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譽為國產戰爭電影巔峰的【集結號】,給很多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影片主角谷子地接受了一項阻擊戰任務,並同自己的團長約定好,以集結號作為撤退命令,但是到最後,眼看著戰友們一個一個地倒下,谷子地對集結號聲是否曾經響起,產生了疑問,他誓要讓真相大白為天下,為自己那犧牲的47個弟兄正名。
影片中的故事令人震撼,而很少人知道,現實中的故事,當年紅軍長征時期的川南遊擊縱隊所經歷的一切,遠比電影還要悲壯和震撼。
1935年2月12日,400人小隊伍正式受領任務,並有了中國工農紅軍川南遊擊隊的正式番號。
而番號的授予者,一身破舊灰軍裝,頭戴八角帽,臉上留著濃密的大胡子,手上拄著拐杖,腳步虛浮,唯獨雙眼如炬。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周恩來。
「我是周恩來,我今天來,代表中央,來給你們下達命令!」
周恩來一開口,會場掌聲頓時如雷貫耳,台下的年輕戰士們,還不知道,他們將接受的是怎樣的任務。
彼時,紅軍處境極端危險,經湘江一戰,中央紅軍主力損失慘重,已銳減至兩三萬人。
而川南遊擊隊就是在這樣的險境下誕生的,他們的誕生就是為了牽制敵人,轉移敵人註意力,從而給主力部隊爭取更多時間突圍。
而遊擊隊的主要兵力是軍委縱隊的中央保衛局第五連僅剩的100號人,剩余的則是從彭老總率領的紅三軍團中抽調而來。
「黨中央決定抽調你們留在這裏成立一支遊擊隊,一要打擊牽制敵人,配合中央紅軍北上;二要安置和保護好傷病員;三要建立革命根據地。」周恩來繼續宣布。
與此同時,經中央批準,組建中共川南特委,徐策任書記,余澤鴻任副書記兼宣傳部長,戴元懷任組織部長;成立川南遊擊縱隊,徐策任政委,王逸濤任司令員。
情勢危急,連主力都可能自身難保,這400號人組成的遊擊隊又能生存多久呢?
這個問題,當周恩來沖台下的戰士們下達留下來組建遊擊隊的任務之時,大家才開始慢慢明白過來,然而革命豪情最終還是壓過了他們心中的憂慮,大家誓要完成中央交付的艱巨任務。
部隊轉移在即,周恩來在下達作戰命令後不久,就匆匆離去了。
臨走前,他對遊擊隊的幾位領導交代說:「等到主力部隊突圍後,我第一時間通知你們歸隊。」
然而他這一走,卻再也沒能等到下達歸隊命令的機會。
不久後,遊擊隊同大部隊告別,踏上了悲壯的征途,他們向敵軍發起了自殺式的攻擊,所到之處,都故意留下訊息,目的就是要讓敵人像無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竄,最終跟丟紅軍主力。
而這個目的還真的達成了,當時主力部隊一路向東打,而遊擊縱隊則一路向西,且遊擊隊抓住了敵人的軟肋,專打縣城,因為當時負責圍剿紅軍的國民黨地方部隊,最看重的就是地盤,他們只要一聽說哪裏在打仗,就會趕緊回防。
這樣一來,人數幾百的遊擊隊硬生生吸引了敵人好幾個團的圍攻,紅軍主力趁機奇襲遵義,擊潰和殲滅國民黨軍2個師又8個團,俘敵三千,取得了中央紅軍長征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
而蔣介石聞訊,大發雷霆,深感奇恥大辱,由漢口直接飛抵重慶坐鎮指揮。
另一邊,中央紅軍經此一大勝仗,士氣大振,憑借自殺式攻擊,為中央紅軍主力吸引敵軍的遊擊隊更得到了贊揚。
遊擊隊員們個個精神抖擻,繼續一路打著主力的番號作戰,開始時,另外還有紅軍主力支援,他們一會兒一會兒西,搞得敵軍也不知到底哪頭才是紅軍主力部隊,而隨著中央紅軍主力順利離開川南,遊擊隊將徹底暴露敵前。
一次戰鬥,遊擊隊的主要領導,縱隊組織部長戴元懷、第四大隊隊長梁亞伯等陣亡。
而就在遊擊隊面臨如此嚴峻形勢之時,又發生了突發狀況,遊擊隊的縱隊司令王逸濤竟然叛變了。
這個王逸濤原本是綠林首領,遊擊隊成立之後,王逸濤率手下兩百人加入了遊擊隊。
恰逢遊擊隊缺人手,王逸濤又是黃埔軍校畢業的,所以給了他縱隊司令的重要職位,更何況他的妻子原本是個女地下黨員。
結誰又想到,夫妻兩人都是心性不堅定的,雙雙投敵。
王逸濤將所知道的一切都露給敵軍,這樣一來,遊擊隊的活動範圍以及作戰特點,被敵人摸清,瀕臨絕境。
1935年7月,國民黨軍集結了四川、貴州以及雲南三省地方軍,向遊擊隊發起總攻,妄圖將遊擊隊趕盡殺絕
在這次戰鬥中,遊擊隊縱隊副政委張鳳光以及參謀長陳宏壯烈犧牲,書記徐策突破敵人包圍圈的過程中,遭敵軍亂刀砍死。
自此,5個月前,軍委負責人周恩來宣布任命的遊擊隊的主要領導中,三人犧牲,一人叛變,只剩下了副書記余澤鴻。
他看著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下,心中悲愴萬分,但盡管如此,任務還未完成,責任在肩,他強迫著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振作起來,身先士卒,率領殘部繼續戰鬥。
余澤鴻
在余澤鴻的帶領下,遊擊隊吸取教訓,改變了自王逸濤叛變後已然被敵人全盤掌握的和在那略戰術,且收效明顯。
8月,遊擊隊轉戰川南,連取四川和貴州兩座縣城,還救出了縣城監獄中關押的200多民無辜群眾。
9月,遊擊隊又與劉復初部匯合,此時,川南遊擊隊已經擴充套件到了近千人。
但這時,敵人的圍剿也越來越猛烈,川南遊擊隊當即兵分兩路,一路由余澤鴻帶領。
這時,為了震懾,敵人甚至殘忍殺害了余澤鴻的3名親人。
不過即便如此,余澤鴻也沒有妥協,反而更加堅定了他的戰鬥意誌。
懷著戰友親人倒下的悲痛,余澤鴻繼續帶領部隊抗爭到12月,只可惜寡不敵眾,實力懸殊,
再加上叛徒告密,余澤鴻所帶領部隊遭到敵軍包圍,激戰到最後只剩下不到20人,余澤鴻誓要將這不到20人帶出去,但最終突圍未果,壯烈犧牲。
劉復初
此時,劉復初又像當初的余澤鴻一樣,在戰友倒下的瞬間,扛起了重任。
因為是川南本地人的緣故,劉復初更加熟悉地形以及國民黨四川地方軍的作戰特點。
在劉復初的帶領下,剩余的17人小分隊躲進了深山,誓死不降。
而敵軍搜了幾圈搜不到人,想著剩下的那麽點人不足為懼,就直接宣布:川南紅軍已盡數剿滅了。
17人小分隊得以喘息,不多久後,劉復初即率部殺回了川南遊擊區,並得到了當地百姓的大力支持,很多青年踴躍參軍,遊擊隊再度擴充到了兩百人,生動再現了什麽叫「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而此時,中央紅軍主力已經成功突圍北上,川南遊擊隊的重點任務已經達成,余下的,遊擊隊將不再需要透過自殺式的攻擊來吸引敵人註意力,於是,劉復初將全部精力放在了發動群眾、建立革命根據地之上。
1936年6月,距遊擊隊正式組建一年多的時間,幾經趕盡殺絕的遊擊縱隊又奇跡般地擴充到了一千多人,迎來鼎盛時期。
不過隨著湘西的紅二、紅六軍團開始長征,遊擊隊的命運又走向了悲壯。
為了掩護紅二、紅六軍團離開四川北上,劉復初率領遊擊隊再次對敵人展開了自殺式攻擊。
敵人見遊擊縱隊死灰復燃,還進一步壯大,更恨得牙癢癢,當即集結精銳加速圍剿。
最後,遊擊縱隊戰至1937年1月,近乎被趕盡殺絕,只余下少數人員轉入了地下黨,而重病之中的劉復初也不幸被捕入獄。
獄中,敵人各種威逼利誘,對劉復初施以酷刑,但都一無所獲,劉復初已然作好了同遊擊縱隊的戰友們一樣犧牲的準備。
而這一次,幸運的是,恰逢西安事變突然發生,在周恩來等人的努力下,蔣介石接受了「停止內戰、聯共抗日」等六項主張。
好不容易脫離虎口的遊擊縱隊女紅軍李桂紅尋至武漢八路軍辦事處,將遊擊縱隊在中央紅軍主力離開後的遭遇以及劉復初還活著的訊息通通告知了鄧穎超。
很快,周恩來聞訊,當即向國民黨方面提出了嚴正交涉,要求釋放劉復初。
最終,經過周恩來的斡旋,1937年11月24日,劉復初終於離開了暗無天日的大牢,後來去到了延安。
而當初轉入地下黨的剩余遊擊縱隊人員在不被人知曉,沒有任何接濟支援的情況下,更默默戰鬥到了1947年。
直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遊擊縱隊的事跡才被公開,包括劉復初在內當年幸存下來的老戰士們談及過往,坦言他們當年其實曾一直盼望著收到周恩來一道轉移歸隊的命令,這期間,他們看著身邊的戰友一個一個倒下,終究沒能等到。
這樣看,這道被等待著的命令又何嘗不是電影中谷子地等待的那聲集結號。
只不過當時大部隊連自己都顧不過來,險象環生才終得北上,與遊擊縱隊早已徹底斷了聯系,這個真實版的「集結號」最終沒能吹響。
1979年10月,劉復初(前排右一)重返川滇黔老遊擊區探望
所幸,當年活下來的老戰士們,終究為自己的戰友們贏得了尊重,他們都是當之無愧的英雄,他們身上信仰的力量是偉大的。
最後,讓我們用電影海報上的一句話來結束本文:每一個犧牲都是永垂不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