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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應物筆下的一首春日古詩,淡雅寧靜,現代人更要學會忙裏偷閑

2024-03-01歷史

寄李儋元錫

去年花裏逢君別,今日花開又一年。

世事茫茫難自料,春愁黯黯獨成眠。

身多疾病思田裏,邑有流亡愧俸錢。

聞道欲來相問訊,西樓望月幾回圓。

去年花開時節你我依依惜別,今日又是花開時節,你我分別已經整整一年了。世事茫茫,很難預料,春愁黯然,輾轉反側,獨自成眠。身體多病,心中渴望回歸田園,百姓流亡,更覺愧領朝廷薪水。你來信說要來探望我,獨上西樓眺望,幾度月缺月圓。

這首詩是韋應物滁州刺史任上所作。詩題中的李儋,字元錫,是韋應物少年時期在京城結識的密友。成詩之時,長安發生了朱泚叛亂,唐德宗逃到了四川。朝政紊亂,民生雕敝,他有心為民考慮,奈何終究是無力改變現狀。

由詩的頸聯可知,韋應物的心理很是矛盾:一方面他渴望回歸田園,一方面又對百姓正在遭受苦難痛苦不已。與其說他渴望歸隱,倒不如說這種歸隱他心不甘情不願。

韋應物,世家大族,十五歲就擔任玄宗皇帝的近侍,出入宮闈。安史之亂爆發後,玄宗皇帝逃到了四川,他也因此失業。在社會上晃蕩了三年,期間有幸遇到了摯愛元蘋。從此刻苦讀書,四年後就學有所成,被任命為七品上的洛陽丞。

在洛陽期間,他一心為民,可性格太過剛直,得罪了不少人。又因處決了調戲民女的兵士,激化了和上司之間的矛盾,吃了訟告。任期滿後,他索性辭職歸隱,和妻子元蘋過上了田園生活,近十年之久。

他身在田園,可心卻對仕途念念不忘。這不大歷九年,也就是774年,他在朋友的幫助下當上了京兆府功曹。五年後,舉薦的朋友犯事被賜死,他也受到了牽連,於是辭職,帶著妻子在長安西郊的一家寺廟隱居。

後來,他先後在滁州、江州、蘇州等地任刺史,中間也有短暫的隱居。他的歸隱既不像陶淵明那樣徹底和官場決斷,也不似王維一心想要歸隱卻始終沒有離開官場,而是做官和隱居交替進行。

「韋公以清德為唐人所重,天下號曰韋蘇州。」這是宋朝史學家對他的評價。在蘇州任期滿後,身體多病的他一心想回到故鄉,可手裏連上路的盤纏都沒有。朝廷給他派了新的官職,任命下來時他已經過世了。這一年,他54歲。十個月後歸葬祖墳,五年後才和夫人合葬。

隱居期間,他寫了一首五古,淡雅寧靜,寫出了人生本來的樣子,同時也可以看出他選擇歸隱並不是他的本心。

幽居

唐·韋應物

貴賤雖異等,出門皆有營。

獨無外物牽,遂此幽居情。

微雨夜來過,不知春草生。

青山忽已曙,鳥雀繞舍鳴。

時與道人偶,或隨樵者行。

自當安蹇劣,誰謂薄世榮。

貴賤雖異等,出門皆有營。

人雖說有富貴貧窮之別,所處的階層也有高低之分,但窮也好,富也罷,都要出門謀生,為了生存奔波不停。

這一聯總寫社會世情。詩人提到了貴賤、階層,但這不是重點,而是說只要是人,都會為了生存而忙個不停。以世人的「皆有營」作為大背景,襯托出了詩人幽居之清閑自在。

獨無外物牽,遂此幽居情。

唯獨我這樣對外物不怎麽牽掛的人,才可以如願隱居避世,遂了閑居之情。

熱衷名利、追逐財富是大部份人的處世觀,又有幾人可以舍棄這些而甘心幽居呢?想來只有韋應物這樣甘貧樂道的人才可以做到。

說他甘貧樂道,絕不是捏造事實,要不然貴為刺史的他怎麽會沒有回家的路費呢?那位曾讓他洗心革面的妻子離世後,心中再無羈絆,加上厭倦了官場的爾虞我詐,隱居是再合適不過了,萬事只求順心。

微雨夜來過,不知春草生。

清早起床才知昨夜春雨來過,不知不覺間春草已經開始萌發。

春雨最顯著的特點就是無聲,故詩人用了一個「微」字。從「過」和「不知」可知,這場春雨只是事後詩人的感覺,並不是親眼所見。

孟浩然有「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的名句,仔細想來孟浩然睡覺時是聽到了雨聲,而韋應物睡覺時沒有聽到。這也就從側面看出韋應物晚上睡得很踏實,可見幽居之好處。

青山忽已曙,鳥雀繞舍鳴。

青山一下子亮了起來,房前屋後的鳥雀繞著房子不停地鳴叫。

這一聯是上一聯的延伸。一個「忽」字抓住了日出的瞬間之美,再加上鳥雀鳴叫、繞飛的音樂美和動態美,一幅春日清晨生動的圖畫呈現在讀者面前。

總的來說,這兩聯寫的是詩人幽居生活中的一個片段。詩人截取春日早晨這一最具生機的時刻,將詩人幽居的喜悅之情透露了出來。

時與道人偶,或隨樵者行。

有時候會和道人相遇,有時也會和樵夫邊走邊聊。

「時與」和「或隨」說明這只是不常見的行為,從側面點出詩人幽居時和外界交往並不密切。又用了「道人」和「樵者」兩個經典的藝術形象,一個是修行之人,一個多與山為伴,足見他對幽居生活的喜愛,也見他內心的平靜。

自當安蹇劣,誰謂薄世榮。

之所以喜歡幽居,是因為我本就是愚笨之人,是誰說我鄙視世人對榮華富貴的追求。

蹇(jiǎn)劣:笨拙愚劣的意思。

詩人享受幽居帶給他的樂趣,在山間他可以和花鳥為伴,過著心安理得的日子。可他又說了,他並不反對榮華富貴。

喜歡隱居的人一般都很清高,而詩人卻用了「蹇劣」一詞,這就和真正的隱士做了區分。可見幽居對他來說只是忙裏偷閑,甚至可以說是他厭倦官場時調節心態的一種方法而已。

對我們現代人來說,韋應物這種思想有可取之處,人很重要的一個能力就是要學會忙裏偷閑,弦繃得太緊會斷。

—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