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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國後表哥給周恩來寫信,被秘書當作普通訊件,從此兩人失去聯系

2024-02-07歷史

1949年10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後,一位年過六旬的老人,從一份報紙上得知,自己的表弟周恩來,成為了新中國的總理。一時之間,他激動不已,各種往事湧上心頭……

於是,懷著對多年未見的表弟的思念,這位老人親自寫了一封信,向周恩來進行問候,並十分期盼兩人可以見面,像多年前那樣,彼此互訴衷腸。

陳式周

然而,當這位表哥終於收到回信,滿心期待地開啟看時,卻驚訝地發現,這封回信並不是表弟周恩來所寫,且內容雞同鴨講,頗有打發人的意味……

回想幾十年前,表弟曾多次用飽含深情的筆觸,與自己書信往來,這位表哥不禁唏噓不已。後來,他再也沒有聯系過周恩來。

可這位老人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周恩來也在尋找著自己這位表哥。只是各種原因下陰差陽錯,這對兄弟此後再未相見……

那麽,這位表哥究竟是誰,他和周恩來之間發生過哪些故事呢?這段遺憾的親情,就此徹底畫上句點了嗎?

兩人結緣 關系親密

1907年,9歲的周恩來跟隨嗣母陳氏,來到了陳氏位於江蘇寶應水巷口的娘家。

此前不久,周恩來的生母萬氏,因操勞過度患了肺結核,不幸去世。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嗣母陳氏,也很快染上了這一當時的絕癥,身體每況愈下。

眼看自己快要撐不住,陳氏決定回寶應的娘家。那裏有一位她的堂侄兒陳伯容,在家懸壺問診,可以給自己治病。

就這樣,陳氏帶著年幼的周恩來,回到了自己的娘家。那段時間裏,她一邊治病休養身體,一邊教育和培養周恩來。

周恩來

此時的周恩來,正是上學讀書的年紀。一到這裏,陳氏就讓他去自家的家塾館學習。但很快,小周恩來便不再去家塾館,而改去陳家宅子裏的一間書房讀書了。

那間書房的主人,是陳氏的另一位堂侄兒,陳伯容的弟弟陳式周。

陳式周比周恩來大16歲,出生於公元1882年。他曾就讀於張謇創辦的通州師範學校,很喜歡讀書,並且閱歷豐富,曾遊歷內蒙、新疆、青島等地。此時,他正在家中開設一所蒙館。

由於陳式周小時候,曾前往淮安的周家塾館寄讀,因此很歡迎周恩來這位表弟的到來。而周恩來本就年齡小喜歡找人玩,一來二去,這對年齡相差十幾歲的表兄弟,就熟絡起來了。

在與周恩來的交談中,陳式周發現,這位表弟雖然年齡很小,但已經能對古代諸子百家,甚至清朝的「洪楊之亂」,作出自己的評述了。不僅如此,小周恩來的見解還很獨到。

原來,在來到寶應陳家之前,周恩來就已經在不同地方的家塾館學習過了。因此,對這些內容,他可謂十分熟悉。

於是,陳式周便對陳氏建議道:「我們家的塾館只能教授那些蒙童孩子,大鸞(周恩來)已經有了一定的文化基礎,就不要再上蒙館了,讓他到我家書房,讀我的藏書吧。」

就這樣,周恩來開始前往表哥的書房,如饑似渴地在他的眾多藏書裏遨遊。從【西廂記】、【施公案】到【醒世恒言】等,都成為了小周恩來的精神食糧,令他眼界大開。

在表弟讀書學習之余,陳式周還經常滔滔不絕地向他講很多東西。從諸子百家、焚書坑儒到太平天國,可謂包羅萬象。聰明好學的周恩來,也不時向這位表哥提出問題。兩人互相切磋,共同探討,碰撞出很多思想的火花。

不僅如此,陳式周還會帶著周恩來,前往寶應的各處名勝古跡遊玩。從陳家宅子出來,北邊是當時的清朝衙門;向南只要過一條河,就到了八寶亭;而西邊不遠處,就是京杭大運河的河堤。

八寶亭

而在兩人進行遊覽的同時,陳式周還會向表弟講述中國歷史故事,特別是近代史的事。而這,也在潛移默化中,對少年周恩來的思想,形成了一定的影響。

可惜的是,就在不久後,陳氏的病情愈加嚴重,母子倆只得返回淮安清江浦。雖然只有3個多月的短暫相處,但這對表兄弟已經產生了真摯的感情。周恩來感到表哥很有學問,談吐不凡;陳式周也很喜歡這個聰明伶俐的小表弟。

保持聯系 周恩來旅歐期間通訊頻繁

周恩來跟隨嗣母返回清江浦後不久,陳氏便因病離開人世。1910年春天,12歲的周恩來跟隨伯父周貽賡,離開江蘇前往東北,又於1913年8月考入天津南開學校。

而就在同一年,陳式周經人介紹,在上海【申報】做了一名編輯。由於在那裏的薪金不多,他還應聘給李鴻章的孫子李國超做國文老師。

彼時,中華民國已經建立,各種革命思潮不斷湧現。在天津讀書的周恩來,也接觸到了革命思想。與此同時,他和表哥陳式周取得聯系,不時就一些問題進行探討。

雖然年齡尚小,但周恩來已經表現出了對社會時政的關心。他將自己的觀察和想法寫成文章,經常寄給陳式周,由這位表哥幫忙推薦給報館進行發表。

隨著時局的變化,周恩來開始投身學生運動,革命思想愈發強烈。1919年從日本回國後,他在五四運動中脫穎而出,成為天津學界的領袖人物。

周恩來

然而,到了1920年,他因為領導學生進行請願,和其他三人被當局拘捕,半年之後被釋放。在省教育廳的壓力下,校方將包括周恩來在內的學生開除學籍。

不能繼續讀書的周恩來經過一番考慮,決定和當時很多中國有誌青年一樣,前往歐洲尋找救國救民的道路。

1920年底,在周恩來即將啟程出國的前夕,他專門前往上海新閘路永泰裏,向表哥陳式周辭行。許多年未見的兄弟倆互訴衷腸,長談了一整夜。不僅如此,陳式周還給周恩來出了一部份路費。

第二天早晨,陳式周將周恩來送到上海十六鋪碼頭,目送這位表弟登上法國郵輪「波爾多斯」號。

經過漫長的旅程,周恩來終於抵達法國。將自己安頓好後,他很快便給陳式周寫了一封信,詢問表哥自己是在法國學習好,還是去英國好。

收到表弟的信後,陳式周經過考慮,向周恩來發去了回信。在信中,他認為法國的各種費用相對低廉,並且有較多的革命歷史經驗,相比英國還是在法國學習好。

最終,周恩來決定留在法國。1921年1月30日,剛剛過完23歲生日的他,又給陳式周寄來一封信:

「式周表哥:

別僅三月,而東西相隔竟迢迢在三萬裏外,想念何如!出國後,途中曾數寄片,想均入覽……

兄之來函,以本月中旬至,彼時弟至英倫已一旬余。來書語重心長,讀之數遍,思潮起伏,恨不與兄作數日談,一傾所懷。積思愈多,執筆亦愈遲緩,一函之報,竟至今日,得毋「望穿秋水」邪?

……

弟之思想,在今日本未大定,且既來歐洲獵取學術,初入異邦,更不敢有所自恃,有所論列。主要意旨,唯在求實學以謀自立,虔心考查以求了解彼邦社會真相暨解決諸道,而思所以套用之於吾民族間者;至若一定主義,固非今日以弟之淺學所敢認定者也。來書示我意誌,固弟之夙願也,但躁進與穩健之說,亦自難定。穩之極,為保守;躁之極,為暴動。然世亦有以保守成功者,如今日之英也;亦有以暴動成功者,如今日之蘇維埃俄羅斯也。英之成功,在能以保守而整其步法,不改常態,而求漸進的改革;俄之成功,在能以暴動施其「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而收一洗舊弊之效。若在吾國,則積弊既深,似非效法俄式之革命,不易收改革之效;然強鄰環處,動輒受制,暴動尤貽其口實,則又以穩進之說為有力矣。執此二者,取俄取英,弟原無成見,但以為與其各走極端,莫若得其中和以導國人。至實行之時,奮進之力,則弟終以為勇宜先也。以今日社會之麻木不仁,「驚駭物議」,雖易失敗,然必於此中乃能求振發,是又弟所深信者也,還以質之吾兄,以為如何?

……

來書所論「衣食不敷,日求一飽且甚難,即朝朝叫囂,何裨實際?」兄意以為衣食足後乃得言社會之改革,是誠然矣。然亦唯其「衣食不敷」,方必須「朝朝叫囂」;衣食足者,恐未必理會「衣食不敷」者之所苦耳。且「衣食不敷」之人何罪,社會乃必使之至於凍餓至死而後已?彼不起而叫囂,亦終其身為餓殍耳,是社會組織之不平,無法以易其叫囂也。方今歐美日日喧騰社會之問題,即麪包問題耳,階級問題耳,俄且以是革命矣,德且以是革命矣,英、法、意、美亦以是而政治上呈不安寧之現象矣。是固兄之所謂叫囂,而終不免於叫囂也。願兄有以深思之,當知不平現象中當然之結果,便如是而已。

……

弟身體甚好,望放心!近狀如何,時望來函告知!

匆匆報此,並頌

儷安!

弟 恩來

一九二一·一·三〇」

在這封信裏,周恩來談了自己來歐洲三個月後的認識體會。原本思想「未大定」的他,透過這幾個月的學習考察,初步確立了中國只有透過俄式革命的道路,才能擺脫當前困局的想法。對此,陳式周在回信中給予了贊許。

周恩來在法國時寄給陳式周的照片

不久後的2月23日,周恩來又針對陳式周一時情緒消沈,想離開上海隱居鄉間的想法,在信裏進行了規勸。他的言辭十分懇切,讀來非常打動人心。最終,陳式周打消了原本的念頭,繼續留在上海工作。

而另一邊的周恩來,逐漸堅定了自己的革命理想。1921年3月,在張申府和劉清揚的介紹下,他加入當地的共產主義小組。同年7月,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召開,中國革命的面貌,從此煥然一新。

與此同時,在陳式周的推薦介紹下,周恩來以翔宇、恩來的署名,在陳式周任職的【申報】上,發表了【德國賠款分配問題】、【中法大借款之內幕】、【紀俄羅斯之大旱】、【大不列顛帝國戰後之變象】等多篇文章。這位旅居歐洲的中國革命家,將自己對歐洲多國的觀察分析,展示給了國內讀者。

不僅如此,周恩來還將當時英國工人運動的情況,介紹到了國內。透過這些文字,國內的工人運動組織者們了解了世界工人運動的最新經驗,從而更好地開展了工人運動。

而對於新生的蘇維埃政權,周恩來也進行了報道:「俄羅斯自1917年兩次革命後,勞農政府外受到列強封鎖之困,內遭各民族分立與叛亂之變,國情不安,民生雕敝,已達到極點……此為今日赤俄執政者所最焦慮之事。」

失去聯系 再未相見

1924年,周恩來回國,前往廣州黃埔軍校任職。幾年之後,國共兩黨心生嫌隙,第一次國共合作宣告破裂。

周恩來

1927年8月1日,震驚中外的南昌起義爆發。很快,針對共產黨人的各種攻擊指責,出現在各大新聞版面中。

這一天,陳式周從書桌上拿起一份報紙,一條醒目的標題赫然出現,對周恩來大發議論。陳式周勃然大怒,氣得臉色發白,連聲說道:「無恥!無恥!真是無恥!」

接著,他對一旁的外甥範延禧說:「你相信嗎?這簡直是汙蔑。恩來和我是至戚,周陳兩家是幾代世誼。我們自幼相處,我對他一直很了解。他有誌氣,有才幹,你要以他為學習榜樣。」

說完,陳式周便將那張報紙扔進紙簍,然後從書房裏取出周恩來寄給自己的信件和照片,對外甥一一講述周恩來的故事。

1930年代初,周恩來在上海從事革命工作期間,同陳式周又有了一些接觸。對這位表弟的革命理想,陳式周一直給予支持和保護。那段時間裏,陳式周還為周恩來做過掩護。

1931年底,周恩來離開上海,前往江西中央蘇區。從此,這對兄弟失去了聯系。

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後,陳式周帶著家人,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寶應。此時,當年他的姑母陳氏帶著周恩來生活過的祖屋,已經被長輩賣掉了。

深知祖屋重要意義的陳式周,籌集資金將房子贖回並進行修繕。看著面貌一新的祖屋,陳式周多麽盼望能和表弟故地重遊,傾訴離別之情啊……

然而,一年又一年過去了,陳式周一直沒有周恩來的下落。直到1949年10月新中國成立後,年過花甲的他,才從報紙上得知,自己這位表弟已經是國家總理了。

此時的陳式周,心裏別提多高興了。之前因為周恩來幹革命工作,兩人多年未能見面。現在解放了,自己終於可以見到表弟了。

周恩來

於是,他懷著激動的心情,給周恩來寫了一封信,向這位身居高位的表弟送去自己的問候。

沒想到的是,當周總理的秘書看到這封信時,將它當作一般信件進行了處理。於是,不久之後,陳式周收到的那封他心心念念的回信上,只是寫著「建議來函者,可向當地政府聯系工作」這樣的話……

看著這封官方復函,再想想當年周恩來那些情真意切的親筆信,陳式周不禁感慨萬千。此後,他沒有再嘗試聯系過這位表弟。

1954年,帶著些許遺憾的陳式周,在北京病逝。可他不知道的是,周恩來並沒有忘記自己這位表哥。這幾年裏,他也在尋找著自己的下落。只是由於種種原因,兩人終究未能取得聯系……

直到10年之後的1964年,周恩來委托江蘇省公安廳到寶應一帶查詢陳式周的地址後,幾經周折,才終於聯系到了陳式周之子陳萊官。70年代末,周陳兩家終於得以重新相聚。1992年鄧穎超逝世後,陳萊官以親屬的身份參加了吊唁活動。

多年過去了,陳式周和周恩來早已先後去世,然而他們兄弟倆之間的佳話,還一直流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