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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天下

2024-01-15歷史

我是德順帝姬,在我三歲那年,母皇宰了父君,自立為王,而我則是她將來唯一的太女帝姬,除了準備繼承她的江山,自然還有她的寡情。

可正是偏偏這樣的一個人物,所有人不知為何?又都會堅信,我對自己的丞相情深不移……

柳千義出身寒苦,才絕驚世。

自打我即位的那日開始,我便欽點他為新科狀元,隨後又提撥他一路高升,官至宰府,權掌中書,甚至後來準他見君免跪。

要說這日子長了,要說我對他沒有什麽心思,恐怕連我自己也不相信了。

每當四下無人之時,我就總喜歡召柳千義入宮,讓他端坐在我的書房之中,迎著夕陽余輝,自己與自己「手談」。

我打小為人粗鄙,掏鳥抓兔倒是在行,琴棋書畫,是一竅不通。

偏在我的手中,卻收藏了一副冠絕天下的「冷暖玉棋子」,平日裏,寶貝到只讓柳千義碰過。

也正是這樣,他便以為,我這是深深地愛上他了,無可自拔……

但我是帝姬,將來的責任是要給皇室開枝散葉的,不光寵愛給不了他,而且柳千義要是做了皇夫,被我收入後宮享用,那豈不是還要折了他精忠報國的遠大誌向?

所以他便慌了,饑不擇食地連夜從老家"淘"了個小表妹,入宮請旨賜婚。

我望著跪在下首,一身月牙長袍的柳千義,咂了咂後槽牙。

就他那表妹,今年年末才四歲半,還淌著鼻涕,人多少還有些癡傻,來京賜那日一時不慎,甚至尿在了軟轎上。

"柳卿,你當真要如此嗎?"

柳千義擡起頭,一臉認真地與我對視,仿佛想從我眼中,瞧出慌亂。

"真!"

不過他也太天真了,在當年,我母皇親手勒死父君之時,她老人家便教導過我,身為帝王,情愛就是最最無用的東西,況且在我心中,心儀的一直又不是柳千義,我慌什麽!

「那好,孤便賜你良田千頃吧!畢竟柳相乃國之重臣……"

柳千義;「還怎麽跟自己幻想的不太一樣呢?」

德順帝姬不應該痛哭挽留,再許下他半壁江山,以社稷為聘,傾城嫁他,從此以他為尊的嗎?

"臣,遵旨,謝主隆恩………"

其實這也並不應該責怪柳千義,而柳千義因為入京晚,他並不知道,他與"已故"的小康王—我那位異宗異族的小王叔,在長相上,是有八九分相似的。

要說小康王,他是我父君曾經的左膀右臂,心腹大將,剛滿十七歲,便官到將軍,在邊塞立下了不世軍功。

可偏偏小康王年少之時,有一位青梅竹馬,後來卻陰差陽錯,成為了我父君的寵妃。

那女子入宮不過1年,便把父君迷的不要不要的,忘祖背宗,不知天地為何物?這才惹來母皇造反,弒君殺夫……

在母皇登基之後,便下令圈禁了小康王,對外宣稱暴斃。

而彼時我正年幼,還不懂,我母皇一向殺伐果斷,又為何留下如此禍根!

我頭一次見小康王時才十一歲,是鉆狗洞潛進去的。

我一直知道,西郊行宮之中母皇設立了一處禁地—地福洞天,裏頭就關著個男妖精,專門勾引母皇每個月初一十五,都要走上一遭。

我特意繞開守衛,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剛鉆過帶鐵蒺藜的圍墻,拍了拍身上土灰,一轉眼,便瞧見遠處水榭裏有個美男子,手持黑白棋子,正自己與自己對弈。

"你是誰"?

我晃著大腦袋,一臉天真。

我今日得見小康王的真容,突然就能理解母皇當時弒夫屠君的造反動力了,不由感慨這天下間,竟會有如此完美的男人!

小康王人長得精致,眼如秋水,眉似遠山也就罷了,可就是如此雌雄莫辨的長相,他又偏不妖媚,身上氣質凜冽,好似青松翠柏一樣,怪不得是戰場上退下來的將軍。

"你是她的女兒!"

小康王的聲音極其好所,輕啟雙唇,美人都長相如此驚艷了,誰又能在乎,他是否情話連綿,還是口吐國粹呢!

我十分給面子的鼓了鼓掌,「哎呦,你怎麽這麽聰明呢!」

小康王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小小年紀便見了男子中目光如此猥瑣下賤,簡直與她如出一轍!"

我卻絲毫不在意他的輕慢,等走的近了,十分輕挑地捏起他一縷額前的碎發。

"小康王,恭喜你,猜對了,不過沒有獎勵呢!"

也是從那之後,我便對地福洞天這位長相精致地"老美人"上了心。

小康王美則美,不過卻照著柳千義平白多出兩分陰鷙,畢竟像他那樣自命清高的奇男子,被母皇廢了雙腿,整天拘在小小的別院,日日遭受淩辱,還能想著茍全性命,再能有下棋的心思,心誌可見非常,要說無所圖,只為了能跟母皇當恩愛夫妻,我也是活見鬼的!

只不過後來我母皇也沒給他機會施展,小康王背靠母皇,尚未來得及做亂,母皇便先一步駕崩了……

而我又「擡舉」了與他長相有九分相似的柳千義,只不過現在柳千義也要離我而去了,於是我便又養了大太監—阿寶。

阿寶比柳千義更加肖像小康王,而且因為去了勢,沒了男人的驕傲,比他們都更加恭順,只是多了兩分女人的小心思。

在柳千義大婚的那日,我明明已經吩咐他在皇宮老實待著了,可阿寶卻還是假扮成了普通隨從,暗中跟隨我去了丞相府的婚禮現場。

柳千義是我一手提拔的「國之柱石」,為表恩寵,婚禮由我親自主持。

可當阿寶在眾人面前肆意露出真容,拽著我的衣裳袖子,撒嬌撒嗔之時,我就看到柳千義的臉都藍了。

我幾乎都可以猜到柳千義的內心獨白;「這昏君,果然對我賊心不死!"

"咳、咳咳……臣望君上,還應該以江山社稷為重,切莫整日沈溺於兒女私情!"

望著兩人八分相似面的面龐,只一瞬間,我甚至都不知道應該怎麽狡辯,只能脹紅了面皮,應下來。

「愛卿一片金玉良言,孤記下了……"

從此,恐怕連京城街角的看門狗都知道了,德順帝姬愛慕柳相,求而不得,便弄了個太監,整日在皇宮裏聊解寂寞!

一時之間,我君威全無,整個朝廷,都被傳的沸沸揚揚。

"臣有事啟奏!"

我本想這幾日,天下太平,大家來上朝,走個過場,裝個沈默,就這樣,尷尬就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消散了。

可偏姚禦史他不想放過孤啊!

姚可誠,是母皇在世之時親自冊封的太傅,禦史台,上懟天,下懟地,懟孤懟狗,懟空氣,偏又仗著身份,孤一時半會兒,又拿不下他,只能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

"說!"

姚可誠:"聖上整日纏綿男色,又可知塞北雪災;江南洪流,現如今災情肆虐,百姓流離失所……"

「停!"

我伸出一只右手,試圖打斷姚可誠的滔滔不絕。

「老師,您難道忘記了,上個月十五,孤便下令派遣了九王叔和卞大人,分別去安置了災民,現如今天下太平,大家夥都安居樂業,您老人家的訊息,閉塞了!"

我還以為一擊中第了,卻不料姚可誠微微一笑。

「那陛下是否也該接我兒入宮,為皇夫了吧!"

我;我們的話題都繼續到這裏了嗎……

不過「人老精,馬老滑」!

那姚可誠搬出母皇口喻,現在女皇駕崩,他死無對證,我也是無可奈何!

幸而他兒子姚頌不醜,也不似他爹一樣古板,大婚之夜,敞著衣領,露出白皙健碩的胸膛,笑容略帶痞氣,我也不算吃虧。

"姚某本以為入宮還要費一番周折,卻沒想過竟如此順利,還要多謝陛下隆恩了!"

我默默為他攏了攏衣襟,天冷夜深, 主要也是真怕自己把持不住,畢竟不管怎麽講,也是我占便宜的。

"姚卿說什麽傻話!在這朝堂之上,有誰是真心實意幫襯孤的,在孤的心中,還是有數的!"

我可以大肆任用寒門學子,也可以擡舉柳千義,可我卻絕對不能頭腦一熱,因此而乎略了那些門閥。

而且我皇夫的位置,也絕對不是個毫無根基的美人,就能坐的穩的。

「老師為了幫助孤穩定朝局,而犧牲了自己的兒子,這份情,孤得記下……」

姚頌舉起合衾酒,「往日,我家老子總說陛下年青,愛犯糊塗……可今天姚頌看來,咱們陛下倒是英明的很!"

是呀!我得是個明君,這不是必須的嗎……

果然,姚頌是帶著「政治目的」入宮的,剛成為我的皇夫沒幾日,便拉開了與阿寶的爭寵之戰,活生生攪得我一個頭,三個大。

最可笑連柳千義也上了頭,罷朝十日,稱病,非要告老還鄉.

沒辦法,我只好頂著大雪,在丞相府門外杵了半日,凍得手腳梆硬,似冰雕一般。

可柳千義見我的頭一句話竟是,"陛下今天來臣這裏,宮裏那兩位,安撫好了嗎?"

你聽聽,他是朝廷命官,一品大員,竟把這話嘮的,像個吃醋的外室一般!

"胡鬧!"

我一甩袖子,便屏退眾人,把柳千義擁進屋中,吹燈拔燭,坐在榻上,交耳密談。

半個時辰之後,我神清氣爽,剛一推開大門,整了整衣襟,就見到了柳千義那個小傻娘子捧著一把松子,嗑的正歡。

"陛下,您怎麽出來了?嬤嬤說還得好一會兒……另外,您需要傳熱水嗎?」

"傳熱水?"

我看這小柳夫人尚未斷奶,思想便如此偏頗,倒應該是傳個太醫吧!以免柳千義等她人長大了,回頭再夫妻生活不和諧。

可我在丞相府怒目而去的這一幕,傳到外人眼中,就改天換日成了另一番模樣:柳丞相苦苦掙紮半生,最終胳膊擰不過大腿,被聖上玷汙,然而因為先天不足,沒能侍奉好君王,不過短短幾個呼吸之間便又失了聖心,沒了青睞,被打入冷宮……

然而,這柳千義雖不得聖上青睞了,可到底還是個丞相,官拜一品,剛與陛下翻臉,又止是可用之材,值得旁人拉攏,這麽簡單。

於是,這個旁人,便非小康王莫屬了!

其實小康王也是個能屈能伸的,想當年「雌伏」在我母皇的石榴裙下這多年,沒了武功又失了兵馬,可卻無意之中叫他就想出了個「新路數」,那就是讓母皇受孕,產下二人血脈,然後小康王再「攜兒子」造反,淩駕於那個至高之位。

可他又怎知曉這皇室女人的歹毒,狠起來,就算是自己親兒子,也並非是下不去手的……

他既能「卑微」到把自己兒子送入皇宮,眼見我對親弟弟起了歹意,可我又為何不能假戲真做,把阿寶變成真太監。

反正母皇當年既然把這萬裏江山都傳給了孤,那麽從此這天下之主,便只可能有孤了……

孤可不似母皇當年的優柔,容不下第二個備選答案!

孤能查到小康王這些幕後的手筆,可著實費了好一番功夫,不得已還要與柳千義,姚頌做戲,引蛇出洞,以阿寶為餌,勾得小康王心癢難奈,忍不住出手對付我,這才能摸清小康王身後的所有人,和他最後保命的底牌。

可笑在我賜小康王父子毒酒,上路之前,阿寶還在哭著問我,可曾對他動心?

我微笑不語,卻告訴他個更炸裂的。

"孤的母皇想當年遭了旁人算計,早些年便傷了根基,不能生養了……否則也不會窮途末路,冊立一個女子繼承這萬裏江山!"

阿寶趴在地上,涕淚橫流,歇斯底裏。

"你是騙我的…你是騙我的!"

我搖了搖頭,看著地上那面容十分相似的一對父子伏屍,可惜了,這樣的美人,以後怕是再見不到了………

柳千義一手背後,無意識捏了捏拳頭,躬身而立,多少顯得有些寂聊。

"陛下好手段,殺人誅心,不過如此……只是臣敢問陛下,這一生之中,可真有對旁人付出過真心?"

我斜著眼角,漫不經心瞟了瞟柳千儀那副義憤填膺的死樣子。

"柳卿僭越了,自古君是君,臣便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們當臣子的,就只管精忠報國;而我們當君王的,就只管英明神武,又哪裏來的真心?"

我嗤笑一聲,攬過姚頌。

"皇夫為人機敏,出身高貴,這孤的嫡子女,將來便勞煩了!」

姚頌羞澀一笑,眨眼間,一抹桃紅,便從他的耳尖,遍部到整個脖頸,雖不是絕色,卻也秀色可餐。

我本以為經過那日,以柳千義的耿直性子,會掛冠而去的,卻不想後來,他也只是帶著新婚妻子,抽空回祖宅修了個墳,請了九日的休沐,便如常上朝了。

散朝之時,文武面百官,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原本繁華的喧鬧的皇城,只一瞬間,便寂靜如同死地一般幽深。

而孤便正是這片的死域之主,註定一生無愛無恨,無悲無喜。

"陛下……"

許是瞧我站的久了,姚頌擔心我,默默從地身後抱住了我,試圖用他的體溫感化我。

我苦笑一聲,"孤是帝王,註定是無情之人,不過你放心,皇夫該有的尊容和待遇 孤都會一件不少,加倍地給你姚家!"

姚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