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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王之亂,並不是西晉的專屬版本,匈奴版本在310年如期上演了

2024-02-29歷史

公元308年,茍延殘喘的西晉再次被暴擊。中原大地幾乎被王彌禍禍個遍,連首都洛陽都被王彌打了一下,最後還讓他跑到山西與劉淵會和了。隨後,王彌和石勒像兩條貪吃蛇一樣,把河北的流民和鄔堡資源吃得個幹幹凈凈,並州更是成了劉淵的稱帝場所了……總體來講,西晉的黃河以北除了幽州外基本上殘了,中原大地滿目瘡痍。

但這還不算完,西晉接下來的日子會更加的慘,因為你西晉已經失去了最起碼的自保能力,強暴你永遠只有第一次,沒有最後一次。

309年正月,劉淵覺得平陽那裏的天子氣運更足一些,便遷都平陽了。

三月,鎮守襄陽的司馬略去世了,本來就沒人可用的司馬越又折了一只胳膊。眼看己方勢力越來越弱化的司馬越開始心慌慌了,從滎陽跑回洛陽發動政變,殺光了皇帝司馬熾的所有心腹。因為司馬熾也不甘心一直當個傀儡皇帝,想法很多,只是苦於實力有限,所以一直在暗中積蓄實力。

與此同時,司馬越為了一勞永逸,因禁軍將領的危險系數太高,而選擇將他們一鍋端。他強勢將所有禁軍中封侯的武官全部罷免趕了出去,派右衛將軍何倫、左衛將軍王秉領東海國兵數百人宿衛皇宮,徹底架空了不太聽話的皇帝。

越以頃來興事,多由殿省,乃奏宿衛有侯爵者皆罷之。時殿中武官並封侯,由是出者略盡,皆泣涕而去。更使右衛將軍何倫、左衛將軍王秉領東海國兵數百人宿衛

你司馬越強行砸掉了那麽多人的飯碗,肯定會有人要搞事的。左積弩將軍朱誕便投奔了劉淵,並說現在洛陽非常虛弱,抓緊攻打效果好。

左積弩將軍朱誕奔漢,具陳洛陽孤弱,勸漢主淵攻之

打洛陽是劉淵的政治剛需,接到這樣的情報自然不會客氣了,於是便令滅晉大將軍劉景為大都督,攻打黎陽。黎陽被劉景順利拿下,隨後劉景又擊敗了延津的王堪,成功撕破了司馬越的黃河南岸防線。但劉景大勝後狂殺亂搶,沈男女三萬人於黃河。

以滅晉大將軍劉景為大都督,將兵攻黎陽,克之;又敗王堪於延津,沈男女三萬余人於河

劉淵知道此事後,大發雷霆,劉景這小子不是給我招黑嗎?老子要幹掉的是司馬家,你拿老百姓撒什麽氣?於是便把劉景貶為了平虜將軍。

淵聞之,怒曰:「景何面復見朕!且天道豈能容之!吾所欲除者,司馬氏耳,細民何罪!」黜景為平虜將軍

劉景是劉淵的親戚,按理講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但從這事可以看出,其水平很是一般。亂世之中,人口資源多寶貴呀,你咋就這麽暴殄天物地浪費掉了呢?

入夏之後,天下大旱,長江、黃河、漢水、洛水全都枯竭到了可以步行透過的程度了。

夏,大旱,江、漢、河、洛皆竭,可涉

旱災到了這程度,也就不要指望老百姓還能有什麽糧食吃了。災民遍野的情況下,整個社會秩序自然也會急劇惡化。司馬家,你們真是作孽呀!

這時,劉淵給動靜越鬧越大的王彌封了一個大官:都督青、徐、兗、豫、荊、揚六州諸軍事,征東大將軍、青州收,相當於把華夏的東部基本上都劃歸王彌節制了,東王中的東王呀。然後,命他與劉聰再攻壺關。

漢主淵以王彌為侍中、都督青、徐、兗、豫、荊、揚六州諸軍事、征東大將軍、青州牧,與楚王聰共攻壺關

如果大家有印象的話,應該記得劉淵出山西的時候曾命劉聰攻打過壺關,並且成功拿下,怎麽現在又要劉聰他們去打壺關了呢?因為208年十一月,太原釘子戶劉琨請來了鮮卑外援,打跑了劉淵的壺關守將漢鎮東將軍綦毋達,拿回了這個上黨樞紐。

面對劉淵再度大舉攻擊壺關,司馬越也派王曠等將率數萬人渡黃河北救上黨,壺關萬不能丟!結果晉軍在長平古戰場被劉聰狂殺一萬九千人,西晉的上黨太守龐涼看到大勢已去,獻出壺關投降了。

八月,劉淵令劉聰自上黨轉兵襲破大陽曹武等,渡河疾馳攻下宜陽。

至此,司馬越布置的黃河防禦據點被拔得幹幹凈凈。

但是在九月,弘農太守垣延用詐降的招術打跑了劉聰大軍,算是給洛陽短暫松了口氣。

自恃驟勝,怠不器材,九月,弘農太守垣延詐降,夜襲聰軍,聰大敗而還

十月,劉淵再派劉聰、劉曜、劉景率精騎五萬會同王彌匪幫再攻洛陽,大司空呼延翼率步兵隨後跟上。看這架勢,劉淵這是準備跟司馬越拼家底了。

冬,十月,漢主淵復遣楚王聰、王彌、始安王曜、汝陰王景帥精騎五萬寇洛陽,大司空雁門剛穆公呼延翼帥步卒繼之

司馬越這邊根本就沒有想到劉淵的反擊如此之快,洛陽城內人心惶惶。

丙辰,聰等至宜陽。朝廷以漢兵新敗,不意其復至,大懼

十月辛酉,劉聰屯兵洛陽西明門外,正式攻打洛陽,但被西涼軍猛將北宮純率兵夜襲,並損失了將領呼延顥。

一天後,劉聰南屯於洛水邊。三天後,步兵軍團又出現軍變,呼延翼為其部下所殺,其眾自大陽渡潰退。

鑒於此,劉淵便下令劉聰班師。但劉聰堅持要再試試,劉淵也同意了。

重新爭取到機會的劉聰,直接進屯宣陽門,並安排劉曜屯上東門、王彌屯廣陽門、劉景攻大夏門,四面八方全面猛攻,但遺憾的是,洛陽城還是沒拿下。

這就把劉聰搞得比較郁悶了,他覺得自己占據絕對兵力優勢卻拿不下洛陽城,一定是運氣有問題,便留下將領劉厲、呼延朗等看場子,自己跑到嵩山祈福去了。

司馬越這邊一看劉聰這麽給機會,於是命參軍孫詢、將軍丘光、樓裒等率帳下勁卒三千出擊宣陽門,大敗漢軍並斬殺督將呼延朗。

劉聰聞訊之後趕緊往回趕,而劉厲害怕被追責,直接投水而死了。

在洛陽城下屢屢受挫,使得漢軍的士氣非常低落。王彌更是直接提出要到中原去薅羊毛,再回來攻打洛陽。可劉聰當初是自己堅持要留下來繼續攻打洛陽的,現在豈敢輕易撤退?於是便繼續在洛陽城外堅挺著。

最後還是平陽朝堂上的幾位老同誌站出來給漢軍松綁了。劉宣等人算完命之後,對劉淵說,西晉氣數未盡,要拿下洛陽還得等兩年,現在應該趕緊回軍。劉聰因此得到了救贖。

宣於之言於淵曰:歲在辛未,乃得洛陽。今晉氣猶盛,大軍不歸,必敗

從這我們也可以看出,劉淵爭霸天下的思路其實還是不夠清晰和科學,如果他能早拿出這種魄力和陣容去拔掉太原劉琨,也許早就成功了。過早地死磕洛陽,對他們的實力消耗、士氣打擊都是較大的。

洛陽沒打下來之後,劉淵開始轉變思路了。他將劉聰等匈奴本部力量召回平陽,令王彌侵掠兗、豫二州,令石勒對冀州繼續展開攻勢,派這倆亂世攪屎棍削弱中原實力,孤立洛陽。

接到最高指示的王彌和石勒,分別準備在河南、河北繼續野蠻生長。

但王彌在撤入豫州時,被專挑軟柿子捏的司馬越派薄盛等人追擊了一番,相當於被狠狠踹了一屁股。

當然司馬越這種裝點門面的追擊行動毫無意義。因為像王彌這種部隊最不缺的就是兵源,只要你西晉兵荒馬亂,他就有極強的再生能力,你自己都奄奄一息了,何必空耗兵力和財力去追擊他呢?還不如省點精力,想吃點啥就吃點啥,因為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被踢了一腳的王彌很快得到了一股在潁川、襄城、汝南、南陽、河南流竄的數萬家流民加入,因為這夥流民總是被當地人所欺負。

王彌南出轅,流民之在潁川、襄城、汝南、南陽、河南者數萬家,素為居民所苦

王彌在聲勢浩大之後,還分出兵來令小弟曹嶷帶著一個小分隊東略老家青州當自己的大後方,再度把黃河以南搞得雞飛狗跳。

而在黃河以北,石勒繼續整合冀州的鄔堡勢力,然後一路北進,去找幽州大佬王浚過招,決定誰才是華北一哥。但幽州突騎堪稱當時的天下兵王,石勒沒打過,被幹掉了一萬多人。

王浚使其將祁弘帥鮮卑段務塵等十余萬騎討勒,大敗勒於飛龍山,死者萬余

石勒敗後退守黎陽(浚縣東),繼續收編鄔堡,逐漸穩住了陣腳。

勒退屯黎陽,分命諸將攻諸未下及叛者,降三十余壁,置守宰以撫之

隨後,石勒不服輸地北上入寇信都,殺了西晉的冀州刺史王斌。王浚由此自領冀州。

與此同時,司馬越一看石勒在河北受挫,也想來渾水摸魚,於是派車騎將軍王堪、北中郎將裴憲進擊石勒。

石勒趕緊回軍,沿途又受降了魏郡太守劉矩。石勒也按老規矩辦事,就地給編制,使矩統其壘眾為中軍左翼。

魏郡太守劉矩以郡附於勒,勒使矩統其壘眾為中軍左翼

等到石勒趕回黎陽時,晉軍直接被嚇跑了,裴憲棄軍逃往淮南,王堪退守倉垣(開封西北)。

自此,黃河以北已經只剩下王浚和石勒兩股勢力了,沒他司馬家啥事了。回首309年,是王彌和石勒的壯大豐收年,司馬家在整個關東的政府系統已經全部失靈。

轉過年,310年正月,北上無力的石勒改為南下,渡過黃河打下了白馬。而王彌也帶著3萬匪徒再奔過來了。兩人一起掃蕩兗、豫、徐三州!

漢鎮東大將軍石勒濟河,拔白馬,王彌以三萬眾會之,共寇徐、豫、兗州

二月,鄄城城破,兗州刺史袁孚被殺;之前不放一槍跑到倉垣的王堪,這次沒能跑掉,被殺於倉垣。

石勒掃蕩完黃河南岸之後,又再次北渡黃河去整合冀州各郡的鄔堡資源,再得九萬余人。

復北濟河,攻冀州諸郡,民從之者九萬余口

與此同時,王彌的小弟曹嶷在青州也是遍地開花,克東平、攻瑯邪,無往不利。

曹嶷自大梁引兵而東,所至皆下,遂克東平,進攻瑯邪

到了四月份,王浚的部將祁弘從北面步步推進到了廣宗(威縣東南),並殺了漢趙德冀州刺史劉靈,又和回到河北的石勒即將接軌了。

石勒充分發揚了「打不贏就跑」的鬥爭精神,親率騎兵主力南下跟劉聰打河內去了。

河內是洛陽的北部屏障,司馬越不敢丟,所以急忙派兵增援。

石勒分兵守武德(武陟縣大城村),便與王桑主動去迎擊冠軍將軍梁巨了。梁巨沒開打就想投降,但是石勒不答應。嚇得他翻城墻要逃跑,結果被抓。石勒把在王浚那裏受的氣,全部撒到了梁巨這幫軟蛋身上了,坑降卒萬余,歷數梁巨之罪後殺之。

數梁巨罪而害之

插播一句,石勒殺人是有講究的,先都會數落被殺者的一大堆罪狀,從意識形態上殺給所有人看,屬於殺人先誅心。比起那些一言不合就激情殺人的莽夫,高明很多。

晉軍的北上救援計劃失敗後,進一步擴散蝴蝶效應,黃河以北的眾堡壘更加失去希望和信心了,紛紛投靠石勒。

王師退還,河北諸堡壁大震,皆請降送任於勒

整個北國對西晉已經處於全面放棄的狀態了。

七月,劉淵再次放大招,召集所有黃河以北的野戰軍,包括劉聰、劉曜、石勒所部,共攻河內太守裴整於懷縣。

司馬越派出的最後援軍宋抽被石勒幹掉,河內人造反抓了裴整投降。但河內督將郭默比較硬,收斂余兵,至死不降劉漢。成為了一支遊擊隊,北邊的劉琨封了他為河內太守。

恰在此時,漢趙皇帝劉淵即將走向生命的盡頭了。七月初九,他臥病不起。初十,便開始著手後事安排了。

權力交接一般都有三大板塊:行政系統、中央軍系統和野戰軍系統。劉淵把他早年在洛陽當人質時所學到的西晉文化學以致用,幾乎照搬了司馬炎的整體思路。

政治系統:以陳留王劉歡樂任太宰,長樂王劉洋為太傅,江都王劉延年為太保,齊王劉裕任大司徒,魯王劉隆為尚書令,光祿大夫劉殷為左仆射,王育為右仆射,朱紀為中書監。基本上是以宗室力量為主。

禁軍系統:護軍馬景兼左衛將軍,永安王劉安國兼右衛將軍,安昌王劉盛、安邑王劉欽、西陽王劉都兼任武衛將軍,分別統領禁兵。還是主打宗室勢力。

野戰軍系統:楚王劉聰為大司馬、大單於兼錄尚書事,在平陽西側設定單於台;始安王劉曜為征討大都督兼單於左輔,廷尉喬智明為冠軍大將軍兼單於右輔;北海王劉乂為撫軍大將軍兼司隸校尉。基本上是以自己的兒子和養子(劉曜)為主。

劉淵的臨終安排其實和司馬炎的臨終安排大同小異,主打就是一個「肥水不流外人田」,理論上應該是沒啥大問題的。但是,劉淵忘了,司馬炎那個正版都出了問題,他這個盜版能幸免嗎?

七月十八日,劉淵走人,太子劉和繼位,害人不淺的司馬家開始對漢趙實施他們的間接性報復了。你們屠各部不是靠著當初在洛陽接受了高等教育才條例清晰地率先組建出一個異族政權跟咱打擂台嗎?你們可別忘了,我們司馬家還有自相殘殺的基因,你們也享受一下這種基因所帶來的快感吧。

漢趙的那些實權王爺這些年目睹了西晉「八王之亂」的精彩全過程,早已在骨子裏都變成了和司馬家相似的人。司馬炎一死,西晉的「八王之亂」隨即開打;劉淵一死,「匈奴版八王之亂」也緊隨其後了。

劉和是呼延皇後的嫡子,宗正呼延攸是劉和表兄弟,他爹呼延翼是劉和的舅舅。

呼延翼本是步軍總司令,但在前面打洛陽時,死於內亂了。關於呼延翼的死因,官方的解釋一直很含糊,就一句「呼延翼為其下所殺」。考慮到當時攻打洛陽的總指揮是劉聰,而劉聰又是劉淵的普通嬪妃所生的,如果他早有奪嫡之心,會不會趁機剪除他太子哥哥劉和的羽翼呢?

先不管呼延翼之死跟劉聰有沒有關系吧,就單說劉聰這些年常年征戰在外,其實也積累了太多的猜忌和不滿,剛剛上位的劉和會怎麽想呢?

果不其然,劉淵剛死,呼延翼的兒子呼延攸和侍中劉乘、衛尉西昌王劉銳這幫太子黨就開始了密謀,說現在藩王手裏的兵權太重了,得趕緊想辦法。

劉和一想,禁軍之中,有三個王爺把持,大司馬劉聰擁兵十萬在近郊駐紮,確實不太安全。雖說他們都是自己的兄弟,但司馬家早已告訴我們,兄弟最是靠不住的。

於是,劉淵死後第二天,也就是七月二十日夜,劉和宣召禁軍中的武衛將軍安昌王劉盛、安邑王劉欽前來議事,然後公布了他的滅弟計劃。

劉盛當場表示,革命尚未成功,豈能手足相殘?兄弟不可靠,還有誰可靠?再說,劉聰他們也沒幹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殺他們沒理由呀!

呼延攸等人立馬怒了,心想,死得不明不白的不是你爹,你擱著裝什麽聖母,於是趕緊叫人把劉盛給殺了,免得他動搖軍心、走漏風聲。

劉盛死後,劉欽嚇得趕緊表態,咱聽指示辦事,絕不羅嗦,幹就完了。

七月二十一,劉銳率左衛將軍馬景赴單於台攻打楚王劉聰、呼延攸率武衛將軍劉安國到司徒府攻打齊王劉裕、劉乘率安邑王劉欽攻打魯王劉隆、尚書田密和武衛將軍劉攻打北海王劉乂。劉和的大清洗運動轟轟烈烈地開始了。

就這手腕?大家覺得劉和能成事嗎?這簡直就是得了司馬家的傳染病嘛!你一口氣要弄死四個實權兄弟,以後誰幫你來打天下呢?兄弟靠不住,那外人就一定靠得住嗎?再說,你剛當上皇帝才幾天,壓根沒啥權威,咋就知道等等再說呢?關鍵是,你一挑四,打得過嗎?要知道劉聰這些年都和下面的兄弟們在戰火中淬煉。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司馬家造的孽,這個世界已經陷入了徹底的末日內卷,不把所有威脅都殺了,誰也不會安心!

漢趙這次內亂的最終結果是:劉裕、劉隆被殺;但劉聰和劉乂開始反攻。最後,劉聰血洗了劉和一黨,包括劉和本人。.

至此之後,劉淵的兒子就剩下二子劉恭、四子劉聰和幼子劉乂了。其中,劉恭是劉和的親弟弟,本身還有點爛泥扶不上墻,自然被排除繼位了。剩下的劉聰和劉乂,各有各的優勢,劉聰是控制單於台和地方軍的實權派,而劉乂是單皇後之子,身份名義上占優。

大臣們紛紛支持劉聰上位,但劉聰卻假惺惺地要把皇位讓給劉乂。

劉乂這孩子雖然年齡尚小,但挺聰明的,知道這個皇位對他來說就是死亡的終點,所以流著淚堅持請劉聰即位,劉聰幾番推辭後,終於同意了。說是盛情難卻,義不容辭地暫代皇帝,等劉乂長大後,再還位於他。

乂及群公正以四海未定,禍難尚殷,貪孤年長故耳。此國家之事,孤敢不祗從。今便欲遠遵魯隱,待乂年長,復子明辟

劉聰繼位,尊奉單氏為皇太後;以劉乂為皇太弟,兼大單於、大司徒;立自己的妻子呼延氏為皇後,封兒子劉粲為河內王,劉易為河間王,劉翼為彭城王,劉悝為高平王,算是完成了這一輪的權力更叠。

一葉知秋,漢趙這次內訌,跟西晉一樣,悄然決定了他的國祚不會太長。還是那句老話,沒有健全的遊戲規則的遊戲,一般玩不了多久,就會系統崩潰。

劉聰繼位之後,沒過幾個月就把他那個毫無存在感的二哥劉恭也給殺了。可見,他的心眼其實比他大哥劉和大不到哪裏去。

漢主聰自以越次而立,忌其嫡兄恭;因恭寢,穴其壁間,刺而殺之

只不過,劉聰比劉和更有腦子一些。他對幼弟劉乂一直都在積極示好,又是說將來會還位,又是立了劉乂為皇太弟,讓人感覺相當暖心。但其實背後的原因卻並不簡單,因為劉乂他媽單皇後背後的家族勢力其實挺猛。

單皇後是氐族大酋長單征的女兒,單征在羌氐之間有著相當高的影響力。

單征是劉淵稱帝前的308年七月歸附劉淵的,該年十月,劉淵便稱帝了,這裏面多少有單征的參股給劉淵提氣巨大的原因。因為僅僅單家歸附一年半之後,310年正月,劉淵便立單家閨女為皇後,長子劉和為皇太子,單家嫡子劉乂為北海王。劉淵在單後非皇太子劉和嫡母的情況下如此迅速的提拔單後的地位,這意味著此時單氏的勢力相當大,劉淵要進行安撫。

秋,七月,上郡鮮卑陸逐延、氐酋單征並降於漢

劉淵托孤的時候,並沒有讓單皇後的嫡子劉乂當大單於,而是封劉聰為大單於,負責統領六夷(氐、羌、鮮卑和雜胡勢力的統稱),就是顧忌單家在六夷中的影響力太大,怕單家尾大不掉。

總而言之,劉乂背後的單家勢力,是此時劉聰坐穩皇位必須要依靠的重要勢力,這才是劉聰善待劉乂的根本原因。

但是,在司馬家按下禮崩樂壞的亂世開關之後,在這個內卷到了極致的時代,任何精明的算計都是無濟於事的。等待劉聰和他的接班人的最終命運就是被人算計致死。

最後,我們來總結一下劉淵和他建立的漢趙政權吧。

總體而言,劉淵這個人也算得上是一代雄傑。他當了半輩子人質,積極學習和汲取漢文化的先進經驗,經營好自己的人設,團結五部匈奴,結交漢人士族,最後在天下大亂之後果斷出手,成為了第一個左右中原政權的北境異族。

他立足並州,攻略山西,派出王彌、石勒兩根攪屎棍,把中原大地攪得天翻地覆。在攻打洛陽而不成的情況下,及時調整戰術,以掃蕩洛陽周邊州郡為主要目的,也算是開辟了孤立戰的先河。一切都是可圈可點的。

但是,劉淵和漢趙終究還是有點虎頭蛇尾。根本原因在於他們的先天性不足,他們沒有漢民族那種源遠流長的文化底蘊和認知糾偏能力,他們所依靠的僅僅是他們在中文化過程中吸收到的一些漢文化表象,現學現賣。講白了,他們沒有成熟的預估預案,全要靠自己親自淌水去試錯。

舉個例子,在劉淵的帝國體系之中,他就沒辦法完全照搬西晉的體制,因為他的帝國之中有很多雜胡、胡人,他的統治主體不是漢人。所以,我們可以看到,劉淵的帝國體制中會有「尚書台」和「單於台」兩個權力樞紐,屬於典型的「一國兩制」。因為他必須要搞胡漢分治。

可是,胡漢分治為什麽對漢趙來說就是行不通呢?沒有基礎、沒有經驗嘛!漢民主生產、五部匈奴和六夷主戰鬥,看起來挺美,但漢族、匈奴族和六夷之間的階級矛盾呢?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麽復雜的成分,不是你劉淵用一塊「漢」旗幟就可以遮掩得住的。你們匈奴最後是不是被六夷後來居上給剿滅了?就跟你們匈奴趁亂禍害漢人政權一樣。

現在很多人都喜歡講「五胡亂華」促進了民族大融合,那麽,從東漢開始,南匈奴內附了幾百年,為何依然會成為亂華的第一胡呢?民族融合、階級壁壘的消除,這是一個靜水流深的過程,絕不是簡單地糅合在一起就可以完成的。劉淵,和我們很多人一樣,並沒有想清楚這個道理。