,哪兒輪得到你?」
林嬤嬤瞪了我一眼,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放下。
這些話我聽得耳朵都要長繭子了,自然不會與她計較。
入宮第一日已比想象中要順利許多,讓我安心了一些。
我拿不準皇上對我的態度,只希望他能將我當作透明人。
畢竟能夠安穩活著就是我最大的願望了。
3
在所有人都以為我會被皇上遺忘,留在這未央宮自生自滅時,一道聖旨送進了未央宮。
我被皇上冊封為蘭妃。
要知道除了已故的皇後,這後宮中位份最高的就是惠妃和淑妃了。
惠妃的哥哥是手握重權的驃騎大將軍,誕下了二皇子。
淑妃則是已故皇後的親妹妹,五皇子的親小姨。
這道聖旨在宮中挑起了軒然大波。
我這個剛入宮的小丫頭竟一夜間與她們平起平坐了。
來送聖旨的是皇上身邊的姜公公。
他臉上端著笑容,對我畢恭畢敬:「皇上體貼娘娘剛入宮中還不適應,特意讓奴才給娘娘送來了些東西。」
他指揮著身後的小太監搬來了好些個箱子。
光是珠寶首飾就足足有十來箱,更別提那些綾羅綢緞了。
一時間,我空空如也的未央宮被塞滿了。
將姜公公送走後,我還有些恍惚,強壓下的不安感再度升起。
皇上為何突然對我如此重視?
這後宮中最招人恨的往往就是那些受寵的女人。
更何況和惠妃淑妃相比,我還是個母族無人的女人。
皇上的寵愛是催命符,這並不是我想要的。
4
一連幾日,皇上總是在午時召見我,卻從不在未央宮留宿。
這不免讓整個後宮疑惑,拿不準皇上對我的態度。
這日我如往常般到書房赴約,卻被姜公公攔在了門外。
「皇上正和三皇子商議國事,還請娘娘稍等片刻。」
在宮中這半月,我已將宮中各位主子打聽清楚,以免出什麽差錯。
這三皇子是皇上年輕時在宮宴上寵幸的宮女所生。
那宮女得了龍恩,卻沒享福的命,在三皇子年幼時染病離世。
三皇子在母親離世後整日惶恐不安,竟在冬日的夜裏跌入了湖中。
據說雙腿都被凍殘了,膝蓋以下的部位都沒了知覺。
這三皇子雖足智多謀,能為皇上在政事上分憂,卻不再是太子的人選。
沒等一會兒,姜公公便讓我進去了。
我帶著雲璃,提著小廚房做的栗子糕步入書房。
只見一身著玄衣的男子背對著我坐在輪椅上。
想來這便是三皇子了。
我將栗子糕從提籃中拿出,轉頭看見了輪椅上的人。
那人端坐在輪椅上,亦是沒有掩蓋住那雙桃花眼中的驚訝。
我強忍住手部的顫抖,努力告誡自己不可失態。
那人是段淩。
我竟忘了,「段」是國姓。
初次見他時,他一身錦衣羅緞,我只以為他是哪家的小公子。
沒想到,他竟是當朝皇子。
皇上在此時卻出了聲,打斷了我的思路。
「朕前兩天允諾為你畫一幅畫像,正好今日境珩也在,讓他鑒賞一下朕的手法。」
這「境珩」是誰不言而喻。
我只知道他名淩,卻不知道他表字境珩。
我坐在桌案對面,不得不與輪椅上的段淩對視。
他眸色深深,眼裏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朕何時惹阿漪生氣了?怎一副怨容?」
聽到皇上取笑的聲音,我忙放松表情,松開皺著的眉頭,強牽起嘴角的笑意。
對面的段淩不再看我,盯著手邊的一本書發呆。
等皇上收筆時,我的手心已出了薄汗。
正準備找理由跑路時,淑妃卻來了。
不同於第一次看見我時的怔忪,她這次見我自然了許多。
只是目光在我隨身佩戴的雙魚佩上停留了片刻。
隨後開口道:「蘭妹妹這玉佩瞧著眼熟,倒和境珩那枚有些相似。」
我心中暗道不妙,下意識朝段淩看去。
他神色自然,仿佛並不存在什麽內情。
「難為淑妃娘娘還記得。」
「只是我那枚雙魚佩乃母親所贈,自是比不上蘭妃娘娘這枚精致。」
皇上不喜段淩提到他母親,會讓他回想起年輕時的荒唐。
「夠了,舊人就不必再提了。」
段淩垂下眼簾,揉了揉自己的小腿。
「這幾日降溫,兒子腿疾復發,就先告辭了。」
說完不等皇上回復,就自行滑著輪椅離開了。
皇上沒有阻撓,只是眉宇間的不悅更甚。
5
段淩就是三皇子這件事讓我措手不及。
我沒想過能和他再見,更沒想到會是在這若大的皇宮。
但讓我更沒想到的是,第二次的見面來得更快。
不知他是用了什麽方法將我的嬤嬤和丫鬟支走的。
當晚,他孤身一人出現在了未央宮。
他沒有再用那副輪椅,退下了自己的武裝,信步走到我的面前。
「蘭妃娘娘?」
他雙眼帶笑,是我熟悉的那副模樣。
他看見我腰間還帶著的那枚雙魚佩,笑意更深。
「不錯,還記得一直帶著。」
他將那枚玉佩拿起把玩,卻在我未回過神來時一把將我抱起。
我驚得一把抓住他胸口前襟,胸前的血痂露了出來。
他將我小心放在拔步床上,卻將我困得不能動彈。
「娘娘,別來無恙啊。」
我看著面前男子熟悉的面容,莽足了勁兒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按住雙手壓在頭頂。
「段淩你放開!」
我怕引來他人,壓著聲音呵斥道。
他卻恍若未聞,依舊我行我素。
「娘娘瞧著倒豐腴了些,看來在宮裏過得不錯啊。」
他一開口就揶揄我,我氣不過朝他手腕處狠狠咬了一口。
入宮本就不是我所願,他又何必如此挖苦我?
我心中酸澀,沒忍住滾下兩滴熱淚。
他見此雙手一松,我的手腕得以解脫,他想要為我擦眼淚的手也被我揮開。
過了許久我才聽見他的聲音。
「對不起,昭昭。」
「是我沒有控制好情緒嚇到你了。」
他大約以為我是為了榮華富貴才進的宮吧。
不過我也無需解釋那麽多,畢竟我們之間已是再無可能。
「段淩,我是你父皇的妃子。」
「你逾矩了。」
我抖著嗓子坐起身來,不肯再看他,怕自己會心軟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未央宮賴恩靜了下來,正當我以為他已悄悄離開時,身後傳來了他的聲音。
他聲音不大,卻藏著一股狠決。
「昭昭,我自出生以來便謹小慎微,害怕出一點差錯丟了性命。」
「只有你,我便是丟了性命也要奪過來。」
他話音剛落,我嚇出了一身冷汗,控制不住地發抖。
「段淩,你是想要害死我!」
我是最惜命的。
爹娘用他們的命換了我的命。
在那個泥石流的馬車裏,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
他將我的手拉過,替我將亂掉的額發別至耳後。
「不會的昭昭,我會帶著你長命百歲。」
我與這瘋子講不通,只能將他趕出門外。
他並未反抗,在離開前幽幽留給我一句話。
「昭昭,可不能做那負心之人啊。」
6
春日至,百花開,又到了一年一度春獵的時候。
入宮這一月來,我已逐漸摸透了宮中各位娘娘的習性。
惠妃常年稱病臥床,後宮之事皆有淑妃料理。
果不其然,這春獵惠妃也沒有出現。
本以為會順利結束的春獵卻發生了意外。
一切的不對勁都在一瞬間發生。
叢林中沖出一群帶著面紗的刺客,姜公公大喊著護駕,宮廷侍衛也在一瞬間集合。
宮中女眷從未見過這場面,都收到了驚嚇。
好在刺客人數不多,很快被殲滅。
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叢林中一只箭迎面而來。
淑妃看見了,大喊「皇上小心!」
可我看得分明,那箭並非沖著皇上而去,而是沖著皇上側後方的段淩而去。
沖出去的那一瞬間,我想到了當初馬車裏,故作鎮靜的少年將身上的雙魚佩取下來遞給我,卻悄悄紅了耳朵。
一時間,我聽不見眾人的驚呼,只能看見段淩眼中的震驚和不能掩蓋的痛苦。
我低頭看見右肩上插著那支箭,松了一口氣。
遲來的痛覺侵蝕了我的腦海,眼前冒著陣陣白光。
暈倒前的最後畫面是段淩驚慌失措的臉。
7
睜開眼後我看見了為我擦汗的雲璃。
見我醒來,她忙將一旁的藥端來餵給我。
她一邊給我餵藥,一邊說著我昏迷這兩天發生的事。
「娘娘有救駕之功,皇上吩咐了將宮裏有的補藥都送過來。」
她見我並未出聲,繼續說著:「三殿下受皇上的命令,追查那射箭之人,昨日夜深了來看過娘娘,待到今早才離開。」
我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被口中的藥嗆住。
雲璃見狀連忙跪了下去。
「娘娘贖罪,殿下對奴婢有救命之恩。」
那日段淩能輕易支開未央宮眾人溜進來,想必就是這丫頭的功勞了吧。
段淩也真是「用心良苦」,連這未央宮都安插著他的人。
雲璃見我並未生氣大著膽子站了起來。
「殿下吩咐奴婢給娘娘傳句話,說娘娘的救命之恩他記下了,定會以身相許的。」
8
這段時間我借傷躲在未央宮偷懶,皇上也沒怎麽召見我,倒是樂得清閑。
午後,林嬤嬤一臉殷勤地對我說蘭府有人要來宮中看我,皇上已經批準了。
我以為是舅舅,他是蘭府唯一牽掛我的人了。
但來人卻讓我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